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盟主歸屬
「我還想盡敗天下高手,怎麼可以倒在這小小的擂台上?」關千劍胸中激情震蕩,豪氣勃發,瞬間似乎掌握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遍流全身,在十指間往來衝突,在丹田中鼓盪……
這一刻,他充滿不可一世的傲氣,彷彿驚天動地的事業就在手中,寓於掌心的三尺長劍,他以從未嘗試過,也從未想到過的手法,以極其陌生而又順理成章的方式,一氣呵成地劃出一劍。
當他完成這一劍,他已忘了這一劍的角度和方向;它是從上而下,還是自左至右?或許他不是記憶失靈,而是根本沒有在意,無暇在意。他的心思都貫注在那一股力量本身。他感到手中精鋼鑄就的利器在飄,像一片碎布,卻又挾裹著塌天陷地的力量,如風。
「嘩——!」
一聲驚雷落在頭頂。
一種從頭到腳,從關節到指尖的虛弱感,一種無所依憑,風中樹葉般的顫抖,將關千劍徹底控制。
隱約聽到一聲痛苦的呼叫,他猜測那並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但除了這一聲呼叫,他要再發出一點聲音,也為不可能。
人群在沸騰,是否正為勝利者喝彩?也無從辨別。
最後剩下一個疑問:「我怎麼還沒有倒下?」這一提醒,他真的支持不住,要倒下去了。正巧有一又柔軟的手掌伸到腋下,從旁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面前卻響起一個動聽而又極寡情的聲音:「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他看到一個模糊的白影,正是冷凝。
他記得她說過,「你與懷空一戰,不論勝敗,我都會隨後來找你討教。不想死的話,不要用力過度,留著些兒。」她現在果然來了,而關千劍,已經「用力過度」。
「記得。」他的聲音沙啞而微弱。
「別再裝死,」冷凝冷笑:「別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博得同情,逃過一劫。你看好了,我要出招了!」
黑狐的聲音就在他耳畔:「妹子,這個時候就不要耍脾氣了,他隨時都可能死掉!」看來她正是扶著他的人。
「為什麼雲霓沒來?」在這關頭,關千劍念念不忘的卻是這個問題。他覺得這一下真要死不瞑目了。
只聽冷凝接道:「所以我要抓緊時間,在他咽氣前下手,否則,我這口氣不是一輩子沒地方出?」
黑狐急道:「別做傻事!你要是那樣衝動,師父一定不會放過你。」
冷凝聽把師父抬出來,動了怒氣,喝道:「我誰都不怕!你給我閃開。你要再這麼犯賤,一心護著他,我讓你給他陪葬。」
黑狐驚道:「冷凝,你是不是瘋了!……」
「錚」,冷凝不再啰嗦,拔劍在手。
「你真要殺他,就連我一起殺了吧!」
「你如果再攔著我,我不會客氣的。」從語氣到表情,都顯示出冷凝不再留任何情面。
「等一等。」稍遠處,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冷凝回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雪妮!這悶葫蘆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
冷凝柳眉一沉道:「你有什麼高見?」
雪妮面無表情道:「『少年英雄會』旨在以武會友,關千劍藝壓群倫,在座千餘人有目共睹,盟主之位,已經歸他所有,你又何必這麼執著呢?」
冷凝冷哂:「哼,他還沒和我比過,怎麼見得是藝壓群倫?」
雪妮不急不緩道:「他雖沒與你比過,卻與我比過,你猜結果怎樣?」
冷凝道:「你一定是輸了。可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雪妮毫不客氣道:「可你不如我。」
冷凝氣為之阻,有生以來,還沒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託大,老實不客氣地一口咬定能勝她。她生性高傲,如何肯甘心,就此退讓?不但不退讓,且打定主意:即使她真有本事,強過我,也要和她死戰到底,讓她付出代價,讓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道:「口說無憑,不如我們先比一場,——我可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
雪妮道:「如果我說沒空,不能奉陪呢?」
冷凝怒道:「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言畢挺劍而出。
雪妮從容道:「你不必這麼著急。我雖不願多費時間,但你既然一心要比,總有法子分出勝負。我有個意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一聽。」
冷凝鼻孔出氣道:「少廢話,不僅分勝負,且要見生死。」
雪妮道:「那又何必?——我的想法是,我試演一招劍法,然後向你提一個問題,若你能回答出來,便算你贏,若你答錯,便算你輸。輸的人要聽憑勝者分咐,你看如何?」
這法子倒真別緻!但冷凝無心欣賞,她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雪妮道:「就算你是三歲小孩,我若要取勝,必讓對手輸得心服口服。你要是不同意這個比法,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跟你動手,更不會正面看你一眼。」
冷凝聽她這樣說,卻也無可如何,只得道:「你不妨把你的高明劍法,先演給我看。」
兩人說了這一會,黑狐早把關千劍扶走了。懷空和雲霓也不知去向。台下眾看客面對這樣的結局,不免有些掃興,紛紛散場,不期兩個麗人說僵了要動手,又都重新歸坐,伸長了脖子,等著看這香噴噴的熱鬧。
雲霓費了一番不小的功夫,把懷空扶回房中,像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一樣,伺候他在床上躺下。
懷空牙關緊咬,原本白膩的膚色,變成青紫,眼睛也睜不開,倦縮的手掌如同死雞的爪子,滾在身側。雲霓在床畔坐下,雙眼不離他眉眼方寸之間,纖纖柔荑緊扣他的手掌,呼吸絲絲有聲,顯示出內心的極度不安。
在這一刻,她心中無疑只有懷空一人,如果還曾想到別人,也只是一種悔過和自責:「只要你能好起來,我再也不理會任何人!」她以為懷空要死了。
「小禿驢!小禿驢!」她輕搖他的手臂,低低呼喚。
懷空沒有睜眼,但張開了嘴巴,——他的每一顆牙齒都泡在血中。
「太奸詐了!……太,太,太奸詐……太奸詐了!」他只是吃力地重複著心中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