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我要死了
第651章 我要死了
今兒不必再讀書或是做旁的就能直接出來鬆快著,純禧和榮憲自是高興至極,即便同端靜不熟也好好陪著她玩兒些簡單的,姐妹仨坐在一處嘰嘰咕咕玩笑的樣子直叫人見之歡喜。
快至午時,下頭幾個年紀小的阿哥們也從上書房下學過來了,他們個個都是活潑的年紀,親近著也沒什麼隔閡, 沒一會兒就玩在了一處,鳥兒似的穿梭在樹叢花叢中,清脆笑聲陣陣引得太皇太後娘娘和一眾女眷也跟著心頭輕快。
見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別說下頭玩得正酣的孩子們,就連太皇太後娘娘都捨不得辜負了這樣的好天氣,乾脆叫人將午膳擺在御花園內用,在亭內廊下擺了兩桌,女眷們一桌孩子們一桌,不拘著食不言的規矩,眾人說說笑笑,幾乎都多比尋常吃了半碗去。
玉琭就坐在佟佳氏的下首,用膳時活躍氣氛的同時也沒忘了關切身邊的,這一兩個月她又是待產又是坐月子,不僅沒法兒替佟佳氏分憂,還沒少勞煩人幫著照顧六阿哥。
除此以外,佟佳氏還得在宮務上費心,前陣子太皇太後娘娘身子不濟,宗親或是大臣家眷入宮關切得也多,太皇太後娘娘沒那精力見人,也都是佟佳氏支應著,勞累這些時日直叫她身子又孱弱幾分。
近來玉琭還總聽人咳著,明明天已然不冷了。
「姐姐不是最愛用這道燕窩炒熏雞絲嗎?今兒怎麼吃嘗了一筷子就不用了, 莫不是膳房的師父味道沒拿捏好?」
玉琭壓著聲兒問了一句, 還執公筷給佟佳氏添置了幾筷子清爽小菜,佟佳氏暗自揉了揉腹,撐著笑意不肯叫人擔心。
「這桌上沒有不好的,許就是最近忙得厲害了,身子只覺得累沒甚食慾,且叫我緩幾天就是了,趕明兒尋你吃銅鍋子去,先前我忙著你也得忌口,咱們可是很有一段時日沒可著心吃用了。」
玉琭見此便也稍放下了心,甫一提銅鍋子,她用著膳還覺得饞:「可不是,打翻了年我就沒吃過銅鍋子了,整日清淡飲食,月子里要奶她整日就用些湯湯水水更是沒滋沒味的。」
「姐姐若是有空後日就來我宮裡一道吃用,湯底子里澆些辛香的油料,吃得人大汗淋漓才叫過癮,姐姐吃不得太辛辣的便吃羊湯底或是魚湯底的,滋味兒也是醇美。」
佟佳氏原還身子不適呢,然聽玉琭這般細緻一說竟也來了些胃口,邊笑著朝玉琭點頭邊執筷在面前的碟子里夾了一小筷頭筍片,一筷頭熏雞絲,只這兩小口下去便已是有些撐了。
見佟佳氏又放下了筷子,玉琭還未來得極感嘆佟佳氏這小鳥胃, 太皇太後娘娘又賞了人一盅滋補的湯給她。
太皇太後娘娘賞賜不能不接,佟佳氏忙謝過勉強自己用了,只才用下半碗便覺得胸口噁心反胃,且借著更衣離了席,撐著走了好遠才許自己吐了出來。
蓮心和肖公公彷彿是做慣了給主子收拾這殘局的活兒,二人一言不發手腳麻利,待玉琭追過來之前便將狼藉給收拾利索了,且扶著自家主子在沿廊下歇歇腳漱口吃茶。
然今兒好似比尋常還厲害些,不待漱完口佟佳氏又猛然嗆咳了起來。
「姐姐這是怎麼了?我剛見姐姐用湯的時候臉色就不對了,姐姐用不下同娘娘直說便是,娘娘是關切姐姐的,可沒逼著姐姐的意思。」
玉琭急急上前給佟佳氏拍撫著,拿了自己的帕子給佟佳氏擦嘴,就這幾聲咳的工夫佟佳氏的嘴唇都有些發紺了。
許不願意叫玉琭瞧見她狼狽的樣子,佟佳氏一把奪走玉琭的帕子掩住口鼻,弓著腰,幾乎將自己的臉埋在膝頭之間。
玉琭見人都快將肺給咳出來了,不由得慌了神兒,只怕佟佳氏有什麼不妥,忙叫花月去喊太醫來,然誰道肖公公和蓮心竟站出來攔著花月,噗通一聲朝玉琭跪下,面露哀求之色。
「還請德主子別叫太醫了,免得驚動了太皇太後娘娘,我們主子是、是知道自個兒身子什麼情況的,尋常也用著葯,主子只是咳,一會兒就好了。」
玉琭對著二人的哀求和耳畔佟佳氏壓抑的悶咳聲只覺不對,以前佟佳氏身子不好歸不好,常年累月的用藥也叫她厭煩,可也不至於到病忌諱醫的程度。
底是什麼病竟叫佟佳氏連太醫也不敢看了?
思及此,玉琭腦袋一片空白,她不敢深想,可偏又止不住往最壞的情況去想,想著想著又覺做了噩夢般不真實。
明明她日日見佟佳氏,日日同人笑鬧,佟佳氏除了近來忙碌日漸消瘦旁的好似也沒什麼不妥,怎就身子不妥成這樣,連太醫也不肯看了呢?
怔愣間,佟佳氏又猛然巨咳一聲,咳嗽忽然就止住了,沒了佟佳氏的咳聲也沒了肖公公和蓮心的哀求,四下靜悄悄的,只余春風搓捻嫩葉的嘩嘩聲繞著人耳朵。
玉琭轉頭看著佟佳氏緩緩直起腰身來,整個人脫力地倚在硃紅色的廊柱上,她仰著下巴抬著頭,眼裡也沒甚聚焦,似只虛虛向上望著陽光投在葉片上深深淺淺的顏色。
那揉成一團的帕子還掛在佟佳氏的口鼻上,似因為這個遮掩的緣故,佟佳氏的聲兒也飄渺極了。
「玉琭,我大抵也不過這兩三年的好活了。」
「什麼,你說什麼?」
玉琭恍惚著輕問,她聽清了好像又聽不懂佟佳氏在說什麼,然又一陣清風撫來吹落了佟佳氏搭在口鼻上的帕子。
玉琭看見了佟佳氏唇口上如朱牆的血紅,便是再不懂也不由得她不懂了。
「姐姐,你莫同我開這樣的玩笑,你只是咳破了嗓子是嗎?瞧著時間再過兩日內務府便該給咱們送來福建的雲霄枇杷了,我給你熬枇杷膏沖水喝,你且喝它半個月定然就好了。」
「啊,對了,七八月份還有酥梨,這也是潤肺止咳的、、、、、」
玉琭訥訥著,即便已是淚流滿面了還照舊忍不住欺騙自己,拿指腹一直給佟佳氏搓著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跡,可她怎麼抿都不成,佟佳氏的嘴角像是破了,總黏著隱隱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