第46章

  沙紀從天文台上下來的時候,沉沉的夜色夾雜著綿綿細雨撲面而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嗅著空氣之中濕潤的青草香氣,她打開五十嵐虎的手機,看到了自己穿著女僕裝的照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不由地聳了聳肩,這傢伙簡直對女僕裝有執念。


  她打開了他的相冊,刪掉了那張照片,隨即撥通了電話,一邊說著一邊往合宿的營地走:「喂,直人君嗎,我是鶴田,你在京都吧,我把五十嵐鎖在林間學校附近的那個天文台上了,你有空的話就來救他一下哦,對了好像要下雨了。」


  「哈?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有趣啊,就像你們當初不是說我很有趣一樣嗎?」


  「唔,發脾氣也是沒有用的啊,來咬我啊。」


  聽著電話那頭刻意維持著的禮貌和掩蓋不住的怒氣,沙紀忍不住嘴角上揚,在對方忽然放輕了聲音開始和自己追憶往昔的時候,她撇了撇嘴,只聽那邊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鶴田,當年你走了之後虎很難過,他跑到你們學校去做交流,都是因為他還喜……」


  對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乾脆利落的按下了結束通話鍵,直木奏的半截話就這樣輕飄飄的落在了夜風之中,隨後消失不見。


  而這樣的好心情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剛走到了合宿營地的門口,沙紀就愣住了。


  站在營地木屋門口高大挺括的男生,不是青峰是誰,他依然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一隻手插在褲兜里,站姿隨意而慵懶,手上拿著一堆和他完全不搭的小玩意兒,京都特色的點心、穿著和服的藝妓人形娃娃、衣笠香袋扭盒,手腕上還掛著一澤信三郎的帆布包和一把粉色的油紙傘。


  更顯眼的,是此刻站在青峰面前的桃井五月,她正氣鼓鼓地和青峰說著些什麼,而青峰始終是散漫的態度,走神的樣子讓桃井五月更加不滿。


  他們兩個就那樣一無所覺的站在女生留宿的木屋門口,絲毫沒有注意到來來往往進出宿舍樓的學生都在用餘光偷瞄著他們。


  「阿大!阿大!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所以說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陪我買東西買到一半我一轉身人就不見了!我的錢包可是放在你那裡唉!難得來一次京都,害得我東西都沒買夠!」


  青峰聽著五月的訓斥,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不經意間一抬眼,便看到了在不遠處站著望向他們方向的沙紀,不由地皺起了眉心,暗沉著眸光用探索的眼神盯著她,在她周圍尋覓了一圈,似乎在尋找著別的什麼人。


  沙紀和他四目相對,略微點了點頭,在他的注視之下坦然的朝著合宿木屋的方向走去。


  「沙……鶴田,就你一個人?」


  這是什麼問題?沙紀愣了一下,站定禮貌的朝他們笑了一下:「是的,我先進去了,快下雨了,你們……」


  她說著似乎是覺得自己僭越管太多了,輕笑著有些無奈的略微搖了搖頭,禮節性地含了含下頜,再次道別:「我先進去了。」


  不再給青峰搭話的機會,沙紀加快了腳步朝著木屋走了進去。


  面對青梅竹馬喋喋不休的抱怨,望著沙紀離開的方向發獃的青峰懶洋洋地收回了視線,把手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塞進了五月懷裡,低垂著眼皮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道別:「走了。」


  一邊走一邊又覺得窩火的要命,剛才應該抓住那個一臉假笑的女人,把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關係講清楚。


  想到這兒大型凶獸的氣壓越發凜冽,青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陰霾。


  之前他陪著五月在商圈買各種伴手禮,懶洋洋的眯著眼睛打了個呵欠之後,視線之中忽然出現一個高挑消瘦的熟悉背影,正仰著頭獃獃的出神,青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黑暗之中一座神社隱約的輪廓。


  在記憶之中女孩子總是笑得神采飛揚,眼睛彷彿是揉碎了星子的夜空,總是熠熠生輝,從未見過她如此落寞的表情,見她走進了一片黑暗的神社之中,青峰微蹙了一下眉,甚至沒來得及只會店裡挑著清水燒的五月一聲,便跟了上去。


  一想到後來看到的場景他就覺得怒火中燒,青峰的五指瞬間收緊,他至今不知道那日在海邊的「就這樣吧」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看到哭著的她自己就立刻慌了神,笨手笨腳的給她擦著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的眼淚彷彿要把身體里的水哭干,讓他只覺得心亂如麻,記憶里的那個夜晚,也是破碎而混亂的景象。


