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責任
風城外的一片古道，周圍荒草雜生，塵土微揚，看似有些荒涼。
不過這條古道還是有人來往的，畢竟這是通往風城的必經之路，每日都會有不少的人從這裡進出。
然而，此時卻有一隊人馬極為顯眼。這隊人馬中有五頭雪白的獨角獸拉車，後面還有二十多個壯漢，推著架子車，車上似乎是一些聘禮，用紅色的喜布蓋著。
這是在後方的一個車廂，車簾為紫金之色，上面用銀色絲線綉著一頭猙獰的元獸圖騰，在那圖騰之旁，還綉著一個大大的「王」字，彷彿真的是那帝王一般，透露著一股無形的威嚴霸氣，
「快點快點，馬上就到風城了。娘的，輕點，小心把老子的聘禮給摔壞了！」那車廂之內，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探著身子，對著前方看守聘禮的人叫罵道。
少年長相倒是英俊，但是印堂有些發黑，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虛弱之氣，面色病白，中氣不足，看這模樣，顯然是縱慾過度所致。
「驚兒，你說的那個女子當真是風城君家的？」車廂內還有一名中年男子，身著紫色衣服，面上威稜四射，看起來彷彿一頭猛虎。
「是真的爹，七日前我在風城城測上親眼看見的，長的可漂亮了！」那被稱作驚兒的少年點頭道，口中似乎都流出了口水。
「我一定要娶她！爹你可得幫我！」少年眼中流露出令人厭惡的淫穢之色，可是那中年男子卻毫不在意。
「爹既然跟你來了，就自然不會讓你空手而歸。」中年男子笑了笑，「我王萬歸的話，想來他君玄機也得給幾分面子的。」
……
「城池抹殺？」看著君玄機那副沉重之狀，君若離突然覺得父親似乎老了，他猛的發現，君玄機那黑髮之中已經出現了些許白絲，面龐之上，似乎也多了幾道皺紋。
「其實這是每一個城池，無論上中下城都會經歷的事情，每過一段時間，便會收到來自宗域的指令，當接受到這個指令的一刻起，便意味著已經開始了為期一年的城池抹殺。」君玄機緩緩道。
君若離不由動容，宗域，竟然是從這個龐然大物處所下達的指令。
所謂宗域，是凌駕於百城之上的地域，可以說，包括風城在內的數百之城，皆算是附庸在這個名叫「太清宗域」的大地域。
但凡能夠以宗域為名的地方，那絕對有著一個強大的宗派來作為頂樑柱，而太清宗域的頂樑柱，便是一元太清宗。
對於這個一元太清宗，君若離了解的並不多，他只知道那是一個真正的龐然大物，比任何一個上城中的宗派都要強大數十倍。
「當城池抹殺令下達的一年之內，這個城池會被名為『暗影』的人所監視，在這一年中，必須通過正規的修鍊方式來造就三名空元境實力的少年，一年過後，暗影會出現，若沒有達到要求，便會開始對這座城池的抹殺行動。」君玄機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但是茶桌已毀，也只能咽了咽唾沫。
君若離不由一驚:「抹殺的意思是……」
「屠城，一個不留。」君玄機苦笑。
君若離此刻徹底愣住了，屠城？一個不留！風城足足有幾十萬近百萬的人口，即便實力達到君玄機這種金元巔峰的強者都無法誇下海口說能夠屠城並一個不留，那個被稱作暗影的傢伙竟然可以！那他的實力，又得多強？
「所以城測時所說的大乾宗名額，都是幌子了，對吧，爹？」君若離恍然大悟。
君玄機點頭道:「城池抹殺對於少年也有年齡要求，是十二到十八歲。但是這件事對於城中的少年來說，無疑是一座巨山。」
君若離默然，的確，這個消息一旦說出，無異於對著全城的人宣布他們只剩了一年的壽命。因為想要在十八歲之前達到空元境，實在是難如登天，雖然可以用一些天材地寶強行提升實力，就如同野狼那樣，可是城池抹殺有著規定，必須以「正規」的修鍊方式達到空元境。
「如果城中有人逃跑呢？」君若離問道。
「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君玄機沉聲道，「不過若並非本城之人，則會倖免。」
君若離沉吟片刻，突然一驚道:「那乾元城空城之事豈不是……」
君玄機面色沉重，點頭道:「應該是他們城池抹殺的期限已到，而他們並未達到抹殺令下達的要求。」
聞言，君若離不由倒吸口涼氣，乾元城可是名副其實的上城，那裡的頂尖強者恐怕已經超越了金元境甚至達到了更高的境界，可即便如此依舊在一夜之間成了空城，顯然即便那種實力，也無法反抗。
「暗影……很強么？」君若離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君玄機苦笑:「我曾經在一座外城恰巧碰到過抹殺，那些名為暗影的人極為怪異，身穿暗紫色皮衣，臉上帶著骷髏面具，彷彿真的是從九幽之下爬出的厲鬼魔神，實力堪稱恐怖。在那種實力面前，即便是金元強者，也不堪一擊。」
