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伴君側
龍承燁看著婉寧,眸中的那絲不悅很快便隱去。半晌,才聽他開口道:“給朕倒杯水。”
婉寧忙轉身給他倒了,他接過,喝了一口。突然笑一聲,道:“朕的病,跟了朕二十多年。曾經有人說過,朕,活不過二十五歲。”
突如其來的話叫婉寧不免一驚,龍承燁抬眸看著她,薄唇輕啟:“朕今年,正好二十五。”
離過年,還有六個月不到。
這是他的話落之時,婉寧首先想到的。那麽,他是不是在告訴她,他的命,隻餘了六個月不到的時間了?
婉寧還在胡思亂想著,龍承燁似乎是不以為然,伸手將茶杯交給婉寧,自己側身躺下去。
婉寧起了身,有些尷尬。她並不是專門伺候他的宮女,亦是不知此刻,她究竟該怎麽辦。
在蒼國後宮的三年,她甚至連個宮女都不如。皇甫穎就寢的時候,她從未踏足過他的寢宮半步。
“包覃。”龍承燁突然開口叫著,聲音並不大。
外頭的包公公卻馬上應了聲,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著:“皇上要休息了麽?”
他隻“唔”了聲,並不說話。
包公公忙上前,伸手解開他身上的扣子,小心地幫他褪下龍袍。一麵小聲問:“奴才讓人再多添幾個暖爐可好?”
他已經閉了眼睛,又是輕“唔”了一聲。
包公公似乎很高興,謹慎地替他掖好了被角,便急急跑出去。很快便看見進來幾個小太監,個個刻意放輕了腳步,將手中的暖爐逐個放在角落裏,才又輕聲退出去。
不消片刻,屋子裏的暖意上來了,真舒服啊。
等婉寧回神之時,才發現裏頭除了她便再無他人。包公公走的時候並未叫上她,龍承燁也仿佛已經把她忘記。婉寧微歎一聲,尷尬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婉寧都以為龍承燁已經睡著,他卻突然開口道:“那邊紗帳後有張軟榻,今晚,你睡那裏。”
不覺回眸瞧了一眼,透過暖色的紗帳隱約地瞧見了那之後的軟榻,婉寧如釋重負地謝了恩,轉身的時候,聽他又問:“今日,皇後來了麽?”
才轉了身,婉寧便怔住了,今日未見著皇後的鳳儀,還一直以為他尚未冊封皇後。沒想到,竟不是麽?
那麽,他病了,皇後為何不來?
要說消息沒有傳過去,那是不可能的。宮裏那麽多的嬪妃都來了,婉寧還聞得那些個嬪妃在外頭爭風吃醋呢,皇後可真是大膽啊,連著皇上出了事也能忍著不來。
不過這種事,婉寧也不好隨便說話。她不過是個蒼國來的宮女,如何能對郢國的國母妄加評論?也許是停婉寧不說話,床上之人突然冷笑一聲,隨即翻了個身,不再說話。
婉寧動了唇,亦是不知該說什麽好,她搖搖頭,伸手拂開了紗帳,過軟榻上躺了。
和衣睡著,再加上滿屋子的暖爐,一夜,倒也不覺得冷。隻是輾轉反側,卻是怎麽也睡不著。腦中想著很多的事,很多的人,一閉眼,又是蒼國後宮血流成河的樣子。還有雷無神說,皇甫穎派人殺光了後宮所有嬪妃的事。
…………
眯著眼睛,也不知何時黑夜已經過去。翌日卯時,包公公便來伺候龍承燁起身。
婉寧出去的時候,見宮女正扶他起來。
他抬眸朝她看了一眼,臉色依舊不好,倒是可以站得起來。婉寧還清楚地記得昨夜,湛王將他推給她的時候,她咬著牙才勉強支撐住了他的身子。
他卻朝她招手,淡聲道:“過來。”
婉寧上了前,聽他又道:“學著點,日後這些事,你來做。”他說的理所當然。
婉寧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目光落在宮女不滿的臉上,才知原來他指的是這個。
在皇帝麵前,宮女自是不敢多言半句。隻是,婉寧搶了她禦前伺候的差事,她要恨她,自然也是有理的。
他出去的時候,隻帶了包公公,宮女並未隨行。此刻已經回頭看著她,眸中帶怒,咬著牙開口:“你算什麽東西!”她說著,揮手便要打過來。
婉寧吃了一驚,沒有躲,抬手握住她的手,皺眉道:“你想做什麽?”
她卻突然委屈地哭起來:“嗚……我昨天才調來的禦前,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銀子給內務府的公公?誰想一輩子都做奴婢啊,這下好了,嗚——”
婉寧愕然。
原來她是想接近龍承燁,想引起他的注意。
真可惜,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婉寧不禁鬆了手,有些惋惜地看著她,即便她存著那樣的心思,在這裏都是不能說出來的。婉寧倒是替她感到慶幸,如她這般的心思,還是做個宮女好,免得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
這一日,龍承燁下朝的時候,並沒有再來瓊台,而是回了他的寢宮。
包公公派人來帶婉寧過承禦宮的時候,那宮女還是一個勁地哭。婉寧有些無奈,卻也不想安慰她。
跟在太監的身後,一路往承禦宮而去。
昨日跟隨湛王進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郢國的後宮,婉寧今日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地瞧見。
每一座宮殿,都是雄偉中不失柔美。華麗中不缺尊貴。\t
正可謂,玉階三重鎮秦野,金殿四墉撫周原。平樓板如南山霧,飛隔旁臨東野春。
到了承禦宮的時候,包公公忙喚婉寧去換了衣服,之後才引她進龍承燁的寢宮。
他正躺在塌上小憩,包公公小聲道:“你在這裏伺候著。”語畢,也不待婉寧說話,便轉身下去了。
婉寧悄然回身,見他未醒,依舊睡著。她不免深吸了口氣,此刻什麽也不能做,隻能等著。
他睡得並不久,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瞧見他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恰巧與婉寧四目相對,婉寧怔了下,聽他叫:“婠婠。”
真是陌生的稱呼,若不是他對著她叫,婉寧肯定反應不過來他叫的是她。
兀自好笑,隻得上前問:“皇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