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猶豫
星斗遷移，日升月落，時間匆匆已過四日。四日中，林悠然的修為終於再有精進，他感受的到，自己已經無限接近於空元境，甚至已經快要將那無形中的瓶頸打破。花千月也在這一段時間的修鍊中，突破至了六道元種。
然而君若離這四日之中，卻並未專心修鍊，而是四處打聽了關於唐氏醫館與趙家的消息。
原來，唐氏醫館是流火城中傳承了百年多的醫藥世家，曾經出過無數天賦絕倫的驚才艷艷之人。唐氏醫館曾經更是整個流火城中令人尊敬的大勢力，可是近幾十年來，唐家卻逐漸沒落，家族中的天才也相繼被人陷害而離世，如今僅剩了唐芊芊與其父唐山倖存，支撐著這個已經搖搖欲墜的唐氏醫館。
趙家，也是流火城中的一個醫藥世家，不過卻並非唐家那般歷史悠久，只是這幾十年內崛起的罷了，不過流火城的常住居民卻是知道，自從趙家出現后，唐家的沒落便更加迅速，幾乎一日落千丈。
在數月前，趙家派人向唐老爺子提親，趙家公子趙龍欲要取唐芊芊為妻，並想將唐家吞併。唐老爺子如何能願意，當即便回絕，誰知迎來的便是趙家暗地裡的手腳，今日唐家府邸被大火瀰漫，明日便有閑人上門找茬，弄的整個唐家雞犬不寧。
就在這時，趙家又派人下了約戰書，以唐芊芊為賭注，兩家約定時日在城中心的煉藥閣，在眾目睽睽之下比試醫治煉藥之術。若唐家勝，趙家則保證日後絕不再提吞併與求婚之事，並為唐家提供藥材與銀草，令他們有繼續經營唐氏醫館的資本。不過若是輸了，那麼唐芊芊和整個唐家都要歸趙家所有，不得有絲毫怨言。
若是以唐芊芊平日里的性格來說，她是鐵定不會接這約戰的，可是趙家下的賭注卻令唐芊芊心頭猶豫起來。她從記事起便見到父親整日整夜地為家中之事滿面愁容，每天都有一些兇惡的人前來找事，虎落平陽被犬欺，這些上門找事的都是當年唐家鼎盛時期依附唐家的勢力。
唐芊芊從小便知道人情冷暖，她見證著一些原本與唐家關係不錯的勢力隨著唐家的沒落而逐漸離去。她也親眼看到過父親唐山曾跪在祖先靈位前默默流淚，在娘親的靈牌前喃喃自責。
在唐芊芊心中，強烈的想要幫助父親恢復唐家的巔峰，她從小努力修鍊，同時在醫術當年又有頗高的天分，以至於她年紀輕輕便擁有了超然的醫術與煉藥水平，可是唐家的沒落，卻限制了她的手腳，名貴的藥材購買不起，病人也逐漸被趙家壟斷，整個唐家，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的一步。
所以當趙家前來約戰，並提出如此條件之時，唐芊芊心動了。
如果我能贏，那麼唐家便能夠得到發展的空間。如果我能贏，那麼便可以為父親分擔一些壓力。
唐芊芊這樣想著，心中越來越動搖，她不顧父親的極力反對，擅自接受了趙家的約戰書。
也就是在明日，唐家將要與趙家在流火城中心的煉藥閣中進行醫術與煉藥的比拼，而這一戰，也將決定了整個唐家的命運，包括唐芊芊自己的命運。
此時此刻，一處看似有些滄桑的府邸，像是因為年代長遠、久未翻新修造而看起來格外的古老，大門前的兩頭石獅上覆蓋著一層半寸厚的灰塵，甚至石獅的口中也結了密密麻麻的蛛網。
大門紅漆已退，門前台階枯葉散落，似是許久無人清掃，看起來格外蕭瑟。
府邸之中的大堂，有一名少女和一中年男子。
「芊兒，這場比試還是算了吧，爹就算將唐家交給他趙無彥，也不能讓你嫁入趙家當妾啊……」
那中年男子聲音顫抖無力，像是早已心力憔悴，原本四五十歲並不會特別蒼老，可此刻他的臉上卻密布皺紋，本應還是黑色的頭髮卻已是大半花白，他便是唐芊芊的父親，也是如今唐家的家主，唐山。
「爹，賭約已接，沒辦法毀了。」那少女一身橙黃衣裳，三千青絲中帶著少許紅色，柳葉眉，桃花眼，正是唐芊芊。她嘆息著，似乎也很累了。
「如今趙家日益興盛，醫術與煉藥術皆是超凡入聖，而且他們手中有著諸多藥方與醫經，手中名貴藥材更是數量龐大，如今的唐家，又如何與之爭鋒？」唐山苦嘆，他的身形似乎有些佝僂，或許是多年來的壓力令他已經直不起身了。
「爹你不要說了，女兒也知道趙家強大，但是我們唐家的清雲子烏丹卻是能令他們望而興嘆的。」唐芊芊輕咬紅唇，也不知是什麼情緒。
