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明
“你什麽意思？”察覺到喚月語中的嘲諷之意，無痕頗為不滿。
喚月不想再與她多言，從無痕說的話中她已經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可是在臨走前，喚月還是出於好心，對她說道：“建議你在去守月族請枯木的時候，順便查一下，到底是誰要置嵐風與死地。”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喚月輕輕撫著玉鐲，裏麵承載了對她而言，頗為重要的兩個人，也是她最不希望傷害到的人，可是如今，他們都因為自己而犧牲了性命。
不知不覺，大殿僅在眼前，看著殿門口的人影，喚月勾起唇角，向他走去。泓璟見她回來，急忙迎上前，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喚月無奈的說道：“我與她說兩句話而已，你不用這麽擔心。”
“我看那霜仙滿臉寫著心懷不軌的模樣，萬一她真的對你動手呢”泓璟還是不放心，硬拉著她的袖子仔仔細細的檢查，確認沒有一絲損傷後才鬆了口氣。
移開目光，喚月看著散修聯盟巍峨的大殿，此時已值傍晚，燈火通明，可是在這寒冷無比的空氣中，這一絲的光亮並沒有帶來一絲一毫的溫暖，反而是一股心如死水般的涼意。
芊舞和龍擎天已死，散修聯盟一下子失去了最為重要的兩個支柱，當初，龍擎天和芊舞的師父蕪仙創辦散修聯盟，為的，就是給那些出生卑微的靈界中人一個安生之所，可是如今，散修聯盟接下來，會麵對怎麽的局麵。
泓璟見喚月滿臉憂愁，也差不多知道她在想些什麽，輕輕拉住她的手勸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大家都在等著，我們進去吧。”
“嗯”喚月點頭，微微舒了口氣，從泓璟的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便先行向大殿走去。而泓璟，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出神，喚月已經走遠，他才後知後覺的跟上去。
喚月剛剛踏進大殿，原本端坐的眾人便立刻站起身，琅玉疑惑的看著喚月的身後，沒有看見無痕的聲音，不解的問道：“無痕呢？”
“她可能在想一些事情吧”喚月輕描淡寫的避開了這個話題，走到大殿中央位置，左手握緊右手上的玉鐲，閉著眼，從玉鐲中將龍擎天和芊舞的身體放置在了地麵上。
嵐羽最先反應過來，看著龍擎天和芊舞明顯失去生命氣息的麵容，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兩步，驚叫出聲：“盟主和雲仙，他們……”
“他們死了”喚月麵無表情，跪在芊舞的身旁，為她梳理淩亂的發絲。
聽完喚月這句話，眾人皆腳下一軟，跪倒在地，就連平日裏桀驁不馴的泓璟，也跪在了喚月的身旁。整個大殿籠罩在一片陰雨慘淡之中，喚月為芊舞梳理好發髻，重重的磕了三個頭，便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看著眾人哀戚的麵容，淡淡的說道：“大胡子和芊姨，都是為守月族少族長所害，但是我懇求你們，不要擅作主張去為他們報仇，散修聯盟此時元氣大傷，已經禁不起再一次的打擊。”
“盟主死了，芊舞姐姐也死了，難道就這麽算了麽？”琅玉通紅的眼睛，憤怒的看著喚月，眼裏竟是不甘，“我一定要手刃沐崖，為他們報仇。”
“他們的仇，我一定會報”喚月厲聲說道，說完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喉嚨處得腥甜早已壓製不住，仿佛壓抑已久的破裂口終於被衝開，鮮血噴出，染紅了整個地麵。
喚月麵白如金紙，隱約可見皮膚表層的青色血管，可她強撐著自己不去倒下，也拒絕了泓璟的攙扶，固執的說道：“你們要做的，就是為他們守好散修聯盟，守好他們畢生的鮮血。”
“你報仇？”水瑤憐滿臉的不可置信，“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報仇？沐師兄的靈力深不可測，就連族長也要忌憚三分。”
“我說過我會報，我就一定會報”喚月的瞳孔，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劃過一抹血紅，但一絲的血紅與之前的並不一樣，這一次，她眸中的血色帶了幾絲明亮，仿佛她的瞳孔中有火焰在燃燒一般。
被她無比堅定的神色所震動，大殿裏一片沉默。琅玉看著喚月虛弱的麵容，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吩咐幾個下人：“將盟主和雲仙帶入冰室中，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
