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我太累了
穆信無力地癱跪在地上，手中的砍刀也隨之脫落.……
眼前的冰城一片火光四起，城道上布滿了大量傷痕纍纍的屍體，那濃郁的血腥味甚至能把人熏得作嘔。凜冽的刺骨寒風冷酷無情地打在這血跡斑斑的城道上，震耳欲聾的廝殺聲能夠讓人的耳膜為此破裂。
倖存下來的兩百多名遊人成員團聚在一起，四周都被紅軍戰士包圍得水泄不通，大多數人的眼中已經失去了戰意，有的只是對敵人的恐懼。
穆信掃視著那一大群紅軍戰士，嘴裡艱澀地呢喃道：「計劃失敗了……我得回去保護他們！」
一想起府邸中的維基等人，穆信的心中開始重拾戰心，只見他撿起掉落在地的砍刀，猛地起身朝紅軍戰士所設下的包圍圈衝去。
幾名紅軍戰士看到有人朝自己衝來，手中的木矛便向前刺去，穆信不斷地揮刀砍斷那並不算堅硬的木矛，但奈何敵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幾次都差點被木矛刺穿身體。片刻時間過去了，他都沒有突出敵人設下的包圍圈。
「給我讓開！」穆信像是發了瘋似的大喊著，當他把目光投向那火光耀眼的城中心后，眼中的悲意和憤意頓時交織在一起。
我就知道那些蝰蛇的人都是混賬！穆信在心中悲憤道：父親不應該答應他們的請求，我們更不應該參加這場權力的遊戲！
奈何事情已經發生了，而穆信除了儘力挽救親人之外別無其它辦法，只見他再次揮刀沖砍身前的紅軍戰士，那不要命的姿態看得一眾遊人成員暗自羞愧。
兩百多名遊人成員緊挨著兩棟居民房的外牆，將近三四百名紅軍戰士把他們圍得水泄不通。雖然知道突圍無望，並且敵人好像沒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但看到穆信堅持要突圍，幾名遊人成員心一橫，也拿起砍刀幫助穆信突出重圍。
就在衝突愈演愈烈之時，包圍圈外響起一陣馬踏聲，有紅軍戰士回頭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他們的師長，其次是在戰鬥中最耀眼的新星哈吉，後面還緊跟著二十幾名騎兵。這些騎兵在戰鬥中都是最勇猛的，現在他們成為了京靈的禁衛隊。
「繳械投降，否則殺無赦！」京靈俯視著一眾遊人成員大喝道。
隨後他把目光投在了穆信的身上，因為之前的戰鬥讓他全身沾染著鮮血，所以騎著華龍馬的他看起來在無言之中散發著一股凌厲氣息。而在穆信的眼中看來，京靈就像無雙戰將一般俯視著自己。
他就是起義軍的領袖！？穆信死死地盯著京靈，眼中的神情非常複雜，如果不是京靈，他們的奪城計劃就不會失敗，而遊人的結局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不可預測……
「師長叫你放下武器，沒聽到嗎！」哈吉用手中的馬刀指著穆信喝罵道，如果不是那把長弓被他拉斷了，沒準以他的行事風格會朝穆信的腳下射一箭，以此來威脅他放下武器。
穆信的內心在掙扎著，他的身軀也在微微顫抖，大多數人以為他是害怕才會發抖，但京靈卻知道，那不是害怕，而是無力感佔據了內心導致身體不受意識控制。
京靈很清楚那是什麼滋味，他在競技場和地牢都曾有過這種感覺，看著穆信那雙無神卻並不麻木的雙眼，京靈輕聲道：「放下武器，我保你無事。」
穆信詫異地望著京靈，他回想起京靈曾下令要求麾下軍士放過他們這些戴口罩的人，對於這支起義軍到底是敵是友這個問題，穆信也很是困惑。他在猶豫片刻后終是扔下了手中的砍刀，目光忐忑地望著包圍自己的紅軍戰士，但沒有任何人對他做出任何動作。
京靈揮手示意站在他前方的紅軍戰士讓開一條道出來，只見他騎著華龍馬緩緩走進了包圍圈中，在掃視兩百多名遊人成員的同時說道：「你們這裡誰是頭兒？」
大多數遊人成員都沒有理會京靈，畢竟他們可不想讓自己的領袖陷入危險的境地，但還是有兩三個人把目光移到了穆信的身上，雖然僅僅過了幾秒鐘的時間他們便把目光移開，但京靈還是捕捉到了一絲信息。
看來他就是這群人的頭兒了，京靈開始審視著站在華龍馬身前的穆信。這名青年人把黑色的頭髮梳理成大背頭，修長精壯的身體披著一件沾染著鮮血的黑色皮革，一雙黑色的瞳孔此刻正望著京靈，那冷峻的面孔看起來倒也頗為俊秀。
京靈看了看遠處那火光四起的城道，他那握著韁繩的手正在微微顫抖著，嘴唇也在漸漸發白。這幾天他都在不停地逃亡和戰鬥，早已身心俱疲的他一直都在強撐著，而現在的他已經到了極限，很可能在下一秒便會倒下。
但那廝殺聲依舊響徹在冰城的夜空，奪城戰役還沒有結束，他還不能倒下！
京靈深吸了一口氣，在消散了些許疲憊感后，他俯視著穆信說道：「你和維基是什麼關係？」
穆信身軀猛然一顫，面露驚慌地望著京靈，這個起義軍領袖為什麼會提起父親，難道他都知道了所有事情！？
一旁的哈吉看到穆信陷入沉默，不耐煩道：「師長問你話呢，趕快回答！」
穆信望著京靈的眼神有些閃縮，但他知道事已至此，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只見他朝京靈微微欠身，帶著不安的語氣說道：「尊敬的……師長，維基是我的父親。」
