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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 接近它,成為它

  「推下去。」

  只聽得到波浪聲的海面上,一艘輪渡平穩的停泊。

  隨著一道毫無感情的話語,甲板上,人影挪動,然後只見一個沉甸甸的油罐側倒,迅速向前滾動,徑直掉下船,墜入海中。

  「噗通……」

  一陣水花濺起。

  油罐桶很快沉沒,迅速被冰冷的海水無情吞噬。

  漣漪擴散開去,隨後又慢慢的恢復平靜,不過短短几秒,油罐已經不見影蹤,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寂寥而漆黑的夜色下,江辰站在渡輪的甲板上,親眼目睹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生命何其重。

  生命何其輕?

  一個鮮活的人,就這麼悄然無聲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甚至恐怕不會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這小子準備的還挺充分,提前把老婆孩子送去了北邊,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黃泉路上一個人走,難道不會寂寞?」

  安在榕嘆氣道,說出的話,一如既往地凜冽刺骨,令人脊背發涼。

  他隨後揮了揮手,示意返航。

  北邊。

  指的當然是那個相愛相殺的兄弟國家。

  「蘭小姐,我覺得還是應該派人,把她老婆孩子抓回來。」

  安在榕轉身。

  所謂的心狠手辣,說的應該就是他這種人,所謂的禍不及妻兒,對他而言似乎是狗屁。

  不過也對。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裡還講究那麼多的江湖規矩。

  不過不管這個灰西裝配紅領帶的男人多麼陰毒,他對蘭佩之,倒是相當恭敬。

  「他的家人應該什麼都不知道,沒必要浪費人力。。」

  蘭佩之輕描淡寫,那張韻味悠長的臉龐此刻毫無感情,平靜得令人心悸。

  江辰明顯可以感受到,她之所以不去抓那個已經沉屍江底的男人的家人,並不是因為仁慈,而是不想多此一舉而已。

  如果對方在高麗,估計是不介意順道一起人道毀滅。

  隨著海面上的波紋一樣,江辰跌宕的心緒慢慢平復。

  不管現在的江湖發生了多大的變化,這個領域的本質,終究是不會改變。

  蘭佩之既然被稱為血觀音,自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他剛才看到的場景,應該才是對方生活的真實寫照。

  況且來之前,對方就對他有過提醒。

  「既然蘭小姐這麼說,那就算了。」

  安在榕呼出口氣,然後神色友好的看了眼江辰,繼而領著幾個手下進了船艙。

  同樣在甲板上的高正弼默契的走向船舷,離遠了些。

  對於剛才發現的血案,就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既然能跟在施茜茜身邊,他自然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物。