芊舞和龍擎天平日裏在散修聯盟對待下人也是極好的，所以上前的幾個丫鬟小廝無一不是眼含悲淚，更有甚者，尤其是雅竹，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悲傷，捂著嘴嗚咽出聲。
眼前一陣模糊，喚月的雙眼仿佛被什麽所燃燒一般，眼睛火辣辣的疼痛，忍著疼痛，喚月摸到泓璟的手，急切的說道：“帶我走，快。”
雖然不知道喚月究竟出了什麽事，可是泓璟也意識到事關緊急，直接將喚月打橫抱起，飛快的躍出了殿門，向她在散修聯盟居住的院落飛快而去，可是中途喚月卻扯住他的衣襟：“不要帶我會房間，帶我去斷魂崖。”
“可是”泓璟低下頭，看著喚月，可是看著眼前的一幕久久說不出話，許久才輕聲說道，“喚兒，你……”
“怎麽了？”喚月閉著眼睛說道，騰出雙手摸向自己的眼睛，入手是粘稠的液體，像是感覺到什麽，喚月將手放在鼻尖輕嗅，刺鼻的血腥味，腦海中仿佛有什麽炸開一般，耳邊轟鳴作響。
在月光下看來，喚月緊緊閉著雙眼，慘白的臉上映著兩行鮮血，仿佛流淚一般，流下了兩行鮮血。
相對於泓璟的不可置信，喚月表現的還算冷靜，隻是一瞬的震驚，隨後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抓住泓璟的手，急切的說道：“帶我去斷魂崖。”
再不忍心看她的雙眼，泓璟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房間，皺著眉，調過頭飛快的向斷魂崖而去。
喚月在泓璟的懷中，看不見任何東西，所能接觸到的，都是一片漆黑，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可是伴隨著風聲的，卻是一聲一聲強穩的心跳聲，喚月知道，那是泓璟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聲停止，寒冷隻是一瞬間，很快，身上便是一暖，喚月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披風。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喚月上揚唇角，對泓璟說道：“泓璟，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麽撐下去。”
泓璟沒有因為她的話感到一絲欣喜，反而，一陣深深地無力感侵襲了他的五髒六腑，將喚月輕輕放在地麵上，蹲在她的麵前，強笑著說：“喚兒，你能告訴我，你這是怎麽了麽？”
“二靈相爭，必有一傷”喚月淡淡的說道，“她在我體內蠢蠢欲動已久，冥子緋的心頭血我已喝下兩瓶，雖然不能徹底將她壓製，可是也保證了我和她的靈力均衡，可是長時間下來，我現在的身體，支撐不了這麽劇烈的靈力碰撞。”
“那該怎麽辦？”泓璟心疼的看著她的眼睛，瀲灩波光仿佛蜻蜓點水一般剔透的雙眼，此時緊緊地閉著，臉頰上掛著兩條可怖的鮮血，更加可怕的是，鮮血仿佛流之不盡一般，不管他怎麽擦拭，很快，就會新的鮮血覆蓋之前的位置。
喚月在自己的腰間摸索，很快，便取出了一塊潔白通透的玉佩，玉佩上有一條明顯的裂縫，裂縫的缺口很是不齊，很像是匆促之中貿然合成的，喚月細細的撫摸著玉佩上的裂縫，良久才開口道：“泓璟，我知道你為我做了一件事情，一件天地不容的事情。”
“你”泓璟的拳頭一下握緊，瞳孔微縮，仿佛不敢相信喚月居然會知道那件事情。
為了給喚月多增添一分保證，他犧牲了整個暮水鎮的人來為她做實驗的藥人，其中，靈樞是最好的半成品，可是這件半成品最後受了幻靈的蠱惑來傷害喚月，被水沁囚禁在南山的地宮內，至今都沒有被放出來，可是這些事都極為隱蔽，喚月是怎麽知道的？
喚月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泓璟臉上的表情變化她都點點滴滴記在心裏，若無其事的開口：“靈樞無意間告訴過我，她見過你，再加上之前在暮水鎮你的反應，讓我知道你可能與暮水鎮的僵屍案有關係，最後……”
說到這裏，喚月稍微猶豫了一下，頓了頓繼續說道：“最後，他告訴我，你是血域的少主……”
“所以，你就什麽都知道了？”泓璟苦笑道。
喚月輕輕點了點頭。
泓璟也沒有在這件問題上多做糾纏，捧著喚月的臉，認真的問道：“喚兒，那個方法雖然有用，可是，這畢竟是一個還沒有完全成功的辦法，一著不慎，你可能會失去自己的心性，然後六親不認，嗜血成狂，你明白麽？”
“我很清楚”喚月輕輕地說道，“我的眼睛，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我會失去聽覺，失去嗅覺，失去味覺，再接著，便是如一個廢人一般什麽都做不了，我現在的身上背負了太多，沒有健康的身軀，我要如何去完成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