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十一條項鏈
謝之舞覺得,自己其實是個很容易就滿足的人。遠的不說,就說楊子那一句簡簡單單的生日快樂,就讓她足足開心了大半個小時。
晏回對她這副神經兮兮的樣子很是不滿,冷哼一聲諷刺道,“謝之舞,謝家二小姐,我拜托你不要總是露出這麽丟人的表情來行不行?知道的也就算了,楊子一句話就讓你樂成這德行,沒出息,跟成天讓人虐待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發春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讓謝之舞在胳膊上狠狠的扭了一下,小丫頭忒會挑地方,專撿靠近腋下的地方,晏回一個沒留神就被她給掐疼了,嗷的一聲連話都顧不上說了。
“你懂什麽。”謝之舞掐完了,神情看上去頗為舒爽,細細了吸了口氣,打開車窗吹著夜晚的小涼風,聲音無比清淡的緩緩開口,“我都不怕你笑話,我長這麽大,楊子是第一個在我生日這天跟我說生日快樂的人。”
晏回忍著疼痛想說你這不是瞎扯淡麽,可想了想,也覺得提前一天的祝福還真是不如不要,到底沒再開口。
一直到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謝之舞才發現晏回是載她來到了海邊。
她跟在晏回的身後下了車,看著他把後車廂楊子替他準備好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最後又小心翼翼的拖著那個盒子,眼神示意謝之舞一下,就一個人大步走在了前頭。
“本來呢,這些都該是偷偷準備的,可是咱這不是偶遇嘛,意外、美麗的意外,所以呢,你在一邊兒看著就行,就算覺得我這人真是土斃了,也不準笑出來!”晏回邊走邊說,一直到了沙灘上,才脫下鞋子,把那盒子遞給謝之舞,一個人拎著大包走到了遠處。
那個盒子,謝之舞不用看也知道會是什麽,頓時覺得心裏一陣溫暖。
晏回從包裏掏啊掏,掏出一堆蠟燭和煙花。他想了想,準備用蠟燭擺個造型,一個心形擺了一大半,抬頭望見遠處的謝之舞,海邊的風吹著她的裙擺,她就這樣抱著蛋糕靜靜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再一低頭,卻突然覺得那個心形無比刺眼,下一秒便一揮手,打亂了擺好的蠟燭。
等到晏回終於滿意的站起身拍了拍手,一句蠟燭拚成的Happy Birthday早已躍然沙灘上。他掏出打火機,隨手點了根煙,又拿著打火機一一點燃了那些蠟燭,然後跑回了謝之舞身邊。
“好看不?”他像個邀功的小孩子一樣,等著她的誇獎。
謝之舞滿臉僵硬的點點頭,低低吐出一句,“還成。”
晏回臉黑了,冷哼一聲就別過了腦袋,“你太沒數了,小爺我可是很受歡迎很有市場的。多少女人眼巴巴的盼著我能看她們一眼,我對她們笑一笑她們都要暈了,更別說替她們點蠟燭,你信不信我就算給她們擺個大便的形狀她們都能感動的以身相許?我那麽誠心誠意的為你,費那麽大勁給你擺了那麽多英文字母,小爺我腿都蹲麻了,你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麵無表情的對著我,讓你對我笑笑有那麽難嗎?讓你……”
謝之舞在晏回的嘮嘮叨叨下再也受不了了,一抹鼻涕恨恨說到,“去你大爺的晏回。你很有市場?你送人大便還能抱得美人歸?毛線!你他喵的要是如此的優秀如此的善解人意為什麽就不能讓我找個暖和點兒的地方呆一呆姑奶奶這都快凍僵了你還指望我笑給你看你就不怕我一笑臉上的皮膚都一層一層的剝落掉嘛……”
晏回愣了,抬頭看看謝之舞鼻涕橫流的模樣,瞬間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笑笑笑,上輩子鐵定是受苦受難受多了沒笑過,這輩子才這麽愛笑……謝之舞憤恨的腹誹,又跺跺腳,剛想抬手抹抹鼻涕,肩膀上就多了一件衣服。她轉眼一看,晏回把自己的襯衫脫給了她,他替她攏好衣服,又伸手替她擦了擦鼻涕,此刻正滿臉溫柔的注視著她。
縱使謝之舞臉皮再厚,也架不住別人給她擦鼻涕啊。想她風華正茂的妙齡少女一枚,眼下居然……果真是一世英明毀於一旦啊。
於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謝之舞隻得嬌羞的低下了腦袋。晏回這廝卻一聲輕笑,開口說到,“謝之舞,你流鼻涕的模樣,真是……嘖嘖。”
他火上澆油的說了這麽一句,謝之舞一聽,抬腳就踹了出去。晏回身形利索的躲了過去,一邊哈哈大笑的往蠟燭方向跑去,一邊轉頭衝她喊,“快來,有煙花放!”
