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她是頭豬嗎

  盛姣姣瞧著這兩個人的樣子,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再看向譚戟,他也是一臉略無措的樣子。


  待盛姣姣向他看來,他頓了一瞬,解釋道:

  “別聽他們的,一個兩個全都是在胡謅。”


  說完,他還不自在的甩了甩了胳膊,表示自己好的很,根本沒有受傷。


  這時候的譚戟,根本說不清是為什麽要解釋這麽多,他甚至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在盛姣姣麵前,表現的這樣緊張。


  盛姣姣往前走了兩步,抬起兩根蔥白的手指來,往前,探向譚戟被刀劍割破的衣領。


  他宛若石化一般,雙手捏著手中裝滿了珠釵的首飾盒,本來想退,但莫名站在了原地,腳如同生了根似的,隻感受到衣領處一點酥麻,盛姣姣的指尖微微撥開了一些他破損的衣領,露出半截血痕。


  這傷再往前半寸,再深一點點,就會割破譚戟的喉管了。


  “你這個傷……”


  盛姣姣遲疑著,看向譚戟的雙眸,她收回手來,歎了口氣,

  “先上點藥吧。”


  說著,徑自往譚戟的大帳行去,又回頭,看向轉身跟了上來的譚戟,盛姣姣輕聲問道:

  “疼嗎?”


  她覺得自己是問了句廢話,可除了問他疼不疼,盛姣姣還能怎麽辦?

  這是位軍人,未來還是位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他天生就是要打仗的,而打仗,哪裏有不受傷的?

  跟在她身後的譚戟,半晌沒有回話,待盛姣姣又回頭看過來,他才是清了清喉頭,應了一聲,

  “有一點。”


  這點傷,其實對於譚戟來說,並不能算是傷,自與屬國打起來之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受了無數。


  隻是盛姣姣的聲音太過於溫軟,讓本來想表現無事的譚戟,忍不住就有些想示弱。


  原本,他根本就不是個嬌氣的人。


  行至大帳,盛姣姣提著長裙,抬手要掀開厚重的簾子,譚戟快步上前,將她麵前的簾子掀起,側身站在門邊,讓盛姣姣先進帳。


  她看了一眼譚戟手上大大小小的裂口,進了他的大帳,又轉身看向進來的譚戟,示意他,

  “你先把你身上的重鎧脫下來。”


  盛姣姣沒做過這種事,但她挺想幫譚戟脫鎧甲的,就隻能站在他的身側看著他脫,再牢牢的記住這穿脫重鎧的步驟。


  譚戟一愣,意識到盛姣姣沒有回避,是想看著他脫鎧甲,譚戟的耳根子都紅透了,他將手中的木匣子放進了盛姣姣的手中,轉身,背對著她開始脫鎧甲。


  重達幾十斤的重鎧,“鈧”一聲掉在地上,盛姣姣急忙將手裏的匣子放到一邊,往後退了幾步,想從地上將重鎧抱起來,放到了帳內的長桌上。


  譚戟回頭,急忙彎腰握住她的手腕,


  “別碰,全都是血。”


  她的手太素淨,白嫩白嫩的,從來沒做過這種粗重活兒,讓她去抱他的血甲,非把她這一身兒漂亮衣裙染髒了不可。


  盛姣姣蹲在地上,抬頭看他,不太透氣的帳中,譚戟的氣息都灑在了她光潔的額上。


  這個距離,委實有點兒近了。


  簾外有腳步聲,與鎧甲鐵片撞擊的聲音。


  譚戟反應過來,飛快的鬆開了盛姣姣的手腕,自己撿起地上的重鎧,看著拿了金瘡藥與端著水盆進來的景邵鄭嶺二人,將手裏的重鎧丟了過去,


  “去洗幹淨。”


  鄭嶺一隻手拿藥,用半邊身子接住了這丟來,重達幾十斤重的鎧甲,半點眉頭也沒皺,反而笑嘻嘻的看著盛姣姣,將手裏的金瘡藥遞過去,

  “阿嫂,勞煩您,我去洗甲。”


  待盛姣姣從地上起身來,伸手接過鄭嶺手中的小瓶兒,景邵已經將水盆往長桌上一放,扯著鄭嶺麻溜兒的跑了。


  盛姣姣回頭去看這兩人,再看向譚戟,他就站在她的麵前,穿著黑色的軟內甲,伸手,將她手裏的金瘡藥拿了過來,說道:


  “你沒做過這些事,我自己來吧。”


  其實都是一些小傷,她若不來郡北,鄭嶺與景邵壓根兒就不會這麽作!

