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聚
花開院煌曾經想象過自己再次與師兄姐們見面會是一種怎麼樣的情況，或是街頭不經意的偶遇，或是某次行動中的不約而同，亦或是在某場戰鬥中刀劍相加的瞬間？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過會是這種情景，黑色的詛咒化作鎖鏈在空中肆意飄舞，夾雜著陰陽兩氣的長劍擊碎一面面符篆所化的防禦，佛光恢弘的金剛杵掃蕩千軍般擊飛一個個瘦小的身影，法術的毀滅風暴在小小的社務所大殿中肆虐，幾乎是短短時間內就橫掃了一切，將所有的裝飾砸得粉碎，連整個屋子都在戰鬥中震顫了起來。
「為、為什麼？」
賀茂家的長子被一道黑光擊碎了護盾，狠狠地擊中了胸口，眼中卻是不可置信地問道。
他不明白為什麼剛剛一切都是好好的，但在所有人聚齊之後，這三人卻會突然發難，在殿中大打出手。
蘆屋家的繼承人，之前煌所遇見的那個蛇一般的少年卻是一笑，這樣他身上那股陰冷的感覺消失了一些，但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耐煩，只見他輕輕打了個響指，一隻厲鬼外形、手持大劍的式神就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因為本少爺從來不跟弱者為伍，連我一招都接不住，憑什麼要我和你坐在一起？」
蘆屋撇了撇嘴，那式神手中的大劍瞬間橫著揮下，一下子就將賀茂長子敲暈了過去，與躺著的另外七家繼承人作伴去了。
現在整個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四個人還清醒著，操縱黑色詛咒的蘆屋家少爺，手握法劍的少女，手持金剛杵的小和尚，還有就是煌。
只是與其他三人不同，煌只是坐在地板上，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但那些法術的風暴卻好像長了眼睛一般避開了他，以至於整個房間中只有他所坐的這一丈範圍是完好的。
不、也不能說是所有法術都刻意避開了他，煌抬眼看了一下蘆屋家的少爺，在戰鬥過程中對方曾經向他出過一次手，只是被那個拿法劍的少女擋了回去。
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煌沒有問任何問題，也沒有看站著的那三人一眼，只是那麼低著頭，既不好奇，也不驚慌。
而另外的三人也彼此盯著對方，似乎在戒備著什麼，也在確認著什麼，半晌都沒有其它的動作，原本亂作一團的大殿竟然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然而有些事情並不是不想逃避的就逃避的，一會兒之後只見蘆屋家的少爺摸了摸下巴，那雙狹長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宛如看向獵物般盯向了煌。
他嘴角裂出了一個笑容，用一種極為陰陽怪氣的語調、拉長聲說道：「嘖，你還是跟以前一個模樣呢，不愧是師尊最寵愛的弟子呢，連那張臉都被保留了下來！十二師弟，——還是說我應該叫你辰龍？」
伴隨著蘆屋少爺的話，空氣中的氣氛驟然間凝重了起來，少女和小和尚同時戒備了起來，儘管煌那張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臉讓他們有了七層以上的把握，但事關重大，他們也不得不小心，因此一股與之前動手時截然不同的肅殺之氣籠開始罩在整個大殿之中。
微微苦笑，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煌知道這個時候再隱瞞，可能自己就死定了，只能沒好氣地掃了蘆屋家少爺一眼，「十一師兄，巳蛇，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討厭呢！」
同為玉虛宮的弟子，但煌前世就一直跟這位十一師兄處不來，對方那陰冷的感覺就一直沒變過，就算臉和以前不一樣了，但他也絕對不會認錯。
聞言，蘆屋少爺聳了聳肩，嘴角的笑容裂得更大，「沒辦法，誰叫你是龍，而我是蛇呢！比起人人敬愛的你，我這條蛇自然是不討人喜歡了！再說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可都沒有你那張漂亮的臉呢，能討好女生！」
火氣味十足，但煌與蘆屋少爺，不應該說是與巳蛇師兄之間的對話卻是讓殿內的氣氛一松。
少女和小和尚對視了一眼，最後卻是同時開口了。
「未羊，第三。」
「我是丑牛，你們六師兄！」
??????
