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刁難

  陳阿娣今年是到郡南是去外祖家小住。


  她阿爹陳雄並不是治壽郡的人,可是陳阿娣的阿娘是,外祖家裏隻有陳阿娣一個姑娘,家資雄厚,陳雄是以半入贅的形式娶的陳阿娣阿娘,所以每年陳阿娣都有小半時間會住在郡南外祖家。


  往年的治壽郡之行,都會讓陳阿娣唉聲歎氣好長一段時間,可從今年開始起就不同了。


  她在治壽郡有朋友了,因此便覺得郡北比郡南好玩許多。


  前方騎馬奔馳的齊明回頭,衝陳阿娣笑道:


  “我家阿妹都沒有你這姑娘這樣野的,郡北有什麽好頑的?你真沒見識,大澤十八郡,至南至北,至東至西,那可頑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奇人怪事,可多了去了,哪裏都比常年風沙漫天的治壽郡精彩紛呈。”


  “都有哪些精彩?”


  陳阿娣追上了齊明,與他驅馬齊奔,兩人很快就把盛姣姣撂在後麵了。


  盛姣姣見狀,也不上前去追,隻一個人打著馬,慢悠悠的跟在兩人後麵小跑。


  前方齊明的聲音響起,都是說的些他這些年走南闖北的趣事,聽的陳阿娣一臉的羨慕。


  隻聽陳阿娣羨慕道:


  “我若是個男兒身就好了,那我也要牽著一支騾隊,同齊二哥一樣,這裏走走那裏走走,我還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行啊,別的不說,以後待戰事平息了,你就女扮男裝,同我一起去跑商,我們一人牽一支騾隊,這樣本錢大,貨物多,一路走一路賣貨,跟著我,保管你賺的盆缽滿缽。”


  齊明說的高興,也不曾想過那些男女大防,更沒考慮陳阿娣的身份地位,心中豪情一起,有些話就說了出來。


  他並未在意許多,陳阿娣卻是沉默了下來,她抿著唇,似乎正在思考齊明這話的可行性。


  跟在他們身後的盛姣姣眉頭一擰,夾了一下馬肚,上前來,與陳阿娣並駕齊驅,笑道:

  “陳姑娘可別被我阿兄的那張嘴給騙了,做貨郎跑商可不是說說而已,沿途風景雖然精彩,可也是與許多危機並存,”


  又說道:

  “若是陳姑娘想要賺錢,不如與我一起,等來年開春了種藥材,那算是陳姑娘稟承父業了。”


  現在天氣一天比一天涼,郡北的風沙也一天比一天大,今年是沒辦法繼續開田擴大藥材的種植範圍了。


  甚至許多治壽郡的人,農田裏的莊稼早就不種了。


  陳阿娣仔細的想了想盛姣姣的提議,隻覺沒有齊明說的吸引她,但又不好拂了盛姣姣的麵子,隻大方應道:


  “我外祖家在治壽郡,也有許多的藥田,不過長得都不好,隻能勉強種些能抗旱的藥材,若是盛姑娘願意,待來年春天,我可以給盛姑娘一些這些抗旱藥材的藥種,至於藥田……”


  她想了想,騎著馬貼近了盛姣姣,低聲道:


  “我外祖家其實在跳馬湖的水泊邊,也有幾塊地,都是放在那裏沒有種的,若是盛姑娘需要,我可以便宜些租給盛姑娘。”


  “那敢情好。”


  盛姣姣一聽,眼睛都笑彎了,水泊邊上的地,那都是跳馬湖的“肥地”,陳阿娣的外祖在治壽郡也算是一等一的福貴人,這樣荒著不用的地皮很多。


  雖然盛姣姣現在也不缺地種藥材,可她要的是,與陳阿娣合作種植藥材的這層關係。


  有了這層關係,來年盛姣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種植藥材,倒賣給軍營了。


  已經騎馬到了前方的齊明,並不知道盛姣姣與陳阿娣又談了些什麽,隻在老遠的地方回頭,大喊道:

  “快到郡北了,你們快些。”


  一行人很快到了郡北的東營後麵。


  郡北的地勢比跳馬湖更開闊一些,東營和西營的營門對著屬國開,兩座營中間是一大片開闊的牧草平地,屬國地勢偏低,站在東西兩座營的瞭望塔上,就能看到屬國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片無人的牧草平地上,每年都會有很多南飛的大雁來這裏棲息,做好休整後繼續往南飛。


