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各自的戰鬥
負責偵察的遊俠發現了一支正開往金橡村的傭兵團。
他們比卡蓮娜預計的速度更快，但是很多傭兵都騎乘著坐騎。
一些瓊達斯人夾著高大的戰馬並且披著革制的馬甲，而其他大多數騎手只是湊合著蓋上馬鞍和毯子。
沒有騎馬的傭兵就只能跟在隊伍邊，塵土在臉上糾結成塊，汗跡在皮甲上斑斑點點。
瓊達斯人身材苗條，皮膚微褐，頭髮的顏色多以金色為主, 而眼睛則是綠色或者棕色。
身為大地母神教會的牧師，卡蓮娜一眼就看清了這群傭兵的身份和來歷。
瓊達斯是由散布在墜星海南岸的一連串同盟城邦和小城鎮組成，這讓牧師很難想象，這就是那個產生了定居在強勢的桑比亞的商人的國度。
不過，現在因為榮譽的衰落，統治者的貪婪野心, 以及環繞在周圍的敵人們，導致瓊達斯是一片日益黑暗的土地。
「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騎手。」負責偵察的遊俠說，「顯而易見，這肯定是散塔林會聘請的雇傭軍。」
「沒錯。」卡蓮娜微微點頭。
她拂過擋在眼前的髮絲，這是一個艷陽天，飛蟲在熱氣騰騰的空氣里啾鳴嗡唱。
她率領的『守望者』遊俠部隊站在某個被漠口鎮領主砍下腦袋的奴隸主莊園的櫻桃林里，後者在炙熱的陽光下暖溢芬芳。
花朵早已凋謝，酸甜的紅色果實掛滿枝頭。
五天左右它們就能成熟採摘，但卡蓮娜不禁想到櫻桃成熟之時，是否還有人能倖存來投身此事。
瓊達斯人徐徐靠近，沿著塵土飛揚的鄉村小徑，穿過在陽光下早已開墾的田地。
差不多百米左右，他們的路徑會帶著他們路過卡蓮娜和她的戰士們靜待的櫻桃林。
稜角分明的遊俠皺了皺眉頭，對她說，「這些騎兵毀了你的作戰計劃，大祭司。也許讓他們過去會是明智之舉。畢竟五個村子的大多數村民已經去漠口鎮避難了。這些匪徒只會找到一個了無人煙的村子。況且，我們的人手太少，又過於分散，根本不可能應付這支兩百多人的傭兵團。」
卡蓮娜研究著靠近的傭兵, 良久良久衡量他們。
然後她搖搖頭, 「不, 我們繼續。大地母神在上，我懷疑他們當中不少人不會騎乘馬匹和我們作戰。」
「不要低估傭兵，裡面絕對有施法者。」遊俠提醒道。
「相信我，狄恩，我已經犯過一次這錯誤了。我的確會希望那邊的騎手少些，而這邊的弓箭多些，不過我們既然接下了漠口鎮領主交給我們的任務，就不能任由敵人毀壞良田和村莊，任何試圖接近漠口鎮範圍內的敵人，我們都必須將其清理乾淨。」
卡蓮娜微微一笑，她的視線片刻不離步步逼近的團隊，說道：「傳話給我們的戰士，瞄準任何騎在戰馬上的人，那些人應該是擅長騎乘作戰的傢伙。」
她等了短短一會，而傭兵們也更加接近。
空氣沉重而潮濕，它在這片寬廣綠野都是如此，逝去的花朵殘香猶在她腦中縈繞。
「現在？」遊俠狄恩問。
卡蓮娜露出自信的微笑, 「就是現在。」
她回答完, 並抬手發出一個簡要的手勢。
藏身在櫻桃林間的十五位遊俠抬起白弓飛箭，紛紛向北進金橡村的傭兵團隊中射擊。
三拍心跳的時間, 混亂在傭兵隊伍中爆發。
銀色的死亡之雨對騎手們當頭而落。
他們哀嚎著，紛紛自鞍座上倒下，利箭射穿咽喉或透胸而過。
其餘未被遊俠一箭致命卻又為其所困者，則在突如其來的劇痛和驚怒中狂叫。
馬匹們嘶鳴暴跳，步兵散亂，而另一波箭雨隨至，更遠地射入人類隊伍的後方。
儘管猝不及防，瓊達斯人也並非不堪一擊。
在吼叫和詛咒中，人類傭兵們開始在第三波箭雨仍穿空而過時行動。
步兵們舉起菱形的盾牌擋在肩上，並快步並肩屈膝，將盾連鎖成一道皮木之牆來抵擋精靈利箭。
十字弓手靠近到盾牆後面並開始對著樹林亂射，嘶聲咒罵與嗖嗖破空之聲在達瑞德腦中奏起一片喧囂。
一個接近傭兵頭領的隊長，從鞘內振劍而出，躲開大量劃過他身邊的羽箭。
「來啊，你們這些狗東西！」
他大吼著，對著看不見的弓箭手們大喊挑釁，率著二十個騎手直衝入櫻桃林。