  這個世界本來就很殘酷,每時每刻都會有人死。

  更何況還是高麗人。

  「你應該清楚,發生了什麼吧。」

  一陣接一陣的海風吹得蘭佩之衣衫獵獵。

  月下看美人,本來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放在此情此景之下,感受自然截然不同。

  哪怕從始至終她沒有親自動手,只是冷眼旁觀,可顯而易見,她才是這場血案的罪魁禍首。

  「施茜茜說過一些,但只是片面,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

  江辰據實說道。

  「什麼都不清楚,你就敢跑到首爾來?」

  蘭佩之看來。

  面對她的眸光,江辰微微一笑,看不出任何異樣,再度重複了一句,「我們是朋友。」

  蘭佩之無聲看了他一會。

  「回去吧,這裡的事情與你無關,伱也幫不上什麼忙。你也看到了,這裡的問題,不是常規方式可以解決的。」

  江辰不為所動,問道:「你覺得我接受不了?」

  蘭佩之沒有說話,

  江辰玩味一笑。

  「你大可放心,我雖然接受過高等教育,但是也明白一個道理。」

  蘭佩之眼角輕輕上挑。

  「什麼道理?」

  「想要終結罪惡,必須接近它,甚至是成為它。」

  江辰清淡的嗓音被海風吹散。

  遠處船舷邊的高正弼朝這邊看了眼。

  蘭佩之瞳孔凝了凝,繼而嘴角微微上揚。

  「這道理你從哪裡學的?」

  「哪裡學的並不重要。關鍵是這個道理有沒有道理就足夠了。我有一個學法律的朋友,她都承認,法律不是萬能的。當法律力有不逮時,我們總需要另一套規則。」

  蘭佩之沉默下來,望向海面。

  「剛才那個男人是……」江辰適時問道。

  「株室會社的一個骨幹。因為他出賣了情報,才導致高麗檢方查獲了我的貨輪。」

  這個株室會社是什麼機構江辰並不著急問,他目露思索,問道:「他一個人,不應該有這麼大的膽子才對。」

  蘭佩之什麼人,他很清楚。

  相信那個已經付出慘烈代價的株室會社骨幹,也很明白。

  「當然不是一個人。」

  蘭佩之嗓音平淡,定力極強,即使被人出賣,身處巨大漩渦之中,可語氣里依然聽不到任何火氣。

  「就憑他一個人,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那幾艘船隸屬金海名下,他一個人,不可能掌握到具體航程信息。」

  「看來內鬼的數目不少。」

  江辰完全從對方的角度出發。

  蘭佩之沒回應。

  「既然把金海都牽扯了進來,說明對方底氣很足,並且決心很大,而且有可能蓄謀已久,你要小心。」

  江辰提醒道,頓了頓,他繼續道:「實在不行,你可以先回國,將這邊的事情安排別人處理,那位安先生,就是個不錯的人選,等風頭過了再說。」

  兵法有雲,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再通俗點說。

  風緊扯呼。

  江辰並不清楚蘭佩之在高麗的生意達到了多大的規模,但絕對應該不至於為了一個高麗市場,去鋌而走險的地步。

  海上的明月幽輝映照出蘭佩之清麗的容顏。

  海風拂來,吹起她的發梢。

  江辰不自覺又想起了與對方在浦江邊的第一次初見。

  人生一世,確實沒誰能夠一帆風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江辰繼續道。

  「說的不錯,可即使我現在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為什麼?」

  江辰疑惑。

  「高麗政府已經限制我出境。」

  限制出境?!

  江辰瞬間啞口無言,隨即忍不住深深皺起眉。

  在施茜茜那邊,他知道大致感受到問題應該不小,可也著實沒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

  「所以不想麻煩上身,最好離我遠點。」

  江辰正要說話,可蘭佩之已經轉身,走進了船艙。

  江辰慢慢抿嘴。

  直到船靠岸,蘭佩之都沒有再露面。

  兩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將江辰和高正弼送下船。

  「這個株室會社是什麼組織,你知道嗎?」

  上車后,江辰問道。

  從這裡開回首爾市區,需要大概半個多鐘頭,

  高正弼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掏出手機。

  「根據網上的顯示的資料,株室會社是一家商貿公司,規模不大,可是據我估計,這個公司實際上應該是一個……管理機構,背後的控制人就是蘭小姐。具體情況,江先生不妨去問問施董,她應該清楚。」

  去問施茜茜倒是沒有必要。

  高正弼顯然說的比較委婉,如果估計得沒錯,根據今晚的所見所聞,這個株室會社受蘭佩之控制不假,可根本上,應該是一個黑惡組織。

  那個邪氣乖張的紅領帶安在榕,大抵就是主要負責人。

  高麗雖然是發達國家,但國內的惡勢力,卻盤根錯節。

  這一點,在他們自己出品的各類犯罪電影里都有佐證。

  江辰靠在椅背上。

  「蘭小姐剛才說,她已經被限制出境。」

  「這麼嚴重?」

  高正弼面露驚訝。

  「你不知道?」

  高正弼搖了搖頭,「我和蘭小姐並不熟,施董也沒有和我說過。」

  也是。

  他畢竟只是一個下屬而已。

  「在法律上,高麗政府確實有這個權利,可他們的反應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江辰皺著眉,若有所思。

  蘭佩之只不過比他早到兩天,等於說幾乎是剛落地,就被限制出境。

  是不是太效率了一些?