「——呼！」輕輕鬆了一口氣，少女放下了法劍，一下子坐在了地板上，然後沒好氣地瞪了小和尚一眼，「老六，你是誰師兄，欠揍了是吧！」
被她瞪了一眼，小和尚卻是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以前的一些回憶又浮現在腦海之中，急忙將金剛杵扔了出去，擺手道：「沒！沒！三師姐，我還以為是七師妹呢，沒想到是三師姐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煌聞言也詫異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在他的印象之中，前世的三師姐可不是現在的樣子，那時的她嫉惡如仇、脾氣火爆，但眼前的這位之前在大殿之中卻很安靜，沒和任何人說話，人看起來也有幾分抑鬱，比起三師姐來，確實是和那位膽子很小的七師姐更像一點。
似乎也明白別人誤會的原因，少女有些悶悶地抱住了雙腿，沒有再說話，而剩下的三個男人也想到了什麼，也沒再出聲，一時間大殿中倒是又安靜了下來。
看著這一幕，煌心中微微苦笑，其實變得又何止是三師姐一位，前世和瘋子一樣的自己現在脾氣卻不知收斂了多少，換做以前巳蛇敢拿自己的臉說事，自己絕對早就教他做人了，而一向循規蹈矩、尊師重道的六師兄，這輩子卻做了和尚，雖然說是神道教的僧正，但卻還是走向了佛教一脈，至於十一師兄，那傢伙倒還是老樣子，只是從那更加陰霾的眼神來看，顯然這輩子也過得不怎麼好。
寂靜的大殿，橫七豎八躺著的各家少主，還有默默不語的四人，整個社務所此時卻顯得怪異無比。
半晌之後，巳蛇卻是一笑，手拄著腮大大咧咧地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經轉生了，現在也重新認識一下吧，現在你們可以叫我蘆屋莽，蘆屋家的下任繼承人。」
三師姐眉頭微微一蹙，卻是忽地問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蘆屋家這代還有一位已經成年的長子，你怎麼就說自己是繼承人？」
聞言，巳蛇，不，應該說是蘆屋莽卻笑得更加開心了，最後就連眼淚都出來了，彷彿對方剛剛提到了什麼讓他得意的地方，拍著大腿說道：「你說我的那位兄長啊！放心好了，在這次聚會前，我已經解決了他的問題！」
他笑得很肆意，很暢快，但煌三人卻是心中一涼，彼此對視了一眼，卻是默契地沒有問蘆屋莽是怎麼解決的。
丑牛悶哼了一聲，手握著金剛杵悶聲悶氣地說道：「天台宗僧圓，這一輩種雖然有其他的師兄弟，但師尊卻最看好我。」
煌輕輕嘆了一口氣，他自然明白巳蛇這個時候提這個的緣故，顯然是了解情況，準備開始從神道十二家內部行動了，但問題是他現在能提出異議嗎？
眼帘微微垂下，他最後卻是低聲說道：「花開院煌，花開院這代的長子，雖然有個不滿一歲的異母弟弟，但基本不會影響到我。」
噗呲！
蘆屋莽卻是笑了出來，只見他雙手抱胸，一臉戲謔地看著煌說道：「居然管自己叫『煌』呢！小師弟，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而自負！」
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不相信以他們倆家的關係，蘆屋莽之前會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這個時候還提這種事，顯然是故意的。
脖子來回扭動了兩下，在一陣輕微的脆響中，煌卻是冷冷地看向了對方，「十一師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雖然我以前走的是仙武合一的道路，失去了那具千錘百鍊的肉身對我影響不小，但這不意味著你就能隨意挑釁我！」
「哦？」蘆屋莽兩條眉毛都挑了起來，眼中閃過了一絲興奮的神情，「這正好，我也想看看這輩子沒有師尊給你開小灶，小師弟你到底能達到什麼程度？」
手微微一抬，就有著一縷縷漆黑的光芒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卻是蘆屋家賴以出名的詛咒之術。
然而下一刻莽的臉色卻是一變，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遵五行之理，銳之金氣，化天之矛！破山空！」
轟！
只聽一聲悶響，他剛剛所在的地方卻是被炸開了一個大窟窿，露出了下方黝黑的地面。
左手握著符篆貼在右臂上，煌的右手保持著平伸的姿勢，看著蘆屋就是一陣冷笑。
「有意思，」黑色的詛咒化作長鎖，在空中花花地作響，蘆屋的眼睛已是眯了起來，「以入門就敢對築基出手，小師弟，你還真是讓我期待呢！」
「夠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很安靜的三師姐卻爆發了，只見她霍然站起身來，一把將手中的法劍砸入了兩人之間的木板，炸出了另一個同樣深坑。
「師尊送我們來，可不是讓你們來打架的！」
她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呼吸也有些急促，顯得很激動。
蘆屋莽鬆了松肩，隨手就散去了手中的黑光，三師姐和小師弟走得近，他可是早就知道了，事實上在崑崙的時候，那師尊和幾個師姐就都願意親近小師弟，畢竟那張臉還是蠻有吸引力的不是嗎？因此他也沒真指望雙方能真得動手，之前只是未想到實力大減的煌竟然寸步不讓！
但是和三師姐關係不錯的煌卻覺得有些不對，三師姐的表現有些過了，她不應該發這麼大的脾氣。
下一刻，他就知道了原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就見三師姐有些澀聲地說道：「安培晴月，安培家的此女，有一位姐姐，十六歲，真人境，所以基本沒可能繼承家業。」
短暫的沉默。
蘆屋莽忽地笑了起來，「有個姐姐？——那就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