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步步驚心

  並不是江辰敝帚自珍,而是他的經驗,確實無法言傳身教。

  之前追艾倩,是因為說不出口,不然,多少會影響到他作為兄長的光輝形象。

  而李姝蕊……

  是沒辦法說。

  不過即使他避而不談,也絲毫並不影響洪曉宇對他的敬仰和崇拜。

  表哥什麼條件?

  可以說一貧如洗兩袖清風,可是談的女朋友,卻一個比一個漂亮。

  什麼是本事。

  這就是了。

  本來只是說住一晚,可是當了第二天,洪曉宇還是賴著不走。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之前,他就是視表哥為目標,所以才考上了漢城地質大,現在,他發現,表哥身上可能還有其他長處值得他學習。

  「你還不回去?」

  哥倆早上去逛了趟菜市場,順道買回來了一副春聯。

  江辰此時就正在貼。

  煙花爆竹已經被禁止,現在的老百姓只能通過這點方式,來增加為數不多的年味了。

  「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家過年算了。」

  在旁邊幫忙的洪曉宇邀請道。

  踩著個板凳貼橫聯的江辰不置可否,「正嗎?」

  「右邊再往上一點。」

  「再上一點。」

  「好了。」

  提醒糾正的洪曉宇暗暗嘆了口氣,不過也沒有再勉強。

  長年累月形成的疙瘩想一夜之間解開,不太現實,既然表哥已經釋放出善意,就是好現象,不能操之過急。

  舊歲又添幾個喜,新年更上一層樓,橫批:辭舊迎新。

  相當的平鋪直敘,畢竟才十塊錢一副,哪能有什麼文化素養,只是圖個喜慶罷了。

  貼好春聯,江辰從椅子上跨下。

  「哥,你和嫂子,在一起多久了啊?」

  拿著膠帶的洪曉宇實在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

  「什麼嫂子?」

  「就是昨晚和你打視頻的那位啊,哥,我活了將近二十年,還從來沒有在現實中看過像嫂子這麼漂亮的,美艷中又透著一絲清冷,溫柔中又夾著一絲高傲……」

  江辰啼笑皆非。

  「你學建築,實在是屈才了,你應該去學文學,保管以後會誕生一位偉大的現代詩人。」

  「哥,我是發自肺腑。」

  「之前你評價方晴不也這麼說?人可不能太善變。」

  洪曉宇頓時無言以對,頗為尷尬。

  看著他,江辰突然間倒是來了興趣,饒有意味的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方晴姐和她比起來,誰漂亮?」

