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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忽悠

  李昂進帳一看,就三個字,臟、亂、差,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不一陣幾個士兵進來,其中一個拿腳在角落裡挑起一團東西踢給他,拎起來一看,是床毯子,嘩啦一抖全是泥。


  打這起,再不搭理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


  李昂試探了幾回也就放棄了,天黑前,士兵給了他一碗麥飯,一罐熱湯,裡頭還有幾塊肉,毛都沒刮乾淨。胡亂吃幾口,肉是絕對不敢動的,給那幾個士兵,卻是連皮帶毛和著湯吞了個乾乾淨淨。


  夜裡寒氣上來,他便學著士兵把毯子裹身上,坐了一陣,終究扛不住困勁倒頭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看到幾個赤膊壯漢,手裡拎著刀,頭上戴著花,臉上還塗了腮紅,闖進來不由分說架起自己就走。到了外頭一腳踹翻,舉刀便砍!


  明知是做夢,可怎麼也醒不來,眼看著那刀就要到頭頂了,情急之下,就地一滾!

  這一滾,人醒了,睜眼便看見一輪滿月搖掛蒼穹,正疑惑時,視線里突然出現一張臉,駭得他大叫一聲卻動彈不得!


  「這,我就拍你一下,怎還滾出帳來了?」那人說話間上來幫忙,李昂這才發現是先前的都頭,自己動彈不得是因為身上裹著毯子。


  站起身來揉了揉眼,四處一張望,確認沒有在作夢后,嘴裡含糊道:「那個,呃,什麼時辰了?」


  「四更天吧,跟我來,鈐轄官人要見你。」


  初聽這話,李昂還有些迷糊,等回過神來,忙在大腿上使勁一擰,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此時,營地的軍賊們都已入睡,連個巡邏的都沒有。而外圍那些流民亂民,大多數圍著篝火合衣而卧,抱團取暖。


  遠處的壽春府城,則只依稀辨得輪廓。


  不多時,來到大帳,這次連通稟也不用,那都頭掀起帳簾直接請他進去。


  帳中央架著一口油鍋,當然不是要炸他,點火照明而已。


  丁進在下首第一把交椅坐著,見他進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去,李昂沖他行禮詢問,他也不作聲。沉默半晌,這才指了指自己正對面的椅子:「坐吧。」


  李昂只坐了一半,倒不是尊敬他,而是看到對方所坐的椅子扶上靠著一把刀。當把視線移回丁進臉上時,卻見對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那眼神之銳利兇狠,讓人不寒而慄。


  「鈐轄深夜喚在下前來,不知有何見教?」李昂迎著他的目光再次問道。


  丁進腮幫子又是一陣鼓動,片刻后道:「白天忘了問,書生高姓大名?」


  「在下李昂,草字藎臣。」


  「藎臣?什麼意思?」


  「就是忠臣的意思,語出……我也不知道出自哪裡。」


  丁進嘴角一揚,明明是在笑,但看起來卻比不笑還嚇人:「你既是官學生員,怎連自己表字出處都不知道?」


  李昂也笑一聲:「說是官學生員,其實使了錢,找了人,混進學里圖個免役。」


  不料,丁一箭聽了這話竟真的露出笑容來:「我說也是,那滿腹詩書的士子既沒你身上這股浪蕩,也絕沒這份膽氣。」


  李昂下意識便去摸自己頭上的花,卻不知什麼時候掉了,只好笑道:「瞞不過鈐轄。」


  丁進哼一聲,不知是否想起了什麼,拉下臉來:「我記得你白天說時常在官府走動,可你既是個充數的,相公們怎會抬舉你?」


  只要李昂這時露出驚慌之色,那便立時要倒霉,可他卻神情不改,仍舊笑容滿面:「雖沒多少真學問,但相公官人們看我靈巧,隔三差五地讓我跑個腿,辦個事,倒也還不至於出紕漏。」


  丁進久在軍中,哪知道衙門的事?乾咳兩聲后,狀若隨意地問道:「你白天說有甚麼建議?」


  「是。」


  「不是建議我幡然省悟,負荊請罪吧?」


  「即便我不顧性命這般說,可鈐轄肯聽么?」


  丁進點了點頭,起身過來坐到了他旁邊:「說說,說得通則罷,要說不通……」


  李昂知道,關鍵時刻到了,絲毫不敢馬虎大意,清了清嗓子,這才道:「鈐轄縱橫大河兩岸,見識自然不是我能比的。容我問一句,金人會如何安置二聖?」


  丁進怎懂這個?可他卻絕計不會示弱的,思前想後,以堅定地語氣答道:「一山不容二虎,金人既攻破了東京,那必然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李昂頻頻點頭:「不錯,之後呢?」


  丁進想一陣,腦子裡跟漿糊一般,不禁有些惱了:「到底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呵呵。」李昂輕笑,把袍擺一抖,翹起腳來。「其實鈐轄比誰都清楚,自此以往,天下便要大亂了。可亂歸亂,總得有人出來收拾河山,主持大局吧?」


  聽得對方心頭一陣狂跳,心說好小子,你倒真敢說!我這聚眾抄掠已然冒著殺頭的危險,你竟敢勸我稱王稱霸?我他娘的是那塊料么?


  他卻是想多了,只聽李昂繼續道:「這個人,只能是康王。」


  「康王?」丁進在河北時就聽說康王趙構本來奉詔使金,但不知何故停在了磁州。


  「不錯。康王使金途中,被磁州知州宗澤勸留,隨行的給事中王雲企圖挾持康王北上,被磁州當地人給殺了。鈐轄試想,一旦二帝蒙塵,誰能號令天下軍民?」


  丁進此時才知康王滯留磁州的內情,又因早聽說那宗澤是好官,因此深信不疑,見對方問,便點頭道:「那就只能是康王了,只是,這跟我有甚關係?」


  李昂看他一眼,笑道:「鈐轄真是端著金飯碗討飯還不自知啊。」


  丁進聞言不安地動了動,他是猜到些苗頭,奈何局限於本身的見識,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忍不住催問道:「這卻是怎生說法?」


  恰在此時,一陣異響傳來,李摸了摸肚子,很是不好意思:「鈐轄莫怪,晚飯……」


  「嗨!」丁進一拍扶手,站起身來搶到帳口把簾一掀。「快去!給使者備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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