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冤枉啊!

  走出省安全廳大樓。

  頭頂警徽閃耀。

  施茜茜似乎被午後的光線照得有些眩暈,有些不穩。

  江辰看向她。

  「我沒事。」

  施茜茜擠出一抹笑容,緩慢的走下台階。

  保鏢拉開車門。

  直到坐上車,施茜茜依然有些神思不屬。

  「曲先生說過,他只是猜測,還沒有下定論。」

  江辰開口。

  「可是他是神探,從來沒有出過錯,不是嗎。」

  江辰沉默。

  雖然曲磊沒有把話說死,只不過誰都明白,他之所以留有一絲餘地,並不是缺乏自信,而可能是——

  為了給施家或者說金海建立心理準備的時間。

  即使沒有百分之百,可曲磊既然敢當著施茜茜的面公然質疑孟繼業,說明在這位神探眼中,孟繼業的嫌疑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嚴重的程度。

  「舅舅為什麼要這麼做?」

  施茜茜輕聲呢喃。

  江辰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保持沉寂。

  他知道,以這姑奶奶的聰慧,不可能不知道孟繼業的動機,只是無法接受而已。

  「先回酒店吧,你需要休息。」

  過了半晌,江辰開口。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舅舅,一般人,恐怕真的扛不住這樣的打擊。

  「我現在不能休息。」

  施茜茜搖了搖頭,緩聲道,眼神逐漸凝聚,從迷茫慢慢的演變銳利。

  「去醫院,他傷應該好的差不多了,我要親自接他出院。」

  車隊駛入人民醫院。

  施茜茜面無表情,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乘電梯上樓,「砰」的一聲,徑直推開病房門。

  正在說話的孟美玲與孟繼業扭頭。

  「茜茜,你不是去省安全廳參加案情研討會了嗎?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

  孟繼業關心的問道。

  隨後進來的江辰把門關上。

  施茜茜走到床邊,居高臨下俯視著躺在床上的孟繼業,對對方的話充耳不聞。

  「舅舅,俞文傑,你認識嗎?」

  「誰?」

  「俞、文、傑。」

  施茜茜一字一句。

  「這是什麼人?」

  孟繼業滿眼困惑,莫名其妙。

  「他就是綁著炸彈發動自殺式襲擊的人。」

  施茜茜再度重複,一瞬不瞬的盯著孟繼業,「舅舅,你認識他嗎?」

  孟繼業一怔,然後曬然道:「我怎麼可能認識這種瘋子。

  頓了頓,他皺眉道:「茜茜,你這話什麼意思?」

  孟美玲也察覺到女兒的異常,不禁朝江辰瞥了眼。

  清官難斷家務事。

  這種時候,江辰自然不可能隨便開口。

  「舅舅,醫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打算還在這裡躺多久?」

  施茜茜沒有回答,反而自顧自走到了病床的另一邊。

  「什麼我打算躺多久?這種事情,不是得聽醫生的?」

  孟繼業情不自禁皺眉,似乎為外甥女的異常感到不解。

  「呵。」

  施茜茜笑了笑,弧度刻薄而譏誚。

  「茜茜。」

  孟美玲警告性的喊了一聲。

  施茜茜置若罔聞,面帶微笑,可是眼神卻像是跳動著冰冷的火焰。

  她站在病床的另一邊。

  「舅舅,剛才曲神探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關於完美犯罪,你想不想聽一聽?」

  孟繼業不由看了眼孟美玲,「茜茜,你到底怎麼了?」

  施茜茜依舊不理會。

  「曲磊說,完美犯罪,是即使知道他是兇手,也沒法給他定罪,但是我認為,施害者,將自己偽裝成受害者,也算是一種完美犯罪,舅舅,你覺得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施茜茜笑容不變。

  「聽不懂沒關係,媽,幫舅舅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接舅舅出院。」

  「茜茜!」

  孟美玲再度出聲,加重了語氣。

  江辰走過去,來到這姑奶奶身邊,低聲道:「你不要衝動。」

  「茜茜,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能出院嗎?」

  的確。

  孟繼業的腿上還打著石膏。

  施茜茜抿緊唇,似乎忍耐到了極限,目光落在那隻打著石膏的左腿上,然後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她轉頭,抱起旁邊的一個花瓶,猛然的朝那隻腿砸了下去。

