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第一節 戴夫(下)
在林子里休息時,那個叫拉里的戰士主動提出要大家講一下各自的故事,我當時還有些期待她會說出些許關於歐登異變的真相,可是到她說時她不過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了,她提到了她的恩師五年前死在了她的面前,我知道她說的正是我的父親,但是她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而是把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叫做「雷古勒斯」的人,那個人正是之前被她攻擊的盟軍戰士。難道一切真的是那個什麼雷古勒斯乾的么?可是那個人已經被她捅穿了胸膛,根本無法找他對質了。她講述時不斷強調著復仇,表露出她對那個叫雷古勒斯的人的恨意,而復仇也正是我現在所需要的,我必須探明真相,所以在一切浮出水面之前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我的意圖。
等他們都講完了各自的故事,我最後一個開口,我隱瞞了我的姓氏,像她一樣簡單地帶過了我那段並不簡單的經歷,故意在最後提起關於歐登異變的事,這時我注意到她在聽到這個話題時的表情有了些變化,儘管時間很短暫,但在她那瞬間的表情中我看到了一種愧疚。
幾天後,我們終於來到了敵人的城堡前,經過了與一群惡魔的戰鬥后,克洛開始同她交談,他們所談論的什麼使命和眾神什麼的我都不感興趣,我所想知道的就只有他死亡的真相罷了。我一直不相信真的是她殺死了我父親,直到她自己親口說出為止。她被那克洛一番勸說后,便開始自言自語,她說的什麼戰神和父母的我都沒在意,只是當她說出「克魯才會死在我的手上」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因為以前曾多次偷看他們的訓練,我知道她會簡化地稱呼我的父親為「克魯」,我本想找個機會從她口裡問出真相,可是沒想到她無意間說出的真相竟會是如此殘酷,民間的傳聞沒錯,原來殺死他的兇手一直就在我的眼前。
我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之後周圍發生的混亂我都不為所動,我隱約聽到那個叫提奧的戰士好像在叫我,但是他們遭遇的情形再混亂都不會比我此刻的腦中更加混亂了。我想著那四年與他的點點滴滴,從我懷著要殺死他的恨意不斷向他挑戰,到後來恨意慢慢消退將殺戮變成了切磋,還有他死前對我說的那番把我「當兒子看待」的話,現在想到就是她毀了我的一切,那消退的恨意又再度湧上心頭。她說她是個復仇者,不,我才是個復仇者,而她,只是我復仇道路上的一個目標,一個獵物。
我慢慢恢復了神志,眼前正在發生的事也開始變得清晰。我看到她斬下了提奧的頭顱,口中還說著「他與克魯一樣沒救了」;我看到她用劍捅穿了拉里的胸膛;我看到列斯因崩潰而身體開始發生變化,可是卻被克洛所阻止,最後跪在地上不再動彈……看著她這麼屠殺著這些曾宣誓為她奮戰的戰士們,我更加堅定了她就是兇手的事實,我再度想起了我父親在我提到要殺死可雅萊絲·洛芙時的反應,當時他釋放出殺氣並警告我:「永遠不許傷害她半根毫毛!」你對她付出了一切,給了她足夠的保護,要我不要傷害她,可是你卻被她所殺,被她背叛。這就是你付出性命也要保護的人么?不,當初我並沒有向你不傷害她作出承諾,現在,我要將她千刀萬剮,我要嘗盡復仇的快感,我必須讓她付出代價!
「原來真的是你!!!」我大叫著朝她沖了過去,可是衝出沒多遠便感覺到一股黑暗向我襲來,我瞬間便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也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回到歐登的幾天以後了。
我從其他人那兒得知戰爭已經結束了,而倖存下來的戰士包括我在內一共只有六個人,我是受傷最輕的。我還得知可雅萊絲已經被軟禁起來了,等所有戰士傷好后要進行對她的審判,而那個帶我們回來的盟軍騎士也為了審判而暫時留了下來。對於她要接受審判這事,我打心裡認為那是她應得的,可是卻還是對審判她的原因有些疑惑,王國審判她並不是因為我相信他們還不知道的歐登異變一事,而是因為她做出的背叛同盟的行為以及克洛王子的下落。王國里認為她通敵以及謀害王子殿下,這倒是讓我感到十分意外。明明克洛在成為那什麼冥王神之子后就已經是我們的敵人了,難道他們都忘了么?
