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永州賀氏
第二日,錢玉寧就讓夏盈去給畫兒說,自己要見賀氏,叫她到內院來。
下午時分,畫兒來了,身後跟著一個穿棗紅色衣服的中年婦人,大致三十七八歲的樣子,見了錢玉寧,兩人均是規規矩矩的上前來行禮。
畫兒行禮道:「奴婢畫兒,見過姨娘!」
跟在她身後的中年婦人也上前來照著畫兒的樣子行禮:「賤妾賀氏,見過姨娘,姨娘萬安!」只見她抬起頭來,面上一帶著討好的笑容,一雙眼中綴滿了神采,小心翼翼的看著坐在堂上的錢玉寧。
畫兒在一旁介紹說道:「姨娘,這位就是永州莊子上的賈管事之妻賀氏了,就是她要來見您的。」
錢玉寧坐在堂上聽了畫兒的介紹,朝她點了點頭,抬起手來虛扶了賀氏一下,面上帶笑,溫和的說:「想必這位就是賈夫人了,請坐吧,冬雪,上茶。」
那婦人,也就是賀氏,臉上升起來一抹喜色,連連彎腰謝恩:「謝姨娘,謝姨娘,賤妾哪裡當得姨娘的一聲夫人啊,姨娘只管隨意叫賈家的便是了。」
原來,莫看這賈管事和他老婆賀氏在永州架子大,排場也不小,吃穿用度比一般的富戶和小官吏都有講究,但在身份上來說,仍是安信侯府的下人。
到了府里后,看到處處都是和他們一樣的管事,又有府中木管家和徐嬤嬤張奶娘等這些主子的心腹隨時敲打著,所以,處處都小心翼翼的,他們不要說在平常奴僕面前不敢託大,在姨娘面前更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肆的。畢竟就算外放了莊子上的一方管事,終究還是安信侯府的家生子,身家性命和前途富貴可都是捏在主子們手上的。
賀氏在堂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冬雪這會兒端了茉莉香片出來放在她右手邊的高几上,一陣濃郁的茉莉花清香便飄散開來。賀氏看著這上茶的丫頭,又看了看堂上錢姨娘身後立著的兩個穿著華麗的丫頭,,心說,功勛世家,侯府貴胄,果然非一般的小官商賈之家可比,連一個姨娘身邊的丫鬟都出落的和小富之家的小姐一般嬌美有氣度。
錢玉寧指著茶几上的茉莉香片說道:「聽聞賈夫人從永州而來,我這裡剛好有一些從永州帶回來的茉莉香片,夫人不若嘗一嘗。」
賀氏笑著又謝了一回,端起來喝了一口,道:「姨娘的茉莉香片就是地道,乃是一極品,沒想到在京城還能喝到這麼好的茶,就算我們每天在永州也是很難喝到的,我也就喝過一次。」
永州每年專供茉莉香片特級品給宮中,一極品供給王侯貴族權勢之家,只有三級品才可在市場上流通買賣。這賀氏說她喝過一次,可見賈管事在永州混得還是很不錯的。
錢玉寧說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夫人,給我帶了永州的蘋果和蜜柚來。」
賀氏這時也打開了話匣子,說道:「姨娘喜歡就好,這也不值當什麼的,就是京城不產蘋果,老侯爺和小侯爺又都特別愛吃蘋果,所以咱們永州的莊子里特地置辦了兩座大山,專門雇了幾戶人家來栽種,每年都是選了最好的送來。蜜柚也是栽了一百來顆,永州的蜜柚好吃是出了名的,蜜甜之中帶一些微酸,最是爽口不過了,即沒有純甜那樣的膩煩也沒有酸得讓人掉了牙去,今年當家的和我選了一百個送到侯府上,就是為了孝敬主子們的。」
錢玉寧笑著說:「賈管事和夫人有心了。不知永州今年光景怎麼樣?」