  太作。


  因著她與他之間的這一場婚約,譚戟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將他往盛姣姣的身邊推,本來隻是一點小傷,非要在盛姣姣的麵前誇張的描述著。


  每個人隻要提起盛姣姣,就一臉曖昧的看著譚戟,這段日子,譚戟都已經習慣了這些弟兄的打趣。


  他擔心盛姣姣無法適應,又解釋著,

  “這些兒郎整天被拘在戰場上,沒見過姑娘,姣娘別介意,回頭我罰他們。”


  盛姣姣聞言“噗”一聲笑了,問道:


  “怎麽罰?他們又沒做錯什麽?”


  說著,她低下頭來,將譚戟手中的金瘡藥拿了回來,走到水盆邊上,看了一眼水盆裏頭的水,自顧著拿起旁邊搭著的布巾,做了個沾水的動作,實際上用自己的水,浸透了一點布巾。


  她回頭,示意譚戟坐下。


  譚戟無奈的看著盛姣姣,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也不等盛姣姣動手,他自己乖乖的拉開了脖頸上被割破的衣領,露出那半指長的血痕。


  又說道:

  “這點傷,平日根本就不用藥,過不了幾天便好了。”


  “都破皮了。”


  盛姣姣彎腰,拿著濕布巾輕觸譚戟脖子上的血痕,輕輕的替他將血痕邊上的髒汙拭幹淨,又拿濕布巾輕壓他的血痕。


  姑娘身上帶著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香,彎身下來時,這股幽香便更濃鬱許多,將譚戟蒙頭遮麵的覆蓋住。


  他猛的歪過頭去,心口驟然起伏,仿佛冰冷濕潤的布巾沾上他的脖子,將他燙了一下。


  盛姣姣急忙收回手,緊張的問道:

  “我的手太重了?”


  她沒做過這樣的事,這輩子沒做過,上輩子更沒做過。


  又急忙道歉,


  “對不住,戟郎,我沒有經驗,是不是很疼?”


  “無妨。”


  譚戟扭著頭,閉了閉眼,又深呼吸,認命一般道:


  “姣娘繼續,手不重,是我……受不得疼。”


  姣娘無錯,都是譚戟自己太脆弱。


  盛姣姣猶疑的看著譚戟,又彎腰,貼近了些許譚戟,上手,將濕潤的布巾壓在他脖頸的血痕上,一點一點,輕輕揩拭他血痕上的髒汙。


  大帳寂靜了下來,外頭營地裏的喧鬧聲,仿佛都遠了許多。譚戟鼻翼間的幽香更甚,他克製的往後,脊梁緊壓在椅背上,五指緊握住膝頭,生怕自己唐突了麵前了姑娘。


  “戟郎,我來郡北,其實是想請你幫我個忙。”


  有些旖旎的氣氛中,盛姣姣輕輕的開口,她一邊認真的替譚戟清理脖頸上的傷口,一邊輕聲說道:

  “殷澤要回帝都,令白翼長護送。”


  譚戟坐在椅子上,黑眸緩緩上行,看著盛姣姣近在咫尺的麵容,姑娘嬌美,紅唇輕闔,說了些什麽,他聽進去了,卻腦子慢了半拍,不能理解何意。


  “殷澤有可能,根本就不在白翼長的護送隊伍裏,白翼長隻是他推出去吸引火力的。”


  她的話,柔柔的在譚戟的耳際響起,他的喉頭滾動著,緩慢想了不知多久,才是說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白翼長大約也知道,他是殷澤的幌子。”


  其實事情已經交接下來好幾天了,白陶早在幾天前,就知道自己要護送殷澤回帝都,於是將後翼的所有事,都交托給了譚戟。


  甚至於,白陶還秘密的來了一趟郡北,同譚戟說了許多話。


  他並沒有明言什麽,但樁樁件件,都像是在交代後事。


  能當翼長的人,又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白陶是齊明的阿舅,齊明精明,齊二娘子聰明,白陶自然也不是個傻子,他早就知道這一路艱險,極大可能有去無回。


  盛姣姣的手頓了頓,濡濕的布巾放在譚戟的脖頸上,她低頭看著譚戟,眼眶陡然一紅,問道:


  “白翼長知道?”


