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棋子?兔子?
在眾人忐忑的目光下,沈崖垂眼看著地上散落的棋子,又淡淡地掃了故作嘲諷的慕雲芯一眼,幽暗的目光顯得異常深邃,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看透了一般,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你覺得,你是在救我?”
在這看似淡漠實則深沉的注視下,慕雲芯莫名覺得心虛,原先的憤怒也在這深沉的目光下顯得有些無力。她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卻倔強地不肯低頭,反倒硬咬著牙與之對視,靈動的目光帶著倔強之色:“難道不是嗎?哪有人獨自下棋,卻對周圍的一切事物到了不聞不問的地步,難道神君大人覺得,我打擾到你了嗎?若是如此,那我就算是多管閑事了。”
這個死人臉,若是下棋時當真如此心無旁騖,就不該吩咐牡丹將她找來,更不該讓那隻驕傲孔雀在她麵前得意洋洋的擺弄。既是如此,就休怪她來破壞了!
這般想著,慕雲芯原先的心虛不覺減少了,她挑釁般地朝沈崖挑了挑柳眉,烏黑的眼眸帶著不羈之意,毫不畏懼地與之對視著,卻難掩心中的憤怒與不甘:或許,她不該來這裏的,這個地方本就不屬於她這個凡人,她不該如此自討沒趣。
讓人驚詫的是,受到如此挑釁的沈崖,卻沒像往日一般冷著臉將人驅逐,反倒麵無表情地重新坐回石椅之上,剛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悅或是憤怒,反倒微勾著性感薄唇,幽暗的眼眸意味深長地看了慕雲芯一眼,緊抿的薄唇輕啟,低沉的聲音顯得不慍不火:“這局棋既是你毀掉的,便由你來陪我下一局吧!”
說著,沈崖昂首看著呆愣的慕雲芯,修長的手指微微一伸,地上的棋子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紛紛落入棋盒中。
看著棋子仿佛有了自主意識一般,紛紛落入黑白分明的棋盒中,慕雲芯再次感受到神仙的強大之處。隻是,她還來不及感受什麽,卻被沈崖的話嚇住了,陪他下一局?說到底,她不過就是個山寨窩中的女山賊,又哪裏會懂下棋這些雅事。這個男人,不是開玩笑的吧?
一瞬間,慕雲芯詫異地看了沈崖一眼,卻發現對方竟將其中一個棋盒交予她手中,平靜的目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卻帶著一抹不可違抗的堅持。此刻的慕雲芯才知道,沈崖邀她下棋,並非玩笑話。她那張錯愕的小臉頓時一沉,微彎的紅唇帶著一絲嘲諷:“神君確定,要讓我這個區區凡人碰觸你的棋子嗎?小人我,可是連棋子都不曾碰過的。”
意料之中的是,沈崖並未開口說什麽,他隻是用幽暗的目光,淡淡凝視著自己,淡淡地,將那盒黑子交到自己手中,以此顯示自己的決心。此刻,慕雲芯不禁苦澀一笑,這人非要她在眾人麵前丟盡臉麵,非要讓她在那隻驕傲孔雀麵前顯示出自己的無奈與悲哀,才肯罷休嗎?
“沈崖哥哥,既然她不願同你對弈,就讓紫韻來陪你下一場吧!”驟然間,一聲清脆的聲音緩緩響起,慕雲芯轉頭一看,卻發現此刻的紫韻早已從驚嚇中恢複過來,那人看著沈崖的眼中充滿癡迷與愛戀,就連語氣都帶著歡欣與期待,她自信,比起毫無用處的慕雲芯,沈崖會選擇她!
看著那人眼中熟悉的癡迷愛戀,慕雲芯便覺得厭惡不已,曾幾何時,她也用如此惡心的目光看著那個男人,得到的隻能是痛苦。許是為了挑釁紫韻,許是為了將自己陷入更深的絕境,慕雲芯笑了,開懷的笑容綻放臉上,卻帶著一絲自暴自棄厭惡:“既然神君不嫌棄,小女子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於是,慕雲芯狀似瀟灑地接過棋盒,與沈崖相視而坐。她垂首看著橫豎交叉的方格,交叉的線條在她眼中成了一條條束縛的繩索,綁得她喘不過氣來。隨手間,急於解脫的慕雲芯猛地拿起白棋,朝上麵隨意一放,卻引來紫韻的不屑嗤笑。
“你這卑賤的凡人,有點常識的人,都應知道棋子是放在線條的交叉點上,可你,竟放在方格之內,你是故意戲弄沈崖哥哥的嗎?若你不想下,便讓本公主來,免得壞了沈崖哥哥的雅興!”此刻,紫韻緊緊蹙起細長的柳眉,一張俏臉滿是不屑地瞥了過來,卻讓慕雲芯徹底清醒過來了。
看著方格上孤單放置的白子,慕雲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所犯的常識性錯誤。她猛地搖了搖頭,一雙眼定定地看著棋盤,卻發現整個棋盤猶如混沌交雜的漩渦,將她整個人吸食了進去,無法自拔。此刻,慕雲芯一個發狠,竟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驟然的劇痛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她硬是咬著牙,勉強扯著嘴角露出倔強笑容,纖細的手指緊緊捏著手中棋子,忍著棋盤帶來的暈眩感,咬牙說道:“七公主此言差矣!神仙有神仙的一套下法,我們凡人當然也有下棋的規則,你們下在交叉點上,而我們則下在方格之中,你可不能因為我遵循了凡人的下法,就說我是錯的,不是嗎?”