  江辰隱隱有種「請君入甕」般的感覺。

  或許蘭佩之都沒有想到這種局面,不然肯定會斟酌斟酌,究竟要不要來高麗。

  「我了解的情況比較有限。」

  高正弼收起手機,「我只知道,走私物被查獲當天,我們就採取了措施,想要息事寧人,本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可高麗當局這次態度十分堅決,非得嚴查嚴辦,第二天調查組就搜查了我們金海。」

  江辰捏了捏眉心。

  蘭佩之在國內確實神通廣大,人脈深厚,可這裡是高麗,是在國外。

  即使她在國內再怎麼手眼通天,在異國他鄉,恐怕也是有力使不出。

  「有沒有辦法讓蘭小姐先回國?」

  高正弼邊開車邊道:「辦法肯定有,只不過這種情況下,蘭小姐要是走了,肯定要被冠上畏罪潛逃的罪名。」

  「畏罪潛逃,也比被扣在這裡強。」

  江辰低沉著道。

  國內某科技巨頭企業的長公主,就是鮮明的例子。

  硬生生在國外被監禁了幾年。

  高正弼沉默了下。

  「江先生你說的有道理,可問題是,蘭小姐本人的意願呢?她願意走嗎?」

  江辰無話可說,不禁有些苦惱。

  論驕傲,蘭佩之應該比施茜茜有過之而無不及。

  施茜茜都覺得這個時候離開是一種屈辱,更遑論在國內翻雲覆雨的血觀音。

  施茜茜願意聽他的話,可蘭佩之就不一樣了。

  進入首爾市區,回到酒店,江辰還是給施茜茜打了個電話。

  「睡了嗎?」

  「沒,剛和我爸聊了會。」

  「回到家,是不是輕鬆了許多?」

  江辰笑問。

  「那是。」

  施茜茜問道:「你在幹什麼?」

  「剛見了見蘭小姐,才到酒店。」

  「事情聊完了嗎?聊完了就早點回來,現在這段時間,你最好還是離她遠點。」

  「我知道,我心裡有數。」

  「你有個屁的數吶。」

  施茜茜笑罵:「你知道這次的麻煩有多大嗎?」

  「知道。」

  江辰平靜道:「她不是已經被限制離開高麗了嗎?」

  施茜茜微愣。

  「她和你說的?」

  「嗯。」

  「我走之前其實也不清楚,還是剛剛我爸告訴我我才知道的,要是晚回來一點,恐怕我也會和她一樣。」

  施茜茜語氣里流露出一絲慶幸。

  「施叔叔還和你說什麼了?」

  江辰問。

  有些內情,恐怕施茜茜也是一知半解。

  「我爸說,高麗檢方已經對蘭小姐提起訴訟了,而且法院已經受理。」

  前腳限制出境,後腳就發起訴訟?

  江辰坐在沙發上。

  「施叔叔就沒勸勸蘭小姐?現在這種情況,她可能最好還是暫時離開高麗。」

  「你覺得我爸是誰?他說的話,別人或許會聽,可是你覺得蘭佩之會嗎?」

  江辰無言以對。

  施茜茜呼出口氣。

  「其實也不用太在意。她是誰?她可是蘭佩之。你覺得一個小小的高麗,能奈何得了她嗎?我爸就一點都不擔心。」

  江辰暗自苦笑。

  說得難聽點,你爸和人家只是單純的利益關係,當然不用擔心。

  「好了,我知道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多陪陪施叔叔他們。」

  「嗯。」

  施茜茜的聲線像是從鼻子里發出,嬌憨又甜膩,似乎很享受江辰的關心。

  「行,那我先掛了,晚安。」

  「晚安。」

  就在江辰打算放下手機的時候,那邊又響起聲音。

  「等一下。」

  「怎麼了?」

  江辰疑惑道。

  「高麗檢方對蘭佩之起訴案,好像明天就要開庭了。」

  「明天?這麼快?」

  江辰驚詫。

  「只是初審而已,一時半會肯定不會有結果,不過起碼也可以先看看風向。」

  施茜茜的語氣也不知不覺嚴肅下來。

  「如果實在是很嚴重,你就想辦法勸勸她,高麗那裡的生意,對她而言,應該也沒有那麼重要。」

  「你不是一直很怕她嗎?」

  江辰佯裝輕鬆的問。

  「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生意的合作夥伴,她要是真出什麼事,肯定也會影響到金海。」

  「好,我知道了。」

  江辰笑道。

  「嗯,晚安。」

  電話掛斷。

  江辰放下手機,看了眼時間。

  晚上十點一刻左右。

  距離天亮,還不到八個小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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