  “他大約知道。”


  譚戟仰麵看她,見她似要哭的樣子,他忍不住抬手,想要將她臉上的淚拂開。


  她卻是眉頭微擰,一掃先前的脆弱,清聲道:


  “既然知道,那便行了,我也不擋殷澤的青雲路,隻想問你借些錢,我想多請些人,一路敲鑼打鼓的上帝都。”


  聽了她這話,譚戟不由得愣住,他垂下手來,疑惑的問道:


  “你要請人敲鑼打鼓的上帝都做甚?”


  “殷澤要讓白陶當幌子,我就一路敲鑼打鼓的告訴所有人,這白陶就是個幌子!”


  既然是幌子,那暗處想要阻止殷澤上帝都的人,自然知道,殷澤根本就沒有和白陶在一起。


  也就沒有必要再白陶這個幌子上浪費人命,至少,不會和白陶死拚。


  要將這條消息廣而告之的從治壽郡鋪到帝都去,就需要請很多的人,花很多的錢。


  盛姣姣手裏的銀錢雖多,可是絕大部分不是她的,而是跳馬湖四座軍營的錢,隻是放在她那裏湊份子闘本錢,用來錢生錢的。


  譚戟不由得笑了起來,他看向盛姣姣,眼眸深邃無邊,應道:


  “可以,你從賬上扣便是。”


  他所有打來的金銀珠寶,都運到盛姣姣處了,如今發軍餉都要從盛姣姣處支取。


  軍糧也都由盛姣姣采購。


  她說要借錢,其實就是走個帳的事。


  辦定了這件事,盛姣姣才是終於鬆了口氣,她沒辦法讓殷澤不去帝都,但是她可以想辦法救下白陶。


  無論能不能辦成,至少她努力了。


  替譚戟處理好脖頸上最深的那一道血痕,盛姣姣轉身清洗了一下布巾,讓布巾沾上自己的水,又來清理譚戟耳根下的傷口。


  她蹙眉問道:

  “這條傷口怎麽這樣長?”


  譚戟不在意的回道:


  “對方是一把長刀,想從我的脖頸處下刀,將我的頭給砍下來,我讓了一下他便沒有得逞,無妨,隻是小傷。”


  所以血痕就從譚戟的側脖子到了耳後根。


  他說的太過於隨意,壓根兒就沒提自己反手,將對方的頭顱砍了下來的事。


  這樣血腥的事,不必讓姣娘知道。


  盛姣姣蹙眉聽著,聽譚戟這樣輕描淡寫的說著,都能想象的出當初的情形是有多麽的危急了。


  她輕聲道:


  “還是要小心一些,命隻有一條,上了戰場就要謹慎再謹慎才是。”


  殷殷的叮囑,仿佛幾個月前,那個對譚戟自信滿滿的姑娘,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當時盛姣姣是怎麽勸他說門親事來著?她說他的命會一直在,說他將來一定會做大將軍,讓他對自己好一些。


  如今卻又擔心譚戟在戰場上的安危,眉眼間全是憂心。


  譚戟訥訥的應了,嘴角帶著一絲笑,又覺盛姣姣拿著布巾的手勁兒太輕,在他耳後輕擦著,他一時走了神,不知怎的,說了些瑣碎的事,


  “鄭嶺抱怨你給二郎賞了塊兒銀子,他卻沒有,為了這個事情,同二郎一直不對付。”


  “這種事他們也爭?”


  盛姣姣睨了譚戟一眼,見他渾身輕顫,以為他疼的厲害,便將譚戟耳根後的濕布挪開,輕輕的吹了吹他耳後的傷口,想要減輕一些他的疼痛。


  她的想法是好的,但卻忽略了,其實在她心中宛若神將一般的譚戟,此時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隻見譚戟猛的往後一仰,連人帶椅的翻到了地上,他急忙站起身來,抬手,捂住自己耳根後那道實在不值一提的血痕,道:

  “我,姣娘,姣娘,我還是自己來吧。”


  見盛姣姣一臉愕然,他通紅著一張俊臉,仿佛忍耐許久,解釋道:

  “太疼,你不會做這些事,掌握不好力道。”


  “哦,那那那我,把布巾放在這裏。”


  盛姣姣聞言也是一臉的尷尬,她本來隻是想幫譚戟,哪裏曉得自己這嬌生慣養的,連這點子小事也做不好。


  竟然把譚戟疼成了這樣。


  又是一臉的喪氣,默默的坐在了椅子上,垂目玩著自己的裙帶。


  其實,她真的隻是想幫忙。


  過了許久,盛姣姣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她的臉猛然爆紅起來,此時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隻暗罵自己這事兒做的.……她是頭豬嗎?

  她方才那樣對譚戟,實在是太像在撩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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