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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琴曲,誰人悲哀?

  夏黎笙也笑,笑得格外燦爛:“無妨。和韻郡主美意,黎笙心領了。可是若真做了和韻郡主的姐妹,隻怕黎笙無福消受啊。”


  “怎會?黎笙姐姐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兩人含笑客套著,氛圍看起來很平和。


  最後何纖伊終是拗不過夏黎笙,隻能遺憾作罷:“唉,算了,也不勉強你了。以後記得多進宮來玩,我帶你好好開開眼界!”


  夏黎笙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好。”


  心裏嘀咕著,這種鬼地方,就算是天皇老子求著她來她也不會再來!玩你妹啊,開你妹的眼界啊!看見你就煩!

  這段小鬧劇,也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插曲是結束了,可這主旋律還在呢。


  話題依舊圍繞著她,看樣子,墨軒琪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了。


  “聽聞你的母親曾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才女?”墨軒琪抿了一口酒,裝似不經意的問道。


  “聽得黎笙身旁的丫鬟所述,似是這樣沒錯。”


  “哦?果真?如此一想來,朕倒是沒得見過才女的表演呢。”墨軒琪一臉遺憾的表情。


  夏黎笙稍眯了眼,心下當即了然他想做什麽了。


  聽了墨軒琪這話,一旁的皇後倒是開口附和了,“這才女是沒有了,可這不是有一位現成的才女的女兒嗎?”


  墨軒琪這才幡然醒悟似的,順水推舟:“如此,不知夏小姐能否為大家表演一下才藝呢?”


  夏黎笙眼底譏誚依舊。


  他們給她下了一個套,一個最簡單也是最致命的套。


  其實所謂致命,不過是他們不自量力的妄自揣測罷了。


  表演才藝而已嘛,對於之前的她,現在的她,全然都不曾成過問題過。


  他們是想借這表演才藝,再來真真切切的看她是否真的不是那個“夏黎笙”。


  嗬,膚淺。


  跟著一幫自作聰明的家夥交談,真真是累覺不愛啊。


  夏黎笙麵上仍舊是不多透露任何一絲情緒,慣有的微笑:“既是皇上要求,黎笙便也隻好獻醜了。”


  蓮一捧來了夏黎笙的古箏。


  宮中的下人們拿來了表演專用的桌椅,夏黎笙悠然坐下,熟稔的微抬素手撥彈了下琴弦,試了音色。


  微掀眼簾,淡聲道:“各樣各式的才藝都被這在場的姐妹們給秀了去了,可真是比黎笙精通得千倍萬倍不止呢。黎笙倒也沒什麽本事了,隻好獻上一支歌曲,還望不會掃了大家的興。”


  謙和,有禮,溫馴,純良。這些,都是她留給在場的人的印象。


  而她的頑皮、吵鬧、溫柔、情愛,想是,都留給了那個應該給的人了吧。


  隻是,那人留住了是否?


  纖纖玉指撫上琴弦,古箏的悠揚婉轉,被這樣淺淺的震顫而出。


  溫涼的嗓音,低柔的聲線,緩緩道來誰的彎彎折折。


  “午夜 夢回 不見了誰

  想來 溫存 癡人說夢

  是否一切安好 我的良人

  我很好 夢中再沒了你

  試想多少個日夜 念你成靨

  終是纏綿了病榻 傷了心神

  君終執了他人之手 笑著對我說再見


  再見 再見 隻願我們從此 再也不要相見

  陷入你給的溫柔 沉淪了所有


  卻是豁然驚醒 回眸一眼 原是曇花一現


  那年大雪紛飛 下得極美

  飄灑的白雪 模糊了視線


  落滿了白霜 眸中慘淡了世界


  失卻了你 緩緩一笑 仰躺在天地蒼白


  彈指間 所謂情深 不過如此

  空白的期待 望眼欲穿 落了個滿身傷害


  你眼中之人 是哪家的小姐

  你給的溫柔 是誰有的特權

  不知 不知 萬般人兒 皆是無謂

  隻因知曉那人 不會是我

  滿目瘡痍 意圖忘卻

  卻孰料已進了心 入了骨


  狠心剔除 獨受剜心之痛

  你若不忍 敢問當初 為何纏上了我

  若可重來 便不要招惹


  自此便無遇見 便無相愛 便無痛心

  一切重回原點 這般甚好 甚好

  時光逆轉 萬物倒流 之後生世

  隻願 與君長絕”


  琴音震顫得厲害而低沉,哀轉久絕,留了滿室的哀傷。


  “哢噠”一聲,茶杯碎了一隻。


  上好的玉製茶杯,裂了縫隙,成了碎片。


  是否就如同這茶杯一般,裂了,便再回不去了?