卻被卡蓮娜精準的一箭，貫穿心臟，摔翻下馬。
「注意側翼！」遊俠狄恩連忙警告，「他們想在這兒包抄我們。」
「我看到他們了。」卡蓮娜笑著回答，但是他們首先必須解決在樹林里橫衝直撞的瓊達斯人。
她指著迅雷般沖向遊俠們藏身之處的騎手們，一臉鎮定地說，「先搞定那個！」
守望者部隊中的一名巫師點了點頭。
他熟練地從身上的小袋內取出一撮銀粉。
隨著他揮手將粉末散入空中，一道致命法術的咒文也迅速而出，並直指向逼近的騎手。
每一粒在他指尖上的粉末都化作銀白色的長長冰針，飛掠猶勝箭矢，直取衝撞而來的騎兵。
閃亮的碎片穿透胸甲和鏈甲衫，如穿破縞，片刻后更隨一片白光迸發出一股致命霜寒。
在前的瓊達斯騎手們首當其衝，被致命的冰針寒雹炸成散沙，連人帶馬一同被穿個透心涼，抑或被難以忍受的冰冷燒灼，以至於身覆雪白，血凝成冰。
閃耀的霜柱和黑色的血液讓果樹星星發亮。
卡蓮娜忍不住退縮了一下，但她輕拍巫師的肩膀並下令，「現在撤退！他們可能有他們的法術。」
兩個遊俠快步回奔百米左右，在樹林間疾走。
果不其然，後面一陣劇烈的火焰爆發在樹林中，就在他們剛剛所站立的地方。
一波含著硫磺味的熱氣將卡蓮娜的斗篷掀到她的肩上，並烤焦了她的一絲頭髮。
她跑了百米左右，縮身在一棵樹后，並飛快考量地這次突襲。
箭矢仍在呼嘯著打入道上的瓊達斯人隊伍中，但是較之之前已經少了不少。
遊俠在射擊之餘游弋，以避免遭到瞄準。
卡蓮娜一眼就能看到席捲果園的騎兵，正在牽制她側翼的弓箭手的火力。
只要片刻，她和戰士就會被在林子里被包圍，雖然她的『守望者』遊俠足以依靠彎刀和長劍，讓他們充當櫻桃樹的肥料。
但漠口鎮的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她不想將自己寶貴的神術，浪費在這群傭兵身上。
她握住掛在心口前的一枚聖徽，並低吟一段神術咒文。
神術將她的話語傳遞給了所有林中的遊俠，不論他們是近在咫尺或者相距百步。
「立刻撤退！」她命令他們，「到第二道防線，快！」
十五名遊俠一齊轉身並向北衝刺，前往大果林的遠方。
卡蓮娜多瞥了一眼她的遊俠戰士們，在他們掠過身旁的樹木之時或隱或現。
她能聽到背後遠處人類的咒罵聲，瓊達斯人沒花太久就省悟過來他們的埋伏者正在撤退。
傭兵們抵達了果林的邊緣，並衝到遠處的田野中。
卡蓮娜加大步伐全速奔跑，對她與她的戰士毫無掩護心知肚明。
一眼看去，她的大部分戰士都還跟著她，遊俠們無聲地在田野上緊跟她的腳步。
但是掃過西邊，只不過兩百米遠，六十個騎兵現身，繞著大果林的邊緣正狂追猛趕。
「大祭司！」遊俠狄恩擔憂地喊道。
「放心，我看到他們了！」她回復道，向他們露出鼓勵的微笑，「加把勁！」
通過田野后，一道又長又低的山脊被一道卧如綠牆橫道的濃密灌木叢覆蓋。
卡蓮娜冒險從肩膀上回望了一眼，並改道向右，漸漸遠離正步步緊逼的騎兵，如此他們會花上更長的時間才能碾過他的戰士們。
烈日照在她身上，齊腰的灌木迫使她邁步邁得又長又大，與其說是跑，不如說像是跋涉。
她緊盯住眼前暗色的灌木叢並儘力保持速度，儘管汗水在她臉上流淌，而潮濕的空氣在她肺里就像蜜糖一般粘稠。
在她背後，她能聽到緊隨其後的騎手們蹄聲陣陣。
傭兵們用勝券在握的語調，粗魯咆哮著，而遊俠戰士們到那邊灌木叢還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
一聲號角聲從前方林中的某處響起。
卡蓮娜猛地對她的戰士們大喊，「趴下！」
她撲身投入高高的灌木中，樹枝拂掠過她的臉面和手臂。
而在她頭頂超過八十張長弓錚然齊發。
就在前方樹木的庇護之下，彷彿全金橡村的男性人人都能弓善射，有些女性也是一樣，對著正打算踐踏撤退遊俠的騎兵舉弓放箭。
他們並不全如遊俠戰士們那麼精準，但有些卻不相上下，而剩下的也射得足夠好。
馬匹嘶吼跳躍，騎兵們墜落鞍韉，而其餘的則在毀滅性的射擊下驚慌失措。