  但因為近幾年的水土沙化非常嚴重,環境一天比一天惡劣,牧草長得越來越不好,飛過的大雁也越來越少了。


  譚戟準備在這片牧草灘上守活雁,因為是要捉活的,這難度比較大。


  隻是如今入了秋,大雁南飛,天空飛過的活大雁相對,還是有一些的。


  所以譚戟一早就派鄭嶺找了齊漳,他和齊漳各帶一隊人在這戈壁上守著。


  十幾個人趴在地上,看著遠處平坦的土地上,一群大雁落了下來,在吃他們早先撒好的穀粒。


  趴在另一頭的,是齊漳帶來的譚小劍等人,眼看著一群大雁飛了下來,慢慢的在稀稀拉拉的牧草地裏找著穀粒,慢慢的往齊漳所藏的地方靠近。


  就隻聽見馬蹄聲響起,齊明和陳阿娣有說有笑的打馬跑入了大家的視線。


  聲音太大了,把落在戈壁上頭的一群大雁都驚飛了。


  “這癟犢子。”


  趴在土坡後麵的齊漳,暗罵了一聲,撿起一塊土塊兒來,剛想朝齊明丟去,又看見齊明後麵盛姣姣打著馬,慢悠悠的小跑了來。


  三個人身後,跟著一串陳家護衛。


  齊漳看向對麵的譚戟,譚戟擰著劍眉,也是匍匐在地上,察覺到齊漳的目光,他抬頭看過去,朝齊漳眯了眯眼,意思是讓齊漳管管他兄弟。


  齊漳也朝譚戟眯眼,他是來幫譚戟捉活雁送他阿妹的,管不了齊明。


  盡管是假的,可齊漳也顯得很不配合,齊明帶了一群人騎馬跑過來,把大雁群驚飛了,齊漳還挺幸災樂禍的。


  怎麽說呢,這心情就挺矛盾,大概是譚戟做的太真,太將這場假婚事當真,於是齊漳也忍不住真起了些刁難妹夫的心思。


  古來,小舅子與妹夫,就是天敵!這話沒錯吧。


  “營長,是阿嫂。”


  鄭嶺就伏在譚戟的旁邊,他高興的指著齊明身後,騎馬緩行來的盛姣姣,又對譚戟道:

  “阿嫂肯定是想看咱們怎麽替她捉大雁的。”


  不等譚戟說話,鄭嶺回頭,對身後幾個東營的弟兄令道:


  “兄弟們,阿嫂來了,都表現好點兒,別丟咱們營長的點。”


  “這是肯定的,放心吧!”


  趴在地上的幾個身穿鎧甲的男人,那臉上的神情一下就變了,變得十分勢在必得。


  他們包括鄭嶺在內,都不知道這場親事是假的,也不會知道,到最後譚戟根本不會真的迎娶盛姣姣。


  所以他們都是十分熱忱的,在替譚戟捉大雁,他們都是東營的兵,自然不會在盛姣姣麵前,輸了譚戟的麵子。


  譚戟回頭看了身後的弟兄們一眼,銳利的目光重新放在了一隻落在遠處的大雁身上,他拿出一把小石子來,搭在彈弓上,瞄準了這隻大雁的翅膀……

  不能直接射死大雁,因此不能用弓箭,也不能上捕獸夾,怕是傷著大雁的腳。


  因是納采用的,也不能讓活雁半死不活的,身上的毛更是不能傷著,所以隻能用上小孩兒用的彈弓了。


  就算是用彈弓,這下石子兒的位置也得剛剛好,必須得把大雁的傷控製在一個小範圍內,最好是養幾天,到了納采那日,活雁身上的傷就好了,又活蹦亂跳了。


  這樣才喜慶。


  為此,怕是一對大雁不夠,得多捉幾對活雁,到時候才好挑一對最好的做納采禮。


  “嗖”,一顆石子從盛姣姣的前方飛過去,她還沒看清前麵都有誰,就見著側手邊的不遠處,一隻大雁撲閃著翅膀,欲往天上飛去……

  “抓活的!快!”


  鄭嶺一聲令下,十幾個男人從牧草土坡後麵衝出來,去撲那隻大雁。


  它的翅膀被譚戟的石子打中,受了疼,往天空撲騰兩下,飛的不快,剛上天,就被鄭嶺跳起來,抓住了一隻腳,使勁兒把它從空中拖回了地麵。


  “抓到了,抓到了,阿嫂,看我抓到了!”


