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結草銜環報答你
黑衣人來過槐園無數次,對這裏的道路自然熟悉無比,帶著一群少男少女,順順當當的走出了槐園。
此時,也不過四更天左右。
可救了人之後要怎麽做,黑衣人就毫無頭緒了。
一群人站在槐園門口,恍如隔世,他們抬頭看了看山莊上的門楣,再茫然四顧,不敢相信,他們是真的逃出了這座人間煉獄。
隨即,他們激動的回過頭,將感激的目光投放在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腳步微頓,最後拖著腳步緩緩走到眾人麵前。
她正要說話,藍衣少年突然上前一步,對著她深深彎腰,鞠躬九十度:“多謝救命之恩!”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深深彎腰,鞠躬九十度:“多謝救命之恩!”
黑衣人一驚,本能的想要退開。
雖說她拚盡全力把槐園的守衛殺光,又把這些人給救出來,但那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她不過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控製著,不得不這麽做罷了。
更不要說,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才遭遇到這一切的,她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是幫凶,哪裏敢受這樣的大禮。
可她還未有所動作,身體再次被控製住,硬生生受了這一禮。
同時,腦海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她可以接受這個禮,但從今往後,她與這些少男少女之間的牽絆就兩清了。
兩!清!了!
黑衣人猛然領會到這是什麽意思。
少男少女在槐園受苦是因為她,現在她把他們救出去,兩相抵消,在他們向她行過大禮之後,這一場恩情就互不相欠了。
然後——她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黑衣人心口發涼,愣愣的受了一禮,語氣複雜:“不必客氣,這是——我該做的。”
“的確是你該做的……”
藍衣少年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帶著身後的那群人緩緩站起身子。
黑衣人覺得藍衣少年的話有些奇怪,正想問問,突然,一陣啜泣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原來是幾個情緒過於激動的小姑娘忍不住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哭聲裏有悲傷,有釋然,有快意,有解脫,還有迷茫……
哭泣,是一種極為強烈的情緒,很容易感染旁人,其他人並排站在那裏,也默默紅了眼眶。
慢慢的,慢慢的,哭聲由一個人變成了多個人,最後,在場女孩子都在嚎啕大哭,似乎要借著哭聲將心中壓抑的痛苦全部發泄、、出去!
黑衣人的心情更加複雜了,躊躇一下,她本想開口安慰他們幾句,可話出了口卻轉了個彎:“哭什麽,你們還沒脫離危險呢,等逃出去了再哭個夠吧!”說罷,她帶頭往一處山腳下的莊子走去。
她的話讓正在放聲痛哭的幾人漸漸收了聲音,不好意思的對視一眼,最後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
黑衣人要去的這個山莊麵積不大,卻是離槐園最近,也算是受槐園荼毒最慘的一個莊子,所以莊子的主人早就將它廢棄,人去園空了。
原本莊子主人是想把莊子轉手賣掉的,可惜人人對槐園避之唯恐不及,莊子根本賣不起價,無奈之下,他隻能任由莊子自生自滅。
不過一段時間沒有人煙,這裏便已雜草叢生,呈現出破敗之相。
黑衣人此前並不知道該莊子已經易主,可當她帶著一群人順著大開的莊門,徑直走到庭院中的一座假山前時,終於明白,這座莊子應該是在徐瑤或者衛懷唐的名下了。
假山上掛著一盞奇怪的、不同於她見過的任何一種燈籠,小小巧巧的樣子,燈罩也隻有一半,卻能發出極其亮眼的白光,懸掛在頭頂,照出燈下坐著的一男一女。
白光將這一片照得亮如白晝,無論是他們身上所穿衣服的顏色,還是周圍草地的顏色,甚至是他們手上所拿紙張的字跡,都能在燈下輕易辨認出來。
黑衣人及她身後的那群少男少女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奇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徐瑤和衛懷唐正在低頭翻看手中的紙張,每張紙上最顯眼的,是“賣、、身契”三個字,拿在手中厚厚的一遝,看起來起碼有上百份。
聽到腳步聲,徐瑤動作不變,繼續不緊不慢的繼續翻看著那些紙張,直到黑衣人帶著人來到麵前,她才放下手中的紙契,淡淡道:“來了?”
黑衣人不知該如何稱呼她,遲疑一下,上前拱手行禮,含糊道:“人都帶出來了,一個不少。”
雖說黑衣人語焉不詳,但跟在她身後的那些少男少女卻看明白了,眼前這二位才是他們真正的救命恩人,黑衣人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
藍衣少年站在黑衣人身後,看了看徐瑤,又看了看衛懷唐,突然越眾而出,激動的跪在徐瑤與衛懷唐麵前,向他們磕了三個頭:“兩位恩人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將來若有機會,必定結草銜環,以報恩人的救命之恩!”
之前對著黑衣人,藍衣少年不過是鞠躬九十度,可見了徐瑤與衛懷唐,他卻跪下磕頭,這……
其他人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區別對待,卻也誠惶誠恐的跟著他跪謝磕頭:“兩位恩人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隻待來日結草銜環,以報恩人的救命之恩!”
徐瑤饒有興致的看了藍衣少年一眼,身子不動,與衛懷唐端一起,結結實實受了這一禮,才道:“你們都起來吧。”
“多謝恩人!”
等到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徐瑤丟給藍衣少年一顆藥丸和一個水囊,示意他把藥丸喂給那名半昏迷的少年。
隨後,她讓他們暫時站到她的身後去,而她則將目光投向黑衣人,淡聲道:“疾十三?”
黑衣人身子一抖,瞬間覺得自己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了,戰戰兢兢的上前:“是!”
“你本名叫什麽?”
黑衣人沉默了一瞬,搖頭道:“……不記得了。”她是一名孤兒,從小被馮和的暗衛營收養,就連疾十三這個名字,也是因為表現突出,才被賜名的。
至於那些表現不突出的,別說名字了,連性命都保不住。
徐瑤淡漠的“嗯”了一聲,不怎麽在意,似乎隻是單純的問一句,轉而道:“疾,快、迅猛之意,而馮,馬行疾也,所以你是馮和的暗衛,沒說錯吧?”
黑衣人微怔,不明白徐瑤明明知道她的身份,為什麽還要再問一次。
然而,當她聽到身後傳來的抽氣聲,同時察覺到之前投放在她身上的那些崇拜、敬佩的目光,立馬轉變為厭惡與失望,她便突然明了徐瑤的用意。
這是要在這些人麵前拆穿她的身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