賀氏說道:「永州今年收成不太好,對付著過。不過聽說江寧縣更糟糕,鬧了乾旱快兩個月,許多都流落到了永州城裡來要飯。我那內侄女家就遭了殃,雖說她家不是種田地的,家也住在江寧的縣城裡,可架不住老天爺兩個月沒下一滴雨,眼見田裡地里的莊稼只有人的小腿骨那麼高,既不往上長,也不接穗,實在是沒有水的緣故,太幹了。於是人人都去河裡湖裡擔水灌田,本來天氣乾旱河裡湖裡水就少,這麼一弄,小河都被弄乾了,河裡湖裡的魚沒有水也活不成,死了不少。她家本是賣魚的,這一下,沒了營生,快揭不開鍋了,就求到我的面前。」
錢玉寧看她的神色,心中有一些瞭然,煙家?嘴裡卻問道:「這江寧城中的賣魚戶我道也都認得,不知夫人說的是哪一家?」
賀氏方才說話時眼睛就一直緊緊的盯著錢姨娘,心裡懸著一塊石頭,這一下聽她這麼一說,石頭落了一半下去,開口說道:「就是城西賣魚的煙家,我那內侄女都嫁過去八年了,想必江寧去他家買過魚的人都認得她,這麼說起來,姨娘也認得她,那也是緣份。」賀氏一張嘴油光水滑,討著巧說話,一臉的笑意裡帶著一絲討好和小心翼翼。
錢玉寧淡淡一笑:「我本是江寧人,怎麼不認得,說起來我同煙家嫂子還是熟識呢。」
這下子賀氏心裏面的石頭算是全放下了,心說,看來是了,這就是全江寧城都在談論的賣豆腐的錢家二閨女,看來賀小容那小蹄子沒有狂騙自己。只是她們都說這錢家二閨女走了好運,嫁了一個京城來的富貴之家的公子爺,現在看來,可不是什麼一般的公子爺啊,而是安信侯府堂堂小侯爺,身份極其尊貴。
賀氏又忍不住看了坐在堂上的錢玉寧一眼,好傢夥,這穿戴,這模樣,這氣度,雍容之中透著貴氣,溫和之餘又不失典雅。她頭上今兒佩的是紅藍寶石嵌玉壓發華勝,一根通體潤白的羊脂玉雕白玉蘭實心花簪,純金點翠綴金絛步搖,俱是名貴之品,隨便一件放在尋常百姓之家那都是要當作傳家之寶好好珍藏的,侯府一個姨娘就能穿戴的如此富貴,可見錢玉寧是攀上高枝了。
錢玉寧聽了賀氏說出來,心中還是有一些震動的,果然是她,眼神一閃,說道:「當然是認得的,從前煙家嫂子還與我有過些許交情的,只是不知道她如今過得如何了?」
賀氏面上透著驚訝,嘴上順溜的說道:「哎呀,小容那死丫頭原是說真的,她說錢二姑娘與她是舊時相識,現在見了她落難,必不會不拉一把手的,叫我來京城若是恰好見到了一定要與她分說一下,要來給錢姨娘您打個下手,好好伺候您吶。」
錢玉寧把這話聽在耳朵里,在腦子裡轉了幾轉,沒有一下子就開口說話,而是喝了一口茶,再說道:「煙家嫂子以前對我的好,我自是記在了心裡的,只是我在這府中也不過一個姨娘而已,連自己也做不得自己的主,哪裡能做了別人的主去。我這裡有一百兩銀子,勞賈夫人帶回江寧去給煙家嫂子,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錢玉寧又對著劉嬤嬤說道:「嬤嬤,你去拿一百一二十兩銀子來,分開包著給賈夫人帶回去,另再抓十條銀魚兒來給她帶回去分給孩子們吧!」
說完這些,錢玉寧對賀氏說道:「賈夫人,勞你跑這一趟,這二十兩銀子,權作是你的車馬費,你就收下吧。」說著又從手上取下一個金戒指來賞給了她。
冬雪把金戒指給賀氏捧了下去給她,賀氏跪下千恩萬謝了行了謝禮。
說了這半天,錢玉寧也乏了,吩咐劉嬤嬤將賀氏和畫兒送了出去,自己則回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