  剛才沙紀和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甚至不曾認真看過他一眼,那種冷淡和疏離讓他突然有種恐懼,覺得心底某個地方被狠狠地重鎚了一下,青峰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走了回去,腳步越來越快,拿出手機來撥出了某個熟悉的電話。


  電話通了之後,他率先開口,「出來!」


  兩個字毫不客氣的像是命令。


  對面沉默了兩秒之後,似乎沾染上了一點清淺的笑意:「我正要去洗澡,青峰君有什麼話就在電話里說吧。」


  青峰不理會她的疏遠和刻意的嬉笑,重複著剛才的話:「出來!」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越發不善:「我不管,一分鐘之後我要是見不到人我就上去抓人。」


  對面顯然是蒙了,下意識的爭辯了一句:「你又不知道我在哪間。」


  說完她自己嘆了口氣說道:「行,我知道了,我穿著睡衣,你稍微給我點時間換衣服。」


  掛了電話之後,青峰發現自己捏著手機的手指似乎在輕微的顫抖著,連嘴角都止不住的上揚,沙紀泄露出來的無可奈何讓他莫名的覺得很高興,就好像打贏了一場意義重大的比賽,她疏離笑容帶來的巨大空虛終於因為這一點真實情緒的泄露而讓他感覺到握住了什麼。


  他站在女生木屋的門口,看著那道從樓梯上飛奔而下的身影,一點點的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忽然讓他很想抱住她。


  去他的什麼五十嵐虎五十嵐貓,鶴田沙紀是屬於青峰大輝的,她要是不同意……她憑什麼不同意?!不同意就先吃干抹凈了再說!


  憑直覺行事的大型野生動物正兀自在腦子裡上演著十八禁劇場,沙紀已經飛奔到他的身前,速度卻是絲毫未減,就在即將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青峰帶著幾分錯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兒?」


  她蒼白著唇色試圖掙脫他的鉗制,眼瞼因為緊張而飛快的顫抖著,暗啞著聲音說道:「五十嵐虎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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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紀和青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在燈火通明兵荒馬亂的急診中心,沉默的兩個人像是奔涌溪流之中的兩塊頑石。


  沙紀覺得口乾舌燥,從車上跳下來之後,她追著五十嵐虎的滑輪擔架跑,一邊朝著醫生一路報備他的基本信息、血型、病史、藥物過敏史,清楚得連醫生都詫異地問她是家屬嗎?

  「你……」青峰說了一個「你」字便頓住,看她有些茫然地轉過頭來看自己,臉色還有些蒼白,一雙靈動的眼睛此刻寫滿了無助,似乎是還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青峰忽然便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似是有銳利的光芒,最終只是起身向外走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折返回來,手裡多了兩個罐裝的果汁,他將兩個都遞到了沙紀面前,「你想喝哪一個?」


  沙紀搖了搖頭,卻又指了指他右手上的檸檬茶,他將罐子遞到她手裡,沙紀接過去之後也不打開,拿在手裡,拇指一圈又一圈的摩挲著瓶口的圓環。


  青峰嘆了口氣,將她手中的易拉罐奪了回去,打開了又塞回給她。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檸檬茶,伸出舌尖舔了舔沾在上唇的茶漬,嘗到一點點甜,才意識漸漸回籠,她舉起手中的易拉罐朝青峰笑了笑:「謝謝。」


  青峰的唇微微顫了顫,終究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醫生走了出來,沙紀立刻迎了上去,卻敏銳的發現醫生和直人奏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已經滑到嘴邊的那句「他怎麼樣了?」忽然便打了個轉,變成了「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醫生又看了直人奏一眼,那個眯著眼睛看不清神色的男人輕微的點了點頭,她便得到了探視的獲准。


  在她邁進icu之前,直人奏忽然說:「這位同學剛才辛苦你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這話是對著青峰說的,沙紀心想以那位大爺的個性,必然討厭別人的指使,轉過身去剛要說話,卻見青峰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是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隨即卻又搖了搖頭說道:「老子自己回去。」


  沙紀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青峰已經跟著直人奏走遠了,他低垂著腦袋散發著低沉的氣息,像是一隻受傷的迷途幼獸。


  沙紀沉默無言地盯著那個頹然的背影,感覺到從左心口湧起一陣刺痛綿延到全身,她低下頭忍了半天,低垂著碎發的陰影擋住了眼睛,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一旁的護士喚她也沒有搭理,過了幾秒之後,轉身朝里走去。


