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第四節 馬歇爾（四）
馬歇爾跟在他們後面裝作很順從地飛回了蒼耀城堡。他從空中俯瞰到整個城堡內外已被數萬精靈士兵團團包圍，這應該就是他在城東與奧卡糾纏之時發生的。這麼龐大的軍隊竟能不動聲色地潛入並控制這個國家的命脈，這著實令人後怕。
巨龍小隊在城堡的院子里降落了，他們留下了一人看管巨龍，其餘四人進城堡向他們的主子彙報去了，馬歇爾自然也和奧卡一起被留在了外面。馬歇爾心想再這麼裝下去遲早露餡，趁著這院子里沒幾個敵人，早點擺脫控制為好。為了行動的便捷，馬歇爾選擇變回了人形，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使出這招，但事關人類存亡，他必須儘早摸清敵人的底細。也許是不想引起注意，巨龍小隊停放巨龍的位置位於城堡內牆一個很不起眼的偏僻角落裡，周圍只有草木為伴，這也給馬歇爾創造了條件。他不聲不響地變回了原形，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由於之前化身為龍時已經撐破了衣服，現在的他一絲不掛。
馬歇爾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那個看守巨龍的正打盹的高精靈身後，在食指和中指上喚出一根黃色光劍，乾淨利落地抹斷了他的喉嚨——這種暗殺馬歇爾在騎士團的任務中已經干過好幾次了。他扒下了那精靈的翠綠盔甲，穿到了自己的身上，竟然意外的合身。盔甲內有一層銀絲軟甲內襯，接觸肌膚的瞬間便又一股涼意襲遍全身，這盔甲外面也有好幾處是翠琉璃所制，如此高貴的盔甲，在人類中只有權貴極高者才可能擁有，而這在精靈之中卻已稀鬆平常。這套盔甲的頭盔是全包覆式的，只有耳朵能露在外面，頭盔兩側留有為尖耳準備的缺口，這也為馬歇爾的偽裝潛入省下了不少麻煩。他割下了那精靈的耳朵，粘在了頭盔兩邊的缺口內側。
偽裝完畢后，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了聖魯卡斯的蒼耀城堡，算是在某種意義上完成了他們幾個月前中途放棄的那個任務。走在城堡內的走廊上，馬歇爾發現城堡內的所有守衛都已被高精靈所替換，各種裝飾也都改變了。雖然馬歇爾沒見過之前的城堡內部裝潢，但他也能確信那絕不是現在的這副模樣——城堡的地板全都鋪上了黑得發亮的石板，倒映著穹頂下漂浮著的一個個巨大的靈魂石。牆壁煥然一新，被鍍上了金色，城堡內還可見到各種用整塊石頭雕築而成的雕像，幾乎都是精靈的形象，除了其中有一個雕像在馬歇爾看來與雷古勒斯有些相似外。
這些精靈竟能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將城堡徹底改造，這已超出了工藝技術的範疇，定有魔法的協助。要如此大興土木必定需要耗費大量魔力，那些漂浮著的靈魂石應該就是起這個作用的了。馬歇爾之前已對靈魂石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靈魂石的魔力是有限的，要是用完了怎麼辦呢？他在一塊有著透明地板的角落找到了答案。從那塊透明地面可以看到城堡下方的地牢里塞滿了曾守衛城堡的聖魯卡斯士兵，他們正被靈魂石抽取著靈魂，人類的屍體已經在下面堆積成山了。
「這群王八蛋……」馬歇爾握拳砸向了牆壁，儘管聖魯卡斯是敵人，但這些精靈乾的事更令他憤怒。
「喂，你在這兒幹什麼呢！」他引起了一個精靈守衛的注意。
「噢，我……我是巨龍小隊的，進來彙報任務。」馬歇爾假裝說。
「巨龍小隊？你們剛才不是已經有幾個人進去了么？」
「這不是又有新的發現嘛！大殿該往哪邊走？」
「直走右拐再左拐便是。」
馬歇爾來到大殿後並沒有進去，而是從旁邊上了大殿兩側二樓的陽台。他找了個連通著外面的窗戶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潛藏了起來，在這裡他既能看到並聽清大殿上的一切，又能在行跡暴露時及時破窗脫逃。
「我說你這糟老頭子，都到這份上了，你們也該投降了吧！」坐在王座上的一個銀髮高精靈女性對著跪在她面前頭戴王冠身著錦衣的老人不可一世地說。那老人想必是聖魯卡斯的國王波魯托爾，而那女性精靈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德斯曼女王了。
「你們……你們……這和我們約定好的不一樣啊！我們不是說好了是同盟，要一起對付暗精靈的么？」國王一臉的不敢相信，都快要哭出來了。
「說到這個，蘭多夫多年來給你們灌輸的思想倒是立了大功。」她說著把頭轉向了大殿上另一個穿著紅色長袍的銀髮高精靈：「蘭多夫，幹得不錯，給你記上一大功！」
「謝女王恩典！」蘭多夫鞠了個躬，這時馬歇爾發現他正是之前一直和雷古勒斯他們在一起的那個高精靈。「他們不是一起逃走了么？他怎麼會又回來了？其他人呢？」馬歇爾滿腦疑問。
「蘭多夫，枉我一直待你不薄，還封你為我國的第二勇士，你居然……」
「好了，別廢話了，快把那東西交出來吧！」精靈女王說。
「你們佔領了王宮，其他城鎮的戰士們也不會投降的！因為你們的背叛，第二次人類與精靈的戰爭已經打響了！」