我詢問了一個倖存的戰士,他卻說王子殿下是和我們為了探敵而一起行動的,當時洛芙長官正因襲擊盟國戰士而陷入困境,是克洛王子為她解了圍,並提出和她一起帶幾個戰士作為先頭偵查部隊而行動,但是最後大部隊趕到戰場時並沒有發現王子殿下的身影。他的回答讓我更加迷惑了,克洛王子明明就是為了那什麼黑曜魔石而要她協助,怎麼變成偵查部隊了呢?他們這個隊伍明明是王國的叛徒,怎麼現在反而還成為英雄了呢?於是我問他還記不記得關於什麼神之子的事,他卻告訴我那個神之子在海上見過以後就不見蹤影了,也許是被敵人幹掉了。
我又求證了其他幾個戰士,都得到了相同的答覆。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為什麼我的記憶會和其他人的完全不同呢?為什麼他們都不知道關於克洛的真相呢?他明明是在眾人面前攤牌了的啊……
終於等到了審判的那一天,我看著她被鎖鏈鎖在那大廳的中央,十分狼狽的樣子,我感到十分滿足,這是她應得的,但是還不夠,她所犯下的罪必須用死來償還。由於我的記憶與眾人的完全不同,所以為了怕也被他們當成謀害王子的兇手,我只能讓自己照著他們的意思去說,而且只要能夠讓她受罪,莫須有的罪名又算得了什麼呢?她乾的不為人知的勾當可多了去了。在那個叫克拉克的騎士說完了直到我們幾人跟克洛一起離開前的事情后,我繼續說了下去,我指控她殺死了提奧、拉里,還有實際是被克洛所殺的列斯等三名戰士,並且說自己對王子殿下的行蹤一無所知。
她最後被判關進了最高監獄「寒光塔」,儘管我十分不滿這個判決,認為死刑才是她應得的,可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多月後我會是那個將她救出大牢的人。
一個半月後,上面還在進行對她的調查,儘管我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調查出任何結果,而她也就一直被關在了寒光塔里。我一直在找機會當面質問她,問她殺死我的父親時是怎樣的感覺,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戒備森嚴的寒光塔從來不允許任何探視。一天當我在寒光塔下徘徊時,我遇到了一個自稱「觀察者」的男人。他的聲音和樣子我都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說的話我卻還記得。他給了我幾個捲軸,告訴我這個東西能夠輕鬆潛入寒光塔與王宮,他要我潛入寒光塔把可雅萊絲救出來,說救出她就能知道真相,還說這是什麼歷史的必然。我開始並不相信他,但是他卻能夠在我開口之前把我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他在給我講解了捲軸的使用方法后便在一陣白光中消失了,於是我只好半信半疑地使用了捲軸,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真的成功潛入了寒光塔。我救出了她,為了那所謂的真相,我將對她的恨意暫且擱置,我與她一起潛入了王宮武器庫,給她添置了裝備的同時也找到了那把曾屬於我父親的黑色的大劍,我將劍插入了背後的扣帶,也給向自己承諾,待時機成熟,我將用這把劍斬下那兇手的頭顱。
與她一起前往卡多,她的身上果然隱藏了更多的秘密,她的母親看起來十分和善,可是為了保密卻還是將我關在了門外。當她從那木屋裡出來時,我發現她的脖子上多了個東西。離開卡多后,我們前往了庫里德爾,在詢問了旅館老闆瑪麗后,我算是知道了他當年說的去北方辦事遭遇了什麼。在庫里德爾的大牢里,我們發現了被克洛所殺的戰士和守衛們,從倖存的戰士口中她得知了六年前事件的真相與幕後之人,於是在離開大牢后她提出要去厄里頓尋找精靈。對於她一次又一次的天方夜譚般的要求,我已經無法再配合下去了,我把她救出來不過是為了那克洛篡改大家記憶的真相,而現在她卻要為了那什麼事件去尋找一個沒有人知道在哪裡的國度。我說過一定會替我的父親報仇,而現在我已不願再等下去了,我需要從她口中得到答案,然後殺死她,於是我拔出了背後的那把大劍……那該死的克洛卻在這時又一次出現攪局,殺她的計劃又一次擱置了,我只好跟著他們進入了那憑空出現的通道。
而現在,在厄里頓遺忘山谷精靈王國的大殿上,我終於朝她揮出了大劍,可是這並不是我所想要的。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我感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旁觀者,看著那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揮舞著大劍殺死了那個叫奧里金的老頭,然後又向她衝去。我聽到了那克洛的聲音:「他並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你現在知道了吧,這也是黑曜魔石的力量,就像當初那薩爾德控制克魯德·斯諾和我那傻王兄蘭瑟·艾林一樣!」這時我明白了,原來當年的事也是那什麼黑曜魔石在搞鬼,而她殺死我的父親也許真是她所說的迫不得已,儘管如此,卻也改變不了她殺死了他的事實。我極力想重新控制自己的身體,可是卻毫無辦法,我的腦中響起了自己的聲音:「你不是一直在想著要殺死她么?現在這個機會擺在了你的面前,你為何要反抗呢?」
「不,我不想以這種形式復仇,我想要的是一個答案……」我朝自己腦中的聲音抗議著。
「但是不論你說什麼你也無法改變現狀了,遵從你自己的心吧,反抗只會徒增痛苦。」儘管用的是我自己的聲音,但是聽起來卻感覺比我自己平常說出來的話要冷酷了許多,而且也的確像他說的那樣,我越是反抗自己的行動,我的腦袋便會劇痛萬分,好像快要裂開了。
「遵從自己的意願……」我開始試著按那聲音的意思去試一試,當我停止反抗時,我感覺自己全身都舒暢了,整個人有種前所未有的快感,那種快感讓人感到有些上癮。我不願捨棄這種快感,於是我完全放棄了抵抗,我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深淵,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看不見光芒,也看不見自己,但是我覺得很舒服,很享受。
我的眼前開始閃過一個個身影——小時候的玩伴、母親、父親,還有我的殺父仇人可雅萊絲……「怎樣都無所謂了……」我閉上眼,放棄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而那完全佔據了我身體的力量也開始將那把屬於我父親的大劍朝著我那仇人的頭上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