  「哐!」

  陶瓷質地的花瓶頓時四分五裂。

  孟美玲愣了片刻,完全沒有想到女兒會突然發瘋,隨即驚怒的站起身。

  可是還沒等她斥責,只見施茜茜慘淡的笑了起來。

  「媽,你看看,我都說了,舅舅完全可以出院了。」

  孟美玲怒氣微凝,順著女兒的視線低頭瞧去。

  江辰也一同看去。

  碎的不僅僅只是花瓶,還有孟繼業腿上的石膏。

  赫然可見。

  開裂的石膏下,暴露出來的那隻腿完好無缺,看不到任何傷損,比正常人還要健康。

  孟美玲抬頭,望向自己的親弟弟。

  床上一片髒亂。

  可孟繼業顧不上發火,表情略微生硬,強行解釋道:「我這是骨折……」

  也是。

  內傷,往往是肉眼看不出來的。

  「舅舅,要不我現在把醫生叫來,再重新給你檢查一下?」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懷疑,可這個時候,施茜茜幾乎已經百分百確認了。

  可是她沒有任何興奮、或者喜意。

  甚至剛才砸下去的時候,她還寧願自己能被母親狠狠的責罵一通。

  但事實很殘忍。

  她的親舅舅,根本沒有受什麼傷,一直都在演戲。

  雖然能夠串通醫生表演一出無傷大雅的苦情戲,但孟繼業明白,現在已經演不下去了。

  醫生不可能扛得住這麼大的壓力繼續幫他圓謊,而且醫院裡又不止一位醫生。

  他尷尬的講不出話。

  「舅舅,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和那個俞文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真的不認識他……」

  「你還說謊!」

  施茜茜眼睛發紅,徹底顧不上長幼尊卑,死死的盯著孟繼業。

  「就是你指使他加害我爸,我爸也沒有對不起你,你就這麼心狠手辣,非得致他於死地嗎?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殺了我?!」

  孟繼業懵了。

  他只是演戲,擺脫一下責任,博博同情,怎麼莫名其妙成了兇手了?

  孟美玲眉頭緊皺,眼神不斷閃動。

  「你說話啊?是不是無話可說了?」

  「茜茜,你為什麼會冒出這麼荒誕的想法?我怎麼可能會害你爸?」

  孟繼業意識到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連忙辯駁,「我是你舅舅,他是我姐夫,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有什麼好處,你自己心裡難道不清楚?」

  施茜茜呼吸粗重,「如果不是你,那你為什麼要裝模作樣?明明沒有受傷,為什麼要賴在醫院?」

  「我……」

  孟繼業張了張嘴,卻發現無從解釋,頭一次感受到了泥巴掉褲襠有口說不清的感覺。

  「姐,你不會覺得,這件事是我乾的吧?」

  孟繼業連忙看向孟美玲。

  孟美玲此時頭腦也有些混亂,不過作為親姐弟,她對孟繼業,可謂了如指掌。

  對方的確有下手的動機。

  但直覺告訴她,她這個弟弟,沒有那種「無毒不丈夫」的氣魄。

  「施茜茜,有些話不是隨便就可以亂說的,你懷疑你舅舅,證據呢?」

  孟美玲嚴肅的詰問。

  現在的情形的確相當險惡。

  於私。

  會引起家族不睦。

  於公。

  將會引發金海又一次的猛烈震蕩。

  孟繼業演戲裝傷,雖然別有用心,但遠遠不足以以此就武斷推定他就是幕後黑手。

  「我爸來淮南的準確時間,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那個殺手俞文傑,卻與我爸前後腳抵達淮南。而且我爸來了淮南,就去礦區視察了,但俞文傑像是提前就知道了我爸會下榻哪座酒店,來了淮南,就馬不停蹄的去凱茂酒店踩點,他難道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聽到這,孟美玲當然很快領悟了過來,凌厲的看向孟繼業。