說著,慕雲芯還故作得意地挑了挑眉,圍棋她自是不會下,但她還不會掰嗎?反正這裏也隻有她一個凡人,這些神仙又怎能說她是錯的呢?這般想著,慕雲芯意有所指地看了沈崖一眼,微挑的眼角帶著戲謔與諷刺:“當然,若是神君也如此孤陋寡聞,非要說是錯的,那小女子為保周全,也隻能昧著良心附和了。”
“你這卑賤的女人,有資格說你是凡人嗎?一個擁有魔氣的半妖半魔,還敢自稱凡人,還說本公主孤陋寡聞,簡直不自量力!”遭到諷刺的紫韻瞬間炸了起來,她惡狠狠地瞪了慕雲芯一眼,手中的紫光微微閃爍,誓要讓她嚐嚐乾坤紫氣的厲害。
半妖半魔?也是,現在的她哪裏像一個凡人,她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就是個怪物。隻是,就算她是怪物,也輪不到那隻孔雀來諷刺!一瞬間,慕雲芯挑釁地看著隱隱閃爍的紫光,彎起嘴角卻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開口道:“我當然比不上七公主了,七公主這麽高貴美麗,傲氣十足,小女子當然無法高攀了!”就算讓她高攀,她也懶得攀,驕傲孔雀的毛可不是那麽好順的。
聽著慕雲芯的自嘲口吻,沉默不語的沈崖不禁皺了皺眉頭,他淡淡地掃了紫韻一眼,幽暗的眼眸毫無生氣,低沉的聲音卻帶著威懾之意:“七公主,觀棋不語的規矩,你不會忘了吧!”
說著,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方格中的白棋,酷愛圍棋的他自是知道慕雲芯不過是在誆騙他們罷了,但他也不直接戳破,反倒拿起黑子也隨著慕雲芯的“規矩”,同她下起棋來。
看著沈崖麵無表情地把手中棋子放在方格中,慕雲芯卻顯得有些錯愕,按理說,沈崖不是應該同紫韻一起諷刺她嗎,怎會同她一起亂來?要說這個死人臉也會相信她的那套說辭,她是打死都不信的!以沈崖在下棋時的專注程度,便知他對圍棋的喜愛程度,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凡間的圍棋是如何下的?這人,究竟想做什麽?
“怎麽,該到你下了!”沈崖垂眼看著處於呆愣中的慕雲芯,心中不覺好笑,這丫頭倒是挺有意思的,順著她的“規則”下棋,怎麽反倒嚇了一跳?即便心中歡愉,沈崖麵上卻依舊毫無表情,幽暗的眼眸淡淡瞥了慕雲芯一眼,示意她繼續下棋。
那人平靜的模樣,無疑激怒了某個試圖報複的人兒,她怪異地看了沈崖一眼,姣好的眉眼閃過一抹壞笑:既然你想玩,那我便陪你玩玩!頓時,慕雲芯看著棋盤上交錯的線條,硬著忍著暈眩與惡心,拿起棋子同沈崖“對弈”起來。
相較於慕雲芯惡意搞怪,沈崖卻顯得異常平靜,看著棋盤山錯綜複雜,毫無條序的白子,麵無表情的山神也隻是微微抽了抽眼角,卻也不發怒,隻是默默地執子,默默地放子,如此重複著。
於是,在眾人怪異而又驚詫的目光下,一盤勉強稱為棋局的東西出爐了。慕雲芯看著棋盤上一隻隻黑白相間的“兔子”,有些無奈地翻了翻白眼,看著沈崖的眼光更是無比怪異,她怎樣都無法想到,這個一本正經的死人臉,竟會陪她玩這種遊戲,與其說是下棋,倒不如說是擺出兔子的形狀。
看著至始至終都毫無神情的死人臉,慕雲芯忍住掀桌的衝動,她抽了抽眼角,硬著頭皮問了句:“你覺得,這盤棋下得如何?”出人意料的是,沈崖垂首看著可笑搞怪的“棋局”,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聲:“挺好的。”
於是,慕雲芯整個腦中就隻浮現出這三個字:“挺好的挺好的挺好的……”
看著那人始終平靜的麵龐,某個呆愣的人兒瞬間爆發了:“你覺得這是在下棋嗎?你這個死人臉究竟會不會下棋,你覺得這幾隻黑白相間的兔子,像是在下棋嗎?”這個死人臉是在耍她嗎,以為這樣很好玩啊!
相較於慕雲芯的暴怒,沈崖卻顯得異常平靜,他淡淡地掃了棋盤上的幾隻兔子,又淡淡地看了恢複精神的暴躁人兒一眼,性感的低沉嗓音緩緩響起:“還覺得頭暈難受嗎?”
“什麽?頭暈難受?”暴怒的慕雲芯瞬間呆愣住了,沈崖的答非所問卻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幾隻兔子又跟她頭暈難受有什麽關係,這個死人臉幹嘛突然說這個?
當然,某個暴怒的人兒早已忘了,在她剛開始下棋的時候,那股壓迫與威懾曾讓她喘不過氣來,也許是因為沈崖不按牌出牌,反倒讓她漸漸遺忘了這個惡心的感覺,整個人也變得精神起來了。
看著慕雲芯如此精神的模樣,沈崖沉默不語,反倒垂眸看著活靈活現的幾隻兔子,微抿的薄唇不著痕跡地劃過一抹笑意,這種對弈倒是挺有趣的!這般想著,沈崖看著驚詫不已的牡丹等人,淡淡吩咐了聲:“牡丹,慕雲芯的琴藝還未純熟,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說著,卻見他緩緩站了起來,他深深地看了慕雲芯一眼,伸手毫不在意地取下她仍緊捏在手的棋子,沉沉道:“練完琴後來我房間一趟,我們,再下一盤棋!”說著,沈崖緊抿著嘴角,卻難掩話中的低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