  徒留滿身傷痛,鑽心撕裂。


  碎了的殘片,刺入那始終緊攥著的人的手心。不消一會,那骨節分明好看到不像話的大掌便溢滿了鮮血。


  從指縫滴落,砸在他的衣袍旁,染紅了白淨的地磚。


  觸目驚心。


  卻沒了那個心疼的人兒。


  餘音繞著梁,久久不散。


  字字詞詞,詞詞字字;古箏的哀鳴,聲音的低嗚。


  訴說著誰家兒女的悲傷。


  睜開杏眸,裏麵有水霧朦朧。


  下一秒,轉眼清亮。


  在場的人早已有人濕了眼眶,悄悄抹著淚。


  字字句句,扣人心弦;聲聲琴音,倏然催淚。


  誰的一世情,誰的一生傷;可曾錯付,可曾後悔。


  良人良人,終歸不屬我的。


  靜默了好久好久。


  哀傷存了許久許久。


  不舍得散去,久久停駐,直奪心魄,酸澀了誰的心魂。


  墨軒琪最先回過神來,看樣子,也是被觸動了的:“此曲,格外的悲涼。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夏黎笙再無了周全的禮數,兀自低下了頭,額前垂下的碎發遮住了她的眸,卻沒遮住她扯起自嘲的嘴角。無聲撥動琴弦,微微失神:“故人。”


  吸吸鼻子,渾身竟湧起一股顫抖。她不禁一愣,她終歸還是哭泣了嗎?

  起身,欠身行禮,低聲致歉:“是黎笙失了分寸,竟彈奏這樣的歌曲,還請皇上責罰。”


  墨軒琪卻是朗聲大笑,“哈哈,彈奏得如此之好,何來的責罰?當賞,當賞!”


  “謝皇上。”


  墨軒琪轉頭看向宿霆,頗有感慨似的道:“愛卿,你有一個好孫女。”


  而此時的宿家人,卻是十分擔憂夏黎笙的狀況的。


  這般悲傷之情,若不是自身愁苦,斷不會如此入情入意,抨擊人心。


  這孩子,果真還是沒有真正解脫放下。


  歌曲結束了,這股子悲情卻是延續了下去,怎麽著也無法清除。


  無奈,隻得提前結束了這此宴會。


  眾人漸漸的離開,人逐漸稀少的宴廳,隻留了宿氏一家人還有……墨軒溯和墨鄰司。


  “黎兒,你沒事吧?”宿霆擰著眉頭問道。


  夏黎笙安撫一笑:“我沒事的,外公。”


  眾人相望,皆是心中歎氣。


  這孩子,什麽都喜歡往心裏憋。


  也罷也罷,不提也罷了!


  “回家吧。”


  如是說。


  嗯,回家。她還有家呢。還有親人。真正屬於她的。


  蓮一幫她係好大氅的帶子,夏黎笙攏了攏大衣,便走至殿門外。


  依舊停留在位的兩人。


  墨鄰司擔心的看著墨軒溯,連聲音都不自覺降低了幾分:“你沒事吧?”


  怎麽會沒事,有事得很!


  墨軒溯沒有搭理他,徑直展開手心,麵無表情的拔出深陷肉中的殘片。


  墨鄰司看著嘴角都不免抽了抽,看著他都覺得疼啊……這男人,自虐啊這是?也不至於這樣想不開吧哈……


  接著,墨軒溯又一把撕下衣角的一塊布,簡單快速的把手裹了一下,就站起了身,離開。


  墨鄰司無語,額角有黑線“刷刷”的落下。


  這年頭,做個好人都這樣被對待。還能愉快做人了不?

  哎~人生啊。


  夏黎笙剛走出殿堂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沙啞的男聲:“等一下。”


  夏黎笙毫無任何多餘的反應,淡淡轉了身,淡淡行了禮:“拜見瀟王爺。不知瀟王爺還有何吩咐。”


  “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夏黎笙笑,“王爺真是愛說笑,黎笙自問不知與王爺有何交情,可以到‘談話’的地步。”


  墨軒溯眼中有了薄怒,她一定要這樣嗎?!


  隨即生硬命令道:“本王這是在告知你,而不是在詢問你。”然後轉身就走。


  夏黎笙站在原地靜默了一瞬,而後稍側頭對蓮一道:“蓮一你站在那等一會我,我馬上就來。”


  蓮一有些不放心,“小姐……”


  夏黎笙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麽,抬腳就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殿堂一旁的拐角處。


  這裏樹木居多,光線較暗,又入了夜,算是個偏僻的地,鮮少人過往。


  兩人對站沉默了須臾,墨軒溯才低啞著聲音問道:“手腕,疼嗎?”


  夏黎笙福身:“多謝王爺關懷,黎笙無事。”


  墨軒溯被她這番言行舉動弄得險些控製不住,使勁握了握拳,不經意觸動了傷口,疼痛襲來,才使他壓下了那股怒氣:“黎笙,你這是在怪我嗎?”


  “黎笙惶恐,怎有膽子生王爺的氣。”


  墨軒溯使勁深呼吸,“黎笙,你聽我解釋,那件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的。”


  “我並不覺得你我之間有何好解釋的。”這下,連禮貌都沒有了。


  墨軒溯看著她的麵紗下的臉,沒有表情,沒有溫度,那麽冷然。


  原來,以往那個喜怒哀樂都盡顯臉上的人也可以做到這般決絕。


  他突然感覺到了恐慌,恐慌到抑製不住怒意,終於爆發:“夏黎笙,你一定要這般與我劃清界限嗎?!”


  聲音之大,隱隱還有回聲響起。


  夏黎笙靜靜看著他失控的模樣,心中竟已麻了木。不會有心疼,不會有動容,不會有心軟。她依舊是沒有半分情緒:“王爺,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冷靜一下。先行告辭了。”


  說著,便轉身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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