三輪快速的齊射后，配合著卡蓮娜等人的攻擊神術，瓊達斯傭兵們已經是頭暈目眩，死傷大半，只有兩三個策馬逃離翠綠的灌木叢，丟下自己同伴不管。
卡蓮娜和她的遊俠戰士們一躍而起，緩步奔入灌木叢的掩護中。
她發現一個地精正在等著自己，一旁還有一個食人魔。
更多豺狼人、狗頭人村民和巨魔農夫站在一邊，臉上滿是冷酷的滿意之色。
他們的穿著著參差不齊的護甲，從根本不著寸甲到陳舊的鏈甲衫或鑲嵌皮甲獵裝，但是所有人都精擅用弓，不少人的腰帶上還挎著劍和斧子。
漠口鎮的人不可貌相啊，卡蓮娜笑著贊道：「乾的好，小地精。如果不是你和你的村民們打得這麼漂亮，我們已經被騎兵踩扁了。」
「卡蓮娜女士，您太謙虛了。我打算盡量在聽到信號前一直等下去。」拿著手弩的地精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想到他們會那麼快跟上你們。讚美大地母神，你們個個健步如飛，應付一群傭兵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女士？」食人魔對卡蓮娜問道。
身為奴隸的他，恢復自由之身後，就主動擔任起了金橡村的民兵隊長。
原本平易近人的食人魔在戰場上判若兩人。
他素日里溫和的笑容和輕鬆的笑聲消失不見，被決絕和憂心所取代，他瓮聲瓮氣地說，「我們還要面對多少敵人？」
「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
卡蓮娜施展偵察神術，遠方的景象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
她閉目沉思片刻，對這群類人生物露出和藹的微笑，「現在，我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
「有一群數量為500左右的豺狼人和獸人組成的部隊，受散塔林會的挑撥，從風暴號角山脈衝下來，準備洗劫漠口鎮。」
食人魔和地精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地精結結巴巴地說，「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只要聽我的，我保證讓你們毫髮無損地消滅他們。」卡蓮娜美眸中浮過一抹狡詐，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說：
「這支土匪會經過翡翠閑庭的德魯伊們的小樹林。小地精，你帶著幾個豺狼人村民給他們帶路，然後趁機在德魯伊的小樹林里放一把火，就有人幫我們解決掉這個威脅。」
「這真的可以嗎？」地精一聽，嚇了一跳，滿臉恐懼地說，「我怕豺狼人和獸人把我吃了。」
「相信自己，發揮你的口才，把這些沒腦子的傢伙誇一誇，你就會幸免於難。」
卡蓮娜露出鼓勵的微笑，對他說，「不然的話，這500多豺狼人和獸人湧入漠口鎮的後果難以想象，你們難道就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園被毀滅嗎？」
「肯定不願意了。」地精不假思索地說，又咬咬牙，點頭道：「沒問題，卡蓮娜女士，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吧。」
「這是火球術捲軸，會使用嗎？」卡蓮娜遞給地精一個捲軸，「將敵人帶入樹林範圍后立即釋放，然後儘快逃跑就可以了。」
「當然會用，我曾經給一個巫師當過助手。」地精接過捲軸，挑選幾個衣衫襤褸的豺狼人，露出一副殉道者的表情，朝風暴號角山脈的方向走去。
「願大地母神護佑著你。」
卡蓮娜祝福一句，立即指揮著自己的『守望者』遊俠，準備投入到下一場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