這又是什麼情況！？
京靈露出了驚愕的表情，眼前的這名黃種年輕人竟然是維基的兒子！
看他的年齡應該在二十五六歲左右，這也意味著他是索菲爾的哥哥。
一想起那陽光可人的索菲爾，京靈的心中不禁感到一甜，話說那美人兒好像對自己有些意思，如果她嫁給了我，那這名青年人不就是我的大舅哥？
雖然婚姻是人生頭等大事，但京靈知道此刻不是思考兒女情長的時候，所以他朝穆信正色道：「現在城中局勢動蕩，我軍拿下冰城只是早晚的事情，但在剿敵的過程中難免會誤傷平民，既然你是維基的兒子，那就回去保護你的家人吧。」
穆信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瞪著大眼說道：「您放我們走？」
京靈說道：「當然，我和索菲爾有些交集，而維基也曾救過我一命，我不希望他們受到戰火的波及。」
穆信望著京靈的眼中突然閃現著感激，只見他把右手掌搭在心臟的位置，欠身說道：「感謝您的恩典，穆信永生都不會忘記。」
其餘遊人成員也做出了蘭斯洛的恭謝禮，並異口同聲地說出了穆信剛說過的感謝語，不同只有名字換成了自己的。
那一大堆名字京靈肯定是記不清的，但唯獨穆信這個名字他卻深記在心中。
「穆信，快去吧，今夜城中可不會安寧。」京靈再次告誡道。
穆信聞言，也不再多做停留，一聲高呼便帶領著一眾遊人成員朝城中心的府邸而去。
在穆信等人離開的同時，京靈揮手招來了哈吉。
「師長，有什麼要吩咐的？」哈吉騎著馬來到了京靈的身旁。
京靈突然把手搭在哈吉的肩膀上，那布滿血污的面容盡顯憔悴之色。
哈吉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追隨者已經身心俱疲，看著京靈那發白的嘴唇，感受著京靈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顫抖的手掌，哈吉急忙把馬刀插在腰間，雙手扶著京靈憂心道：「師長，您不要再撐下去了，我現在就安排地方讓您休息。」
「沒交代完身後事，我怎麼忍心就這樣走了？」京靈的聲音開始變得有氣無力。
哈吉和一眾紅軍戰士頓時嚇得臉都白了，尤其是哈吉，那雙豹眼隱隱閃現著淚花。
「逗你們玩呢，我的命可是硬的很。」京靈乾笑著，但心中卻是喜滋滋的，在這個世界，有著一大批人在乎自己，這是一種牽絆，他能夠讓人渴望得到活下去的權力。
雖然京靈知道自己只是疲勞過度，但他也不確定自己倒下后能不能夠再次醒來，畢竟因為勞累而在睡夢中猝死的例子比比皆是。
看著京靈那煞白的面孔，哈吉和一眾紅軍戰士都一致認為京靈的第二句話才是逗他們玩的。
「快！給我清出一間房子來！」哈吉左手扶著京靈，右手朝其餘人不停地揮舞著。
「誰也不許動！」京靈突然一聲厲喝，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但很快他的面容便又憔悴了幾分，剛才那一聲爆喝使得他的身心更為疲勞，也許下一秒他就會就此倒下，所以他要在自己倒下之前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
只見京靈掃視著簇擁在自己身旁的紅軍戰士，眼露冷芒道：「我說過破城之後不能擾民，誰要是壞了軍紀，我就讓他嘗嘗那些叫人身不如死的軍法。」
看著所有人都開始面露肅容，京靈把目光移到了哈吉身上，告誡道：「冰城的烽火已經點燃，岩礫城那邊的情況我不知道，但卡爾城一定會派兵前來支援，我估計破曉之前卡爾城的諾蘭軍便會兵臨城下。在那之前你必須把城中的敵人都剿滅，並且牢牢控制四個城關，備足大量守城輜重，調動城內一切物資打上一場防守戰。」
哈吉斬釘截鐵道：「我一定完成您的命令！」
「不是我的命令，是你的使命。」京靈輕輕拍著哈吉的肩膀，輕聲道：「要是我真的倒下起不來了，紅軍由你來領導，林炎那小子現在還嫩了點，需要多加鍛煉才能成為頂樑柱。」
「不！師長，您不會有事的，您的命可是我見過最硬的。」哈吉哽咽道，一眾紅軍戰士也都在抽泣，更有甚者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京靈輕嘆了一口氣，那眩暈感越發的強烈，他用力地搖晃著腦袋，但那眩暈感卻沒有消散些許。「哈吉，你要記住，要想全面控制冰城，你不僅需要奴隸的支持，還要善待城中的白人，否則被逼急的他們一定會起義造反，就像我們這樣。」
「我要怎麼做？」哈吉憂心道。
「把城內的敵軍都剿滅后，趕在諾蘭援軍到來之前集結城中的所有白人權貴，告訴他們，除了奴隸，紅軍承認他們的其餘財富，並給予他們自由信仰的權力。至於那些犯下滔天罪惡的白人，你必須耐下性子，等打退敵軍后再對他們秋後算賬，你記清楚了嗎。」
「我記清楚了。」哈吉連連點頭說道。
「最後還有一句最重要的話，你必須牢記。得民心者得天下……」京靈還未把話說完，一股不可抗拒的眩暈感便席捲而至，他只感到腦袋一片空白，雙眼一黑，意識猶如被強行拉入了混沌之中，再也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