  鄭嶺高興的叫了起來,現在盛姣姣和譚戟連納采都沒有,循禮不能夠隨便亂喊,但大家都是粗貨,他既可當著譚戟可以喚盛姣姣為阿嫂,自然也可當著盛姣姣和齊漳的麵這樣喚。


  躲在暗處的齊漳,勝負心一下子被挑了起來,狠捶一下前麵的黃土。


  總覺得自家阿妹,吃了個大虧。


  齊漳已經控製不住要刁難妹夫的心了。


  此時,騎在馬上的盛姣姣偏頭看去,正好看見譚戟從遠處爬起來,拍著身上的土,他一抬頭便是對上了盛姣姣的眼睛。


  兩個人都飛速的撇開了對視的雙眸,仿佛不認識那般,心裏頭有些莫名的.……羞意。


  就好像,他們之間有一場真的婚事一般。


  未婚夫妻人前見麵,總歸要比別人顯得別扭許多。


  “我看看,我看看。”


  陳阿娣從馬上跳了下來,去看那頭活雁,她笑著拍手,回頭對同樣跳下馬來的齊明說道:


  “真有意思,一隻活雁恐怕不夠,我們也來幫忙捉吧。”


  齊漳領著人走過來,沒好氣的捶了一拳齊明的肩,

  “還捉什麽,雁群都被你們驚飛了,就這麽落單了的一隻,又小又醜,我阿妹可不要這隻雁。”


  這話是說給譚戟聽的。


  他手裏拿著一把石子走過來,黑眸撇了一眼齊漳,再看向鄭嶺手中抓著的,不斷撲騰的雁,也覺得嫌棄,道:

  “晚上再捉吧,晚上會有幾個大雁群在這裏休息。”


  他和齊漳帶的人本來就夠多了,陳阿娣一來,帶了一長串的護衛,這裏的人氣太旺,馬太多,大雁群輕易就不會從天上下來了。


  所以得等到晚上才行。


  一聽說晚上在捉雁,登時所有的人都放鬆了下來。


  如今屬國人被打退,這一片兒可安寧的很,有人便是起哄,


  “那咱們去打些獵物來,一邊等著,一邊弄點吃的。”


  “行啊。”


  幾名東營的少年就牽出了馬來,有人喊道:


  “西營的,走,打獵去,我們比比看,誰打的最多。”


  前方,喊著要比賽的幾名少年,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他們的眉眼讓盛姣姣看著都眼熟,差不多都是未來譚戟麾下的將帥。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鮮活的人裏,有的早早的就白骨埋沙場,有的跟著譚戟身經百戰,渾身傷痕累累。


  而大澤馬上要迎來數年動蕩,局勢的大變遷裏,死了無數的人,又有多少人,活成了百姓們心中的神話。


  齊漳這邊的人陸陸續續的走了過來,也上了馬。


  譚戟身後一人,看了一眼齊漳身後的盛姣姣,笑著揶揄道:

  “隔老遠了看,我還道是誰呢,早知道就應該是阿嫂了,阿嫂,你瞧我的馬,我的馬可是從屬國收繳來的戰馬,營長手裏有許多這樣的馬,過幾日納采的時候,你管營長要,讓咱們營長也給你送一匹。”


  說這話的人,聽口吻,應是譚戟的東營人。


  如今隻有東營的人,是譚戟的兵,才會喚盛姣姣阿嫂。


  盛姣姣騎的馬是陳阿娣的,那匹馬一看就不好,挺普通的馬,不是良駒。


  西營的兵都是齊漳手下,自然也抱著同齊漳一樣的心思,雖然都是來幫譚戟捉大雁的,可也是成了心的刁難開了。


  有西營少年哼了一聲,

  “戰馬算什麽,你們東營要是有心,納采就該送汗血寶馬。”


  這話可是獅子大開口了,汗血寶馬那是個極為金貴的馬種,就是家裏有萬貫家財的財主,都養不起這個玩意兒。


  東營的少年們,被激的一下啞了聲。


  架子杠在這裏,是接還是不接?

  接了,譚戟就真要在納采時候送盛姣姣汗血寶馬了,不接……好沒麵子,證明自己好窮,養不起汗血寶馬,啊啊啊,憋屈。


  盛姣姣也覺得西營刁難的太過了,急忙扯了扯前方齊漳的衣角。


  齊漳撇了一眼譚戟,回頭,衝盛姣姣笑道:

  “沒事兒,阿戟手裏有許多良駒,咱不要汗血寶馬,多問他要幾匹良駒,狠剮他一筆。”


  刁難歸刁難,獅子大開口,未免又太對不住兄弟了些。


  是以,齊漳退了一步,算是替譚戟解了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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