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小美走了
“不，不要跳！”夢裏的淩夢雲，大聲的呼喊著。
她看到自己站在高高樓頂的欄杆外，夜風呼嘯著刮過她的衣襟，獵獵做響。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那個男人再人渣，也不值得她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還有父母，還有弟弟，她死了，他們才是最心疼的人。
至於那個沒擔當的男人，應該不會有半點兒愧疚吧？
甚至可能還會長長地鬆一口氣——終於擺脫了。
秦孟良看著媳婦兒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密，心急得不行，也不知道她都夢見啥了？
緊忙用自己空著的那隻手，輕輕地順著媳婦兒鬢邊打濕的碎發。
“不怕啊，媳婦兒，我在呢，從今往後，誰也不敢再欺負你了。”
哪怕是自家親媽，也不能再讓她欺負自己的小媳婦兒。
被噩夢魘住的夏小美，仿佛是被男人的這句話給安撫了。
隻見她緩緩地鬆開了眉頭，呼吸逐漸變得安穩。
等她再一次醒來，天色已經黑透了。
入眼就是病房棚頂慘白的日光燈，晃得人眼花。
大概是因為這一覺睡足了，夏小美整個人都有了精神。
一歪頭，看到床邊一眼不錯盯著自己的人，她心底忽然湧起一股衝動。
“哥！”她像是攢足了所有力氣，叫了秦孟良一聲。
“哎，哥在呢。”秦孟良趕緊伸手捋了捋小媳婦兒的頭發。
“現在感覺怎麽樣？還疼嗎？餓不餓，想吃東西嗎？渴不渴？我給你拿水……”
聽著男人語無倫次的關心，看著男人焦急的臉……
女人輕輕呼出一口氣，仿佛所有的委屈，鬱悶，惶恐，都在這一刻釋然了。
“哥，我要走了，謝謝你！”女人的雙眼裏，盈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秦孟良愣了好一會兒，才慢了一拍地扭過頭，朝地上輕呸了三口。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這麽幼稚的時候。
可他現在還真是聽不得媳婦兒說這樣的話，會讓他覺得非常愧疚。
到底是因為自己的忽視和不夠關心，才讓媳婦兒遭了這麽大的罪。
所以管他唯物還是唯心呢？隻要媳婦兒好，就是啥都好。
“說什麽傻話呢？大夫都說了，手術很成功，隻要注意休養，很快就能調養回來，啥毛病也不會有。”
他這話說的有點兒急，仿佛一個不留神，小媳婦兒的荒唐話就成真了。
“媳婦兒，都是我不對，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不聞不問，自己卻一走就是小一年。”
秦孟良是真心檢討，明知道媳婦兒文化不高，小學都沒念完，所以不會主動給他寫信。
他就應該主動多跟她聯係，多了解她的情況，今天的事兒就有很大的幾率避免了。
“媳婦兒，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走哪兒我都會帶著你的。”
哪怕他還沒有讓媳婦兒隨軍的能力，但在離部隊最近的小鎮上租個房子，把媳婦兒接過去還是可以的。
總之不能再天高皇帝遠的，給自家老媽製造磋磨媳婦兒的機會。
“對了，你想不想看看咱們的寶寶？是一對龍鳳胎呢，你沒想到吧。”
秦孟良不想讓媳婦兒再想那些傷心的事情，趕緊著轉移了話題。
起身就要去抱隔壁床上的孩子，卻被女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多虧在她睡著的時候，靜點已經打完了，才沒造成滾針出血的後果。
“哥，以後……你要對我好點兒，知道嗎？要知道心疼我。”
秦孟良感覺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給攥住了，擰著勁兒的疼。
“肯定的啊！你是我媳婦兒，不心疼你心疼誰？”
他猛點著頭，卻看到床上的小媳婦兒，吧嗒吧嗒的掉下淚來！
嚇得他趕忙抬手去幫她擦，“好啦，好啦，乖啊，咱不哭了啊，一切都過去了。”
隻有病床上躺著的女人知道，有很多事，是再也過不去了。
剛剛她順口叫了男人一聲‘哥’，是因為那一刻的靈魂被夏小美主導著。
而夏小美剛剛說的話，就是在跟眼前的這個男人告別。
她這次是真的要走了，再也、再也、再也不會回來……
對於這個被她算計，卻又救她於水火中的男人，她是感激中帶著愧疚的。
在她短短的一生裏，能被這樣一個男人包容過、愛護過，她挺滿足的。
可以說，夏小美走得很平靜，也很安詳，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
不是她不想看，是她沒時間了，她所剩的時間，隻夠她說最後一句話。
而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卻是為了另一個自己說的。
她讓男人好好對待‘自己’，而這個自己，已經不是曾經的自己了。
她隻希望這個代替了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女人，能因為自己的最後一點兒善念，而善待自己的一雙兒女。
淩夢雲哭得肝腸寸斷，哭自己的身世悲慘，也哭夏小美的為母則強。
是的，這一次痛哭過以後，她就真的真的成了夏小美了，世上再沒有淩夢雲。
至於兩個孩子，那可是她疼過痛過，辛辛苦苦才生下來的，又怎麽會不對他們好。
秦孟良哪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光看著小媳婦兒的眼淚，他就心疼壞了。
好在吳嬸子是個有眼力見兒的，麻利地去打了一盆溫水，擰了毛巾遞過來。
“不哭了啊！醫生說這時候哭對眼睛不好，容易落毛病。”
秦孟良接過溫毛巾，輕手輕腳的給小媳婦兒擦去眼淚。
夏小美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一雙眼睛已經腫成了金魚眼。
“把孩子抱過來我看看。”她啞著聲音道。
“哎，就來。”秦孟良顛顛地轉身就去抱。
媳婦兒想看孩子了，這是好事兒啊！
果然，小媳婦兒被孩子吸引住，想不起來再哭了。
夏小美還不怎麽會抱孩子，吳嬸子上前幫她擺正了姿勢。
“這個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是老大還是老二？”
夏小美親了親孩子的臉蛋兒，抬起頭問秦孟良。
“這個是老大，是男孩兒，咱家老二是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