謝之舞抱著蛋糕跟在他身後跑了過去,之前尷尬的氣氛一時間通通消失不見了,她有些自嘲的笑笑,問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而跑在前麵的晏回,此刻卻一改前一秒沒心沒肺的模樣,漸漸斂了笑容。
放煙花的時候又出了岔子,謝之舞看著晏回利索的點火跑回一氣嗬成,羨慕的要緊,便躍躍欲試,可骨子裏珍愛生命珍愛健康的原則卻讓她有心無力,她總是沒等火苗燒到信子就嗷嗷叫著一驚一乍的跑了回來,最後晏回終於受不了,收了她的點火大權,還嘲笑她膽兒比狗熊還小。謝之舞一惱怒,就掀開蛋糕盒子,抹了把奶油就往晏回臉上湊去。
晏回隻得頂著一臉的奶油,把剩下的煙花一口氣放完了。
“許願吧。”
晏回得意洋洋的變出一堆蠟燭,插在了那個麵目全非的蛋糕上,謝之舞數了數,一共有十七根。
“你什麽時候準備這些的?”她問。
晏回一笑,眨眨眼睛,“在你捧著腦袋嗷嗷直叫的時候。”
謝之舞想想,也笑了,“晏回,你這人真是欠揍。”
“要揍也得等許完願再說。”
他目光炯炯的盯著她,讓她覺得此刻真的不再是一個人。
“晏回,謝謝你。”
謝之舞對晏回說了一句謝謝,然後低下頭,默默許了個生日願望,她想,沒有提早,也有蠟燭,這下她的願望就能實現了吧。
莫璟堯,這下,你會愛上我了吧。
*
晏回把謝之舞送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擦亮了。
生日宴會她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溜了號,早就做好了接受之歌詢問的準備。可她並沒有想到的是,車子剛停下,之歌就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阿舞,你到底去哪兒了,我們找了你一個晚上!”
謝之歌著急的看著謝之舞,又看了看緊跟在她身後下了車的晏回,一時間沒了聲音。而謝之舞的目光在接觸到之歌身後的莫璟舜和莫璟堯時,也沒了解釋的欲望。
“那,我就先走了。”
晏回湊到謝之舞耳邊,低聲告別,謝之舞茫然的點了點頭。孰不知二人這樣的動作,在外人看上去,竟然隱隱透出一股曖昧的味道。
“阿舞,不是姐姐說你。你要是有事情要辦,也得提前打聲招呼啊,來不及的話,至少要帶著手機,你連錢包都沒帶呢……”謝之歌一邊拉著她往屋裏走,一邊小聲責備,“我們本來要把禮物送給你的,結果你都跑了……璟堯哥哥為了親手把禮物給你,在這裏坐了一整晚。”
謝之舞看看聞言身體明顯僵了一僵的莫璟堯,心裏不由苦笑,之歌啊之歌,他哪是等著送禮物給我,他是想多跟你待一會兒罷了。可憐人家一番深情,你還老想著為他牽紅線,他的心裏,該是有多難受。
幾個人進了屋子,之歌就善解人意的放開了謝之舞,“好啦,我們一整晚都沒睡也累了,禮物已經在你房間裏了,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們先上樓了哦。”
說完眨眨眼睛,拉著莫璟舜上了樓。
客廳裏一時間隻剩下謝之舞和莫璟堯大眼對小眼,氣氛尷尬的要命。
良久,謝之舞終於認命的歎了口氣,跌坐在沙發上。
“你找我?”她問。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兒,可她卻不得不問出口。好在脖子是真的很酸,她可以一邊問一邊揉一揉,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不安。
莫璟堯卻真的低低應了一聲。他走到她麵前,坐了下來,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份禮物,放在桌上遞給了她。
謝之舞愣了一愣,接過禮物拆開來看了看,隻一眼卻忍不住冷笑出聲,“莫璟堯,你那秘書的品味和欣賞水平可真是十幾年如一日呢。”
莫璟堯聞言,難以置信的抬頭看了她一眼。
謝之舞沒打算理他,隻顧擺弄手中的盒子,那是一條看上去還挺漂亮的項鏈,當然,前提是如果她沒有收到過之前的那十條的話。
莫璟堯每一年隻給謝之舞送一次禮物,隻之歌生日這一天,美其名曰是她的生日禮物,從六歲那年起。而這一年一次的禮物,卻接連十一年都是一條看上去名貴卻毫無新意的項鏈。第一年,她看了很喜歡,項鏈在脖子上戴了一整年,洗澡都舍不得脫下。第二年,還是很喜歡,她以為莫璟堯善解人意的替她選了一條可以替換的備用項鏈。第三年,第四年,她漸漸開始隱約期待著與眾不同的禮物。
而莫璟堯給之歌的禮物,從來都是不一樣的,有些規模大的要命,有些名貴的要死,有些也是些不值錢的玩兒,可全是之歌喜歡的。也全都是他親自一心一意的為她準備的。
並且每年的每個節日,就連愚人節,也不會落下。
但她,十一年,隻有十一條別人替他準備好的項鏈。
他連打發她,都要假手於人。
她很羨慕,也很嫉妒,卻竭盡全力的讓自己不去跟之歌比較,現在她終於明白,她不想去比較的原因,是因為早就知道自己才是必輸無疑的那一個。
“你送了之歌什麽?”她故作好奇的問。
莫璟堯深深的看看她,正想回答,謝之舞卻一揮手打斷了他,“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莫璟堯,你就繼續送我項鏈也挺好,不要白不要,等我七老八十沒人管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拿去開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