「可是清雲子烏丹至關重要的藥引卻已被人買走，沒了這藥引，清雲子烏丹如何能夠煉成？」唐山苦笑著，看來此次，是天要亡我唐家。
「燭葉紫清蓮可以用品質好的紫清蓮代替。」唐芊芊玉手緊握，指關節處都隱隱泛白。
「爹，無論如何，女兒都會與您和唐家共進退。這一次，就讓女兒來和您一起承擔吧。」唐芊芊輕握唐山的手，她這才發現，曾經那巨大有力卻又溫暖的手掌，早已變得粗糙與蒼老。
大廳之中，唯有默然的長嘆。
……
三元鎮，山海客棧，客房之中。
「那個唐芊芊似乎很可憐啊……」孟煙雨輕嘆一聲，她突然覺得自責，自己竟然還在當日有意無意地辱了她的名聲，這讓孟煙雨天性善良的心極為自責。
「若離，你怎麼了？」花千月黛眉輕彎，他發現君若離從今日從外面回來后便毫無笑顏，眉頭時不時皺著，似乎是有心事。
君若離抬起眼睛，沉吟道:「這燭葉紫清蓮……還給唐芊芊吧。」
孟煙雨先是一愣，旋即面帶欣喜，贊同地點了點頭。花千月也很表示贊同，畢竟她們二人都是女孩，心中的善良總是多的離譜。
「可笑。」然而此時，林悠然卻淡淡地說了一句。
「哪裡可笑？」君若離看向林悠然，問道。
「這燭葉紫清蓮，你是憑空得來的么？」林悠然手指輕點桌面，問道。
君若離搖了搖頭:「花了四百萬銀草。」
林悠然嘴角輕輕一揚:「那便是了，你既非偷，又非搶，而是正當交易得來，又何必交給那唐芊芊？」
君若離嘆息一聲:「可是這燭葉紫清蓮本事唐芊芊預定的，若非喬忘憂想要招攬我，我也無法買下。」
「沒有那麼多可是，世間一切皆有定數，你得到這燭葉紫清蓮也是你應當得到，無需自責。」林悠然淡淡道。
「但是燭葉紫清蓮我們或許還可以找到，可唐家和唐芊芊的命運，或許就在這燭葉紫清蓮了。」君若離皺了皺眉。
「收起你那仁慈之心，否則終有一日你將因此付出代價。」林悠然語氣冰冷，頗有些斥責之意。
「林悠然，我對你的看法不敢苟同。」君若離搖了搖頭，笑了笑。
林悠然並未說話，而是看著君若離。
「並不是這世間的一切都有定數，如今唐芊芊之事，便是很好的例子，如果我不將燭葉紫清蓮給她，那麼她很可能會輸，而若我給了，則很可能會贏。」君若離笑了笑:「而且我也並非是仁慈，只不過在有些事面前，我不願意太過淡漠，因為有些人的命運，或許在某一刻就會決定在我們的手中，有時候在力所能及時給予援手，那種感覺也不錯。」
林悠然看著君若離，良久一聲冷哼:「你仁慈，別人卻不仁慈。你幫別人，別人卻不幫你，你根本不懂什麼是人心，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你既然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就要學會淡漠，否則你的多管閑事，只會惹來無可預測的劫難。」
林悠然淡漠道:「如同你之前對王驚兄弟下殺手一般，你清楚不殺將會引來王家的報復，此次你將燭葉紫清蓮送去給唐芊芊，你是否想過趙家的報復？你應該知道，唐家如此落魄，很大原因都在趙家身上。」
「你還要清楚，我們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城池抹殺，時日已經越來越近。」
聞言，君若離沉默了。
林悠然的認知雖然聽起來很淡漠無情，但的的確確是這個世界的本質面貌，人心叵測，世態炎涼，可是君若離卻想問，難道殘酷真的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么？
「希望你明白，我們每個人日後的路都是未知的，想要在這兇險重重的路上前行，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就需要活著，然而想要活著，就需要自私，甚至不擇手段。」林悠然倒了杯茶，輕輕放在君若離面前的桌子上。
君若離默然不語，他不知道林悠然為什麼懂得如此之多，只是他說的沒錯。
客房之中噤若寒蟬，唯有君若離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