「戰爭？你管著叫戰爭？哈哈哈哈！」大殿上的精靈們都跟著他們的女王一起大笑了起來，有好幾人明顯不知道為什麼要笑，卻還是附和著，「一天之內，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便控制了你們的首都，憑藉蘭多夫剛剛重獲的黑石的力量，打開翹曲通道，我們的大軍便能一瞬間同時出現在你所有的城鎮，不出三天，你的國家就會覆滅。這種想吃飯一樣隨便就能解決的平常之事，你叫它戰爭？」
「國王陛下，您就招了吧，瑪蘭妲公主的性命可就掌握在您的手裡呢！」蘭多夫怪聲怪氣地勸說。
「住手！不許傷害我的女兒！」
「只要你交出那扇大門的鑰匙，一切便都好說！」精靈女王從王座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國王身後，雙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臉湊了上去，朝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
「還有奧卡，他之前帶大軍去城東了，現在他一定在趕來的路上，不需要大軍，奧卡一人就能收拾掉你們！」
「報告女王陛下，噬魂龍奧卡·斯雷爾已被我們巨龍小隊成功馴服，城東的軍隊也已被包圍！」那個巨龍小隊帶頭的說。
「幹得漂亮，羅比，你果然沒讓我失望！蘭多夫，你教出了一個好徒弟！」
「謝謝阿蘭雯姑姑……不，多謝女王陛下！」
馬歇爾這下知道了那巨龍小隊的隊長叫羅比，是精靈女王的侄子，而她叫做阿蘭雯·德斯曼。他在他們之前的對話中抓住了一個關鍵信息——「那扇大門的鑰匙」。「那扇大門」指的是什麼？難道是他此行最開始的任務，那連接著惡魔島的異界之門？
「老東西，你也鬧夠了吧，不要以為我們找不到鑰匙就拿你沒辦法，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既然橫豎都是個死，何不早點叫出來死個痛快？」阿蘭雯咄咄逼人，兇狠的眼神瞪著國王。
「你說你們幾百年來死守著那扇時間之門卻不加以利用，真是當奴才當慣了，只知道遵循指示墨守成規。倒不如讓我改變精靈戰敗的歷史，讓你們繼續當奴才豈不是更好？」
「時間之門？你在說什麼啊？那扇大門……那扇大門是……」國王正欲辯解，卻被蘭多夫給打斷了——
「陛下，您就別掩飾了，大門的真相我已經告訴德斯曼女王了。您還是多為瑪蘭妲公主考慮考慮吧！您守護大門的使命已經結束了，現在是開啟大門的時刻了！」
「你們到底把我女兒抓到哪裡去了！」
「放心吧，她正在我的地下城市做客呢，在那個您知道我們準備用於發動進攻的，通往澤勒之淵的單向入口，我可不能保證她會不會一不小心掉入深淵呢！要是她掉下去了又一不小心忘記喝抗福斯葯可就麻煩了！」
「你……這麼多年來，你的地下城市戰略也是在騙我么？之前和你一起的第一勇士沃瑞爾和另外幾個入侵者你把他們怎麼了？」
「地下城市計劃的實施可多虧了您呢！那裡就是這個國家的人類以後生存的地方了，雖然可能會有點擠，但隨時可以去澤勒之淵體驗單程旅途。至於沃瑞爾大人，我已經讓他們去提前體驗這趟死亡之旅了！」
「好吧，你們既然不聽勸告，又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我也不攔你們了。要打開那扇大門就跟我來吧，讓那惡魔們把我們全都毀滅了吧！」
聖魯卡斯國王波魯托爾領著他們走入了大殿一側的走廊，馬歇爾也找機會跟了上去。他剛才聽到那蘭多夫說雷古勒斯他們已被困入澤勒之淵，但他沒工夫去想他們的事了，眼下異界之門即將開啟，能否阻止還是未知，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天已經黑了，今天是滿月的日子，馬歇爾透過走廊的窗戶可以看到城堡外高掛的明月。圓月透過窗子灑下一地幽光，月光照在蘭多夫的臉上，投下的陰影使他看起來像是有兩張面孔，一半俊秀沐浴著幽光，一半暗得看不清五官潛伏於黑暗。月光照在國王的臉上，他面如死灰，好像已經是個死人。他來到了那扇大門前，扭頭對阿蘭雯說——
「這是你們自找的，我死後，請不要為難我的女兒。」說完他閉上了雙眼，全身被藍光所包圍，他的身體輪廓越來越小，光芒也越來越集中，最後他化為了一片血紅的鐵片，懸浮在半空中。
「原來這個老東西他自己就是鑰匙！」阿蘭雯驚嘆。
紅鐵片朝那有整個走廊那麼高的大門飛去，消失在門縫中的同時那大門也放射出一陣紅光。馬歇爾知道他已來不及阻止，只能祈禱不要再出現在密勒時那樣的情況，那個叫塞希爾的魔神，他可是不想再看見第二次了。
大門開了。
大門緩緩地往兩邊拉開，沒有什麼光芒，沒有狂風，也沒有爆炸，沒有阿蘭雯期待的時間漩渦，也沒有馬歇爾想象的異界荒原。他們就像是打開了一扇普普通通的大門，只是門的那頭是望不到頭的黑暗。
這時，一個人從大門裡走了出來，他和普通人類一般大小、一般樣貌；他打著赤膊，前胸後背上滿是各種各樣的傷痕；他有著一頭白髮，在腦後紮成一束，臉上有一道很長的刀疤，穿過了眼睛；他的右手上握著一把血紅的光劍，上面纏繞著大量黑絮。他是丹可·威爾斯，但似乎比馬歇爾幾個小時前見到的要蒼老了許多。
馬歇爾還未來得及驚訝，這時他注意到，城堡外的月亮，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