這句話彷彿一個千斤巨錘砸在了君若離的心頭，令他此刻徹底怔住。金元強者，竟然在暗影面前不堪一擊！
他這才明白，原來父親真的有不能說的理由。
「爹之所以不說，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如果讓全城知道此事，會引來多少慌亂？又會有多少少年被這壓力壓的一蹶不振？」君玄機嘆息，「所以爹才與城中的其餘幾位領頭人編了一個大乾宗的幌子，只篩選除了林悠然外的兩名少年。」
「這是一種責任，身為領頭人的責任。如果一年之後未能有三名空元境少年誕生，那麼爹會拼了命來守護你們，即便是以卵擊石。」君玄機突然笑了笑，他看著眼前的君若離，他想多看看幾眼，這個他最愛的兒子，縱使平日里看似慵懶，卻一直很懂事的孩子。
君玄機害怕，因為他怕一年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君若離看著父親，心頭終於徹底明白。父親在與母親和其他風城的領頭人，還有林悠然他們一同承擔著一份責任。
那是他們身為風城高層和風城天才所必須承擔的責任，那是對風城近百萬百姓的責任。那是縱使明知會死，也不得不去放手一搏的責任。
君若離突然覺得自責，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這麼多人為自己，甚至是為整個風城的眾生而不停歇地努力，而自己，卻依舊在因為那莫名的心理而排斥修鍊。
君若離想起了野狼一月前對自己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來承擔這某個責任的時候，你會怎麼選擇」。
君若離此刻才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何含義，野狼也在默默承擔著這份責任，即便這已經令他無時無刻都被壓力環繞。
這份責任，我是否也該承擔？
「爹，如今若夢他們，在一年內突破到空元境有多少把握？」君若離沉吟許久，臉上不知何時突然浮現出了一股決絕。
君玄機一怔，因為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兒子似乎與以往不同了。彷彿是躲在黑暗中隱匿的星辰，當他想要出現的時候，才會綻放璀璨的光芒。
「林悠然已經到了九道元種巔峰，只差一步就能突破空元。若夢天賦很好，加上如今已經七道元種，一年內突破也有很大的把握。」君玄機猶豫道:「可是若炎卻沒有太大的把握，他停留在七道元種的時間太長了，即便他城測時一彩環燈，可是想要在一年內突破，也難如登天。」
其實，選擇君若炎是不是辦法中的辦法。原本花凌天將花千月考慮在內，可是花千月天賦雖好，卻只有五道元種，即便憑藉花千月四彩環燈的天賦，想要在一年內連凝五道元種，顯然是虛妄之談。
相比之下，君若炎倒更有可能成功，但是這希望，卻依舊渺茫。
君若離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氣，緩緩站起，似乎他做了很久的決定。
「爹。」
君若離長長的吐了口氣，他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無法避免的。
「這個責任，我會跟您一起承擔。」
這一句話彷彿晨鐘暮鼓，又似驚天雷鳴，回蕩在屋內，回蕩在父親君玄機的腦海之中。
君若離閉上的眼睛緩緩張開，似乎有金光閃過，又似乎周圍的元氣猛的沖向他的體內。
一股彷彿誰也無法阻擋的堅毅突然釋放而出。
「如果君若炎不行，那就我來吧。」
「我會和爹娘，一起承擔這份責任。」
「因為，我是君家的下一任家主。」
「更是，你們的兒子。」
轟！
君若離這一句句話說的很平靜，但是卻彷彿有著驚天動地地豪氣！
君玄機猛然震驚，因為這一刻君若離身上竟然有一種無形的氣質，這與修為無關，而是一種敢於承擔的勇氣！一種獨當一面的勇氣！
孟煙雨看著君若離的背影，一直沉默的她更是痴了，就是這樣！每次君若離做出令自已意想不到的事情之時，就會散發出這種氣質！
彷彿他就是一座擎天巨峰，任憑前方是狂風暴雨，任憑前路滿是刀山火海，都會被這少年承擔下來，他永遠不會倒下，永遠不會退縮！
無論有多少挫折磨難，只要有這道削瘦的背影擋在前方，就一定能夠化險為夷！
這道身影雖然看似削瘦，但是卻能給人最最需要安全感！
孟煙雨甚至覺得，只要有他在，即便前方是天神阻撓，她也不會再有絲毫的忌憚。那種令人心安的感覺，彷彿只有這個少年方才具有。
「我會和爹一樣，守護著君家，守護風城的近百萬百姓。」
天際彷彿有金光璀璨，陽光順著窗戶照在他的面龐，少年那堅毅的聲音，久久回蕩在所有人的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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