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謀官身
聽見周鈞的話,畫月不以為意:“想要拜師,送些銅貨可做不得數。”
周鈞搖頭道:“可不是銅貨。”
將臉朝向公孫大娘,周鈞說道:“殷中宦喜食炒菜,故而午膳晚膳,都與龐府搭夥。平日裏,都是春娘燒好菜,再放入食盒之中,親手交給殷公的婢子們。”
“從明日開始,某交代一聲,讓樊家大郎去送膳便是。”
畫月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問道:“讓公孫大娘的大兒子去幫忙送菜,這就是你的拜師禮?”
公孫大娘愣住片刻,再細細一想,登時大喜過望,朝著周鈞行禮說道:“還是二郎想的周到,妾身感激不盡。”
畫月見狀,驚到張開嘴巴,卻是也不明白怎麽回事。
待得練功結束,公孫大娘滿臉喜色的離開,畫月迫不及待的朝周鈞詢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周鈞對畫月說道:“樊家五個兒郎,最大的那一位,已近弱冠。”
“在大唐,男子十五應娶,女子十三應嫁。倘若沒有正當緣由,男子到了二十還未娶妻,被坊公裏正發現,就要上報官府,按照唐律進行處罰。”
畫月還是不明白:“公孫大娘的兒子娶妻,和送飯有什麽關係?”
周鈞說道:“龐府上下,適婚女子太少。而殷公府上,有不少婢女,就在采薇院裏。我這麽說,你可明白了?”
畫月一愣,接著恍然大悟:“你是想讓樊家大郎,借著送飯的機會,去看看殷公的婢女,從裏麵選一位娶了?”
周鈞說道:“雖說殷府的婢女,歸屬殷公所有。”
“但憑著龐公的臉麵,某再去求求情,說不定殷公就會同意放人。”
“而且,剛才那番話,公孫大娘應該能聽懂,表麵上說是送菜,但其實某已有幫她家兒郎說媒之意。”
畫月皺著眉頭問道:“唐人說話就是喜歡繞彎子,你直接告訴公孫大娘,願意幫她尋個兒媳不就成了?”
周鈞笑著搖頭道:“嫁娶一事不僅講究說媒,但也要看是否可行。”
“借著送膳的由頭,樊家大郎倘若能尋得一位美嬌娘,兩情相悅,那自然是他的福分。”
“但就算男女雙方同意,龐公和殷公也須得首肯。”
“倘若二位東家之中,有一人反對,這婚事怕是就說不成了。”
“所以,說話做事,總得留些餘地,把話說死,萬一不成,到頭來隻能徒惹麻煩。”
畫月聽到這裏,總算是聽懂了周鈞話中的深意。
說完這些,周鈞突然想起一事,對畫月說道:“險些忘記說了,這個月的月底,有商隊去往西域,我已和管事打過了招呼,幫你訂了個位置。”
畫月聞言,整個人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周鈞又說道:“五月從長安出發,到貴霜州的阿闌彌城,也要九、十月了。衣物、日用、盤纏、文書,現在開始就得準備起來。”
畫月的臉上看不出悲喜,隻是應了一聲。
周鈞:“到了阿闌彌城,雇輛車或者騎匹馬,用不了三五日,就能入了大食的呼羅珊行省,可就算是回家了。”
畫月垂下頭,又應了一聲。
周鈞見畫月興致不高,隻是以為對方留戀長安繁華,思考片刻笑著說道:“說起來,我還欠你一個人情。”
畫月抬起頭來,看向周鈞。
周鈞:“不記得了?你幫我造出了火泥,我答應為你完成一件事。”
畫月隻是點了點頭,輕輕說道:“現在還沒想好。”
周鈞:“距離出發還有段日子,慢慢想倒也不急,臨行前告訴我就是了。”
晚膳時分,周鈞剛出了廂房,卻瞧見玉萍走了過來。
玉萍朝周鈞招手說道:“二郎,主家讓你去吃酒。”
周鈞點點頭,整了整衣服,跟在玉萍的身後,進了中苑。
二人走著的時候,玉萍說了一句:“二郎進去後,勸著些主家,酒吃多傷身。”
周鈞一愣,問道:“可是還有他人?”
玉萍點頭道:“殷公也在。”
周鈞低下頭尋思了一會兒,沒再說話。
入了堂門,進了廂房,周鈞瞧見龐公和殷大榮二人,正就著一壇酒,邊吃邊聊,案台上的膳食倒是沒見怎麽動。
看見周鈞進了門,殷大榮笑道:“二郎瞧了那戲班,覺得如何?”
周鈞拱手道:“花塢春曉,精彩紛呈。”
殷大榮喜不自勝,一仰脖喝下一杯酒,又說道:“咱家倒覺得,那戲班人還是少了些,優戲倒還不覺,倘若是歌舞戲,這編排起來,陣仗就顯得小家子氣。”
龐公在一旁說道:“保家若是想再納些人,隻管去做便是,這別苑的院舍想必是夠的。”
龐公和殷大榮這番話的意思,是想要增加樂伎和樂師的人數。
周鈞初聽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麽。
戲班搏個場麵、增個排場,倒也是尋常。
隻聽那殷大榮說道:“別苑地方倒是夠大,但人卻是難找啊。”
龐公夾了口菜,一邊吃一邊說道:“這有何難,二郎本就是奴牙郎,幫保家尋些樂伎,易事爾。”
殷大榮看向周鈞,笑著問道:“二郎,真如龐公所言?”
周鈞思索片刻,答道:“樂伎歸屬樂雜工戶,是為賤民,但是與奴婢又多有不同。”
“來源之處,大概有四地。”
“分別是宮伎、官伎、家伎和散伎。”
“宮伎大多來自梨園教坊,每年有那外放、白身、轉戶之名額,需得和樂營打好交道,才有可能雇到。”
“官伎來自州郡藩鎮的府院,某可與長安左近的州縣詢問一番,看看是否有樂伎出戶。”
“家伎乃是士人門閥私養之伎婢,想要雇納,怕是不易,但也有大戶人家,家中逢變,不得不遣散雜戶,或許也可得之。”
“最後就是散伎。”
“在樂伎四類之中,散伎的數量最為龐大,酒肆食場,曲坊妓院,皆可尋得。”
“不過這散伎魚龍混雜,遍尋不易,需得有伎行熟稔之人,幫忙分辨,才可能選得上佳之人。”
殷大榮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完之後,笑著說道:“將奴牙一事交由二郎,咱家可就放心了。”
龐公搖頭說道:“二郎身為別苑管事,與外麵打起交道,多有不便。”
殷大榮看向龐公,問道:“那依龐公之意,不如為二郎謀個官身?”
龐公:“可。”
殷大榮低頭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容咱家想想,應該找誰去說道說道?”
“有了,咱家與那刑部侍郎有舊,倘若隻是個不入流的小官,這麵子對方肯定還是會給的。”
“至於官職,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還要方便,嗯……刑部都官司的書令史如何?雖說是流外二品的吏官,但也掌俘隸簿錄,給衣糧醫藥的事情,尋找樂伎最是合適。”
周鈞在旁邊聽著,突然反應了過來。
等等,難不成自己要當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