  一邊是從小看自己長大的鄰家姐姐,一邊是表哥的女朋友,往那邊跳都註定是一個坑。

  「梅蘭春菊,各有千秋。」

  江辰啞然一笑。

  「你小子,倒是學機靈了。」

  洪曉宇訕訕一笑。

  江辰也沒為難他,搬起凳子,「走,去殺幾局。」

  這殺幾局可不是打什麼王者榮耀。

  而是下象棋。

  世間十大雅事:尋香,聽雨,拾花,品茗,候月,對奕,賞雪,酢酒,探幽,撫琴。

  小時候兄弟倆沒事就喜歡過過招,當然,江辰佔據著年齡優勢,總是贏得毫無懸念。

  江辰翻箱倒櫃,終於在右邊的電視櫃里翻出來了那副年代久遠的象棋。

  「哥,現在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了。」

  洪曉宇摩拳擦掌,興緻盎然,搬了把椅子坐下,似乎想一雪童年的前恥。

  可血脈壓制不是說說而已。

  作為兄長的江辰沒有半點尊老愛幼的覺悟,一點都不放水,第一局就將洪曉宇殺得丟盔棄甲。

  不服氣。

  再戰。

  依然如此。

  「不玩了。」

  洪曉宇很快意識到硬實力差距,雖然很享受小時候的那種感覺,但被虐總歸是不太好受,也不講什麼面子,拿的起放的下,果斷投子認輸。

  「我讓你一個炮。」

  江辰似乎虐菜虐上癮。

  洪曉宇搖頭。

  「再加一個車。」

  江辰提高砝碼,

  「兩個車。」

  洪曉宇討價還價。

  「那還下個屁。」

  江辰笑罵。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洪曉宇立即起身去開門。

  「方晴姐。」

  「這麼早就把春聯貼上了。」

  隔壁的青梅竹馬走了進來,雖然還沒下雪,但畢竟歲末,天氣嚴寒,她穿了件呢子大衣,黑色的長靴,雙手插在口袋裡,長發披散在肩頭,慵懶而成熟。

  這樣的女孩,和三建大院這樣的地方,簡直格格不入。

  街訪們確實沒有說錯,這確實是一隻金鳳凰,遲早要飛向更廣闊的天地的。

  洪曉宇上下打量了一圈,內心也是感慨不已。

  還真不是主觀傾斜,這位他從小就認識的鄰家姐姐,還真不遜色於昨晚在視頻里驚鴻一瞥的嫂子。

  「你們哥倆在幹嘛呢。」

  「方晴姐,我和我哥在下棋呢。」

  當然。

  關於嫂子的事,洪曉宇自然不可能直接捅出去,

  方晴姐和表哥的關係實在是有些複雜,他可不能在裡面瞎攪和,

  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他暗暗提醒自己。

  「就你這水平,和你哥下棋,不純粹是給他找成就感嗎。」

  方晴相當的直言不諱。

  「可不是嗎,關鍵我哥他也不心慈手軟,方晴姐,要不你幫我報仇?」

  洪曉宇想找幫手。

  「行啊,不過得看你哥願不願意。」

  方晴似笑非笑,瞥向江辰。

  洪曉宇回頭。

  江辰同學一點都不含糊,已經果斷收起棋盤。

  「點到為止,今日休戰。」

  欺軟怕硬,莫過於此。

  方晴可是能靠聰明才智考上政法大學的狠人,就連博大精深的法律刑文都難不住她,下象棋,不是小菜一碟?

  就和食物鏈一樣,江辰小時候就不是方晴的對手,所以總拿洪曉宇找成就感,小時候都下不過,更何況現在。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方晴忍俊不禁。

  江辰充耳不聞。

  審時度勢方乃真英雄。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方晴也沒繼續挖苦他,不見外的在沙發上坐下。

  「對了,傅自力約我了,說晚上一起聚一聚,讓我把你給叫上,我還沒答應,說問問你的意見,你去嗎?」

  江辰將象棋重新放進電視櫃,若無其事道:「去啊,為什麼不去,人家昨天剛替我們買了單,不去的話,說不過去。而且我們怎麼說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他主動約你,不能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方晴沉默。

  江辰關上電視櫃,轉身,似乎意識到什麼。

  「你不想去?」

  「也不是,只是我覺得,他現在不是小時候的他了,昨天他給我的感覺就像變了個樣子,有點……浮誇。」

  江辰笑了笑。

  其實他能夠理解方晴的感受,雖然從小是一個院子長大的,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人,總會漸行漸遠,這是無可避免的事。

  他們去外地上大學,而傅自力高中就沒讀了,人生軌跡的不同,註定了彼此不可能在像小時候那麼親密無間。

  他和方晴還偶爾在微信上聊一聊,可是與傅自力,已經很長時間沒聯繫了。

  彼此的關係,實際上已經從名存實亡的「發小」,變成了小時候的玩伴。

  「他那麼早就去社會上打拚,會改變,是難以避免的事,不說他了,我和你,誰又能說還和小時候一樣?就像你昨天說的,巧言令色,八面來風,這都是適應社會需要的技能,他沒人幫,又沒有文聘,不靠點本事,哪能有現在的成就?」

  說著,江辰頓了頓,看向方晴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異樣起來。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方晴莫名其妙。

  「我說你不會是因為人家小時候喜歡過你,所以你覺得不太好意思,所以想躲著人家吧?」

  方晴頓時沒好氣的瞪眼。

  「說什麼呢你!」

  洪曉宇震驚。

  「哥,還有這事?!」

  「你哥都是胡謅的。」

  方晴迅速矢口否認。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江辰笑道:「你方晴姐這麼漂亮,哪會沒人喜歡?告訴你,初中的時候,不說校花了,起碼你方晴姐絕對是我們學校人盡皆知的美女,那時候,你方晴姐可風光了,去上個廁所,一路上都被男生目送。」