  護士要來給她穿隔離服,卻被她直白地挑著眉諷刺地笑著拒絕了,不顧護士的阻攔直接跨進了病房裡


  看著躺在床上的五十嵐虎,沙紀把推拉門關了起來,也不走近,背靠著門板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半晌悠悠地開口:「浪費醫療資源可恥。」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


  她繼續說道:「我給你五秒鐘起來。」


  「五。」


  「四。」


  「三。」


  「二。」


  「一。」


  「呵。」一聲輕笑從她嘴角溢出,帶著幾分冷淡的意味,沙紀轉過身去拉開推拉門就要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似笑非笑的關西腔,「啊啊啊,果然騙不過沙紀啊。」


  她回過頭,撞進那雙神采奕奕的琥珀色雙眼之中,冷笑了一下:「你三歲半嗎?」


  她忽然抬起手開始扯著自己校服上的領帶,一邊返身朝著五十嵐虎的方向走去,五十嵐虎看著越走越近的她,有幾分詫異地挑起了眉,半闔的眼瞼緊盯著她的方向,目光流轉之間隱約可見一絲意味深長。


  沙紀來到病床前,一抬腿便跨坐在了他的腰上,屋頂太過明亮的燈光在她眼底留下一連串曖昧而繾綣的光影,看著詫異得瞳孔驟然緊縮的五十嵐虎,沙紀緩慢地勾起了唇角,眸光越發幽深。


  她慢慢俯下身去湊近了五十嵐虎,聽著他的呼吸在自己耳邊如同被碾壓過一般的破碎,挑眉笑了,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當年虎說過的吧,特長是寢技。」


  她直起身來,滿意的看到五十嵐虎清澈的琥珀色眼眸變得混濁而幽暗,渾身上下因為蒸騰起來的侵略性而變得灼熱起來,她輕輕動了一下,若有似無的擦過了身下滾燙又強硬的部位,聽到了意料之中痛苦又愉悅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沙紀兩隻手抓住了五十嵐虎抬起撫在她腰間的雙手,弓起背部將他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抬手抓過了自己剛才取下來的領帶,掃過他灼人的目光,輕喘著說道:「你欺負了我這麼久,第一次的話,好歹讓我扳回一城吧。」


  說著便用領帶將五十嵐虎的雙手交纏著系在了床頭上。


  隨後手指順著小臂一路向下滑過,冰涼的指腹滑過喉結的時候,五十嵐虎發出一聲暗啞的悶哼,慢條斯理的繼續向下,靈巧的一顆顆解開了他襯衫的紐扣。


  上衣被完全解開,手指或輕或重地在他起伏的腹肌上打著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輕笑在五十嵐虎暗沉的眸光注視下繼續向下,拉鏈拉開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里好像擊打在人的神經上,劃過每一個小小的搭扣的聲音都讓緊繃的太陽穴猛烈的顫動一下。


  沙紀俯下身去,湊在了五十嵐虎的耳邊輕聲說道:「這種時候我要是在那裡狠狠踩上一腳,虎的特長恐怕就廢了吧。」


  這樣說著,沙紀的手指徑直往下,摸索到五十嵐虎褲子上的紐扣,用力向外猛地一扯,伴隨著輕微的裂錦聲,紐扣被她扯了下來,隨後隨意地往一旁一扔。


  眼神已經被撩得大腦一片空白完全迷茫了的五十嵐虎眨了眨眼睛,半晌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上的觸感驟然一輕,沙紀從他的身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裙子上的褶皺,再次看向他的時候眸光之中已經恢復了冷淡而疏離的距離感。


  她歪著頭笑了起來,黏膩的目光從上到下把束手就擒躺在病床上的五十嵐虎打量了一番,隨即伸出手去把揉得一團糟擠在了角落裡的被子扔到了床底,俯過身去把緊急救護鈴拉扯下來,放在了五十嵐虎的掌心裡。


  再看向他時,眼睛里已經滿是戲弄,「好了,現在虎來選吧,這種狼狽不堪的樣子,是想要被護士姐姐看到呢?還是想要直人君進來幫忙呢?」


  雖然是疑問的語句,她卻對床上那個滿臉驚詫憤怒的男人的回答絲毫不感興趣,慵懶而隨意地將有些凌亂的頭髮撩到了耳後,朝他微微含頜之後退出了病房:「晚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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