  「舅舅,曲磊問過你,是你親口承認,住宿的酒店,是你安排的吧?」

  面對親姐和外甥女的目光,這個時候,孟繼業顯然開始慌了。

  他開始意識到,情況對他相當不利。

  「我真的不知道,姐,茜茜,你們要相信我,我怎麼會做這種沒有人性的事!」

  他匆忙開口,可是給出的解釋蒼白無力,毫無說服力。

  「那你回答我,為什麼在你離開我爸房間后不久,殺手就到了,而且你正好沒有待在客廳,去了卧室?」

  施茜茜步步緊逼,咄咄逼人。

  「我……」

  孟繼業百口莫辯。

  「只有你知道我爸的行蹤,不是你,還能是誰?!」

  施茜茜音調驟然拔高。

  「真的是你?」

  孟美玲眉頭緊鎖。

  「姐,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啊!」

  孟繼業臉色倉惶,他知道這個罪名他承擔不起。

  「隨行的不止我一個,其他人也有可能泄露姐夫的行蹤,至於酒店,是我安排的沒錯,可是我也是讓別人去定的……」

  「你吩咐誰去定的?」

  「我的助理裘兆斌。」

  孟繼業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是他向我推薦的這家酒店,他之前來淮南的時候住過,說是環境不錯……」

  說到這,孟繼業話頭一凝,表情僵硬,眼神抖動,逐漸變得難以置信。

  「……當時我打算在客廳里躺著休息會,也是他,讓我去卧室……」

  孟美玲道:「他人呢?」

  「應該在酒店。」

  孟繼業恍惚的下意識道。

  孟美玲抬頭,看向江辰。

  不用她開口,江辰便點了點頭,「我去。」

  江辰迅速走出病房,帶走了兩個保鏢。

  病房裡只剩下三個親人。

  孟繼業獃獃的坐在床上,魂不守舍。

  酒店。

  江辰找到房間,按了按門鈴。

  那個助理,他見過幾次,沒留下什麼深刻印象。

  「叮咚、叮咚、叮咚……」

  無人回應。

  「江先生,人好像不在裡面。」一個保鏢低聲道。

  「把門撞開。」

  江辰側身。

  體格健碩的保鏢迅速上前,二話不說,提起一腳,勢大力沉的朝前踹去。

  「砰!」

  門應聲而開。

  保鏢讓位。

  江辰跨入房間。

  房間里確實沒人。

  但是衣服行李都還在。

  「給他打個電話。」

  保鏢點頭,掏出手機,沒過一會,便重新將手機放下,「江先生,他電話已經關機。」

  江辰默然。

  「……去找酒店問問,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兩個保鏢迅速轉身出門。

  江辰在沙發上坐下。

  不到一個小時,江辰重新返回病房。

  孟繼業靠在床頭,如坐針氈。

  施茜茜沒有離開,或許是站累了,找了把椅子坐下,與孟美玲一人一側,她就像是看犯人一樣,始終盯著孟繼業,直到江辰進門,才轉移視線。

  「人呢?」

  見只有江辰一個人,她不禁站起身。

  孟繼業和孟美玲的的目光也迅速移了過來。

  「他不在酒店,酒店說,中午他就出去了。」

  「跑了?」

  「不可能。」

  孟繼業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身邊人出了問題,去摸床邊的手機,「我來給他打電話。」

  江辰沒有制止。

  幾雙眼睛同時注視著孟繼業撥通號碼,可是很快,孟繼業的臉色就變得難看。

  「他關機了。」

  「舅舅,你還有什麼話說?」

  施茜茜怒不可遏。

  「這個王八蛋,等我逮到他,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孟繼業咬牙切齒!

  此時此刻,即使再難以置信,他也不得不承認,那位深得他心,打算重點培養的心腹,恐怕真的有問題。

  「人都跑了,你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

  孟繼業面沉如水,雖然惱火,可是他沒法去計較外甥女的無禮,的確,裘兆斌是他的人,出了問題,他具有難以推卸的責任,而且這種情況,裘兆斌跑了,那他的嫌疑就永遠無法洗除了。

  孟美玲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個保鏢叫了進來。

  「通知警方,同時吩咐出去,誰要是抓到這個裘兆斌,獎勵一個億。」

  江辰挑了挑眉。

  顯而易見。

  這位金海主母雖然沒有像施茜茜表現得如此激動,但也已經動了真怒。

  就在保鏢領命離開的時候,江辰的手機響了起來。

  江辰摸出來一看。

  是葉霆軒。

  「葉少。」

  「江兄,好消息,魚兒浮出水面了。」

  施茜茜幾人全部注視過來。

  江辰看了他們一眼,不動聲色,「葉少什麼意思?」

  「我抓到了一個人。」

  「誰?」

  「裘兆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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