  「你神經病啊你!和曉宇說這些幹什麼!」

  方晴恨不得把這傢伙的嘴給封住。

  「哥,你有點誇張了吧?」

  「誇張?」

  江辰笑了。

  「你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麼能包攬運動會的田徑項目第一嗎?」

  沒錯。

  初中那會,江辰的學習成績並不算出挑,只不過隨著母親的離開,到了高中,才忽然醒悟,廢寢忘食發憤圖強。

  初中那會,他可是出了名的運動天賦強,在學校的運動會上,幾乎碰不到對手,當時江家都計劃著,如果他學習不行,就走體育這條路子,只不過命運總會給開各式各樣的玩笑。

  「為啥?」

  洪曉宇下意識問道。

  「都是被逼出來的。」

  「逼出來的?」

  江辰嘆息道:「還不是託了你方晴姐的福,明明知道自己多招蜂引蝶,偏要拉我下水,故意跑我班上給我送吃的喝的,你說這不是給我拉仇恨嗎?結果那些傢伙也不動腦子,真覺得我和你方晴姐有什麼,一個個都把我當眼中釘,當時每到放學,我都是提心弔膽,生怕門口會一幫人等著揍我,你說那種情況,要是跑的不快,能行嗎?」

  洪曉宇都被逗笑了。

  「哥,你真被揍過?」

  「那倒是沒有,有幾次確實差點被堵住,不過好在我跑得快,後來你自力哥就出面了,他從小就會搞人際關係,認識的人多,再加上又比我們大一屆,在我們學校,也算是一位大哥,有他關照,我才勉強算是安全下來。」

  「胡言亂語!胡說八道!」

  方晴忍不住反駁,可是卻拿不出任何證據來反駁。

  江辰看向她。

  「方晴,我一直想問問你,當時你明明知道你和誰在一起,誰就會倒霉,你為什麼還非得拽著我?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我就要拽著你!打死你最好!」

  在不少人青春里留下痕迹的方晴咬牙,等於是變相承認了江辰的所有說辭。

  「看到沒,最毒婦人心。」

  洪曉宇忍著笑,反正從小到大類似的場面他都已經習慣了,這倆人與其說是青梅竹馬,不如說是歡喜冤家,只要碰到一起,很少有不鬥嘴的。

  「那為什麼又說自力哥喜歡方晴姐?」

  「你自力哥這個人呢,表面上看起來圓滑,大氣,好面子,其實膽子小的很,他估計很早就暗戀你方晴姐,只不過不敢表達,當時,他終於鼓足勇氣寫了一封情書,可又不好意思送,於是拜託我……」

  「江辰,你有完沒完?!」

  方晴尷尬而羞赧。

  「哥,繼續說。」

  好奇心爆棚的洪曉宇鼓勵道。

  江辰似乎是憋了很久,繼續道:「那封情書我放在書包里,可是還沒等送出去,就被你舅媽給發現了。」

  洪曉宇的舅媽,就是他的母親。

  洪曉宇聽得是津津有味,這故事,簡直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

  「不管我怎麼解釋,可是你舅媽總認為我在狡辯,認定那封情書就是我寫的,那時候畢竟還在讀初中嘛,別看他們大人嘴巴那麼說,什麼親家親家,結果發現了這事,我可是被好好教育了一頓,說我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哥,那情書呢?」

  「當然是被沒收了。」

  江辰嘆了口氣。

  「可是你應該了解你哥我,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的人,答應人家的事,怎麼可能失信,於是我只能重新寫了一份,給了你方晴姐。」

  「你又自己寫了一份?」

  洪曉宇無比驚訝。

  「嗯,哪知道你方姐更絕,你知道她幹了什麼嗎?」

  江辰看向方晴。

  方晴撇過頭去,也不再制止他了,嘴角顫動,似乎忍得很辛苦。

  「幹什麼了?」

  洪曉宇下意識問。

  「她居然直接把情書交給她爸媽了。」

  「……」

  洪曉宇瞠目結舌。

  「結果兩家的父母都以為是我寫的情書,連夜坐在一起開會,討論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不用表哥繼續說,洪曉宇已經完全能夠想象那副社死的場面,情不自禁看向憋著笑的方晴,眼神不復以往。

  他本來還挺羨慕表哥的,有這麼一位青梅竹馬,可現在羨慕逐漸變成了同情。

  表哥的童年。

  簡直是步步驚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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