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三類人
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做了足夠好的準備,進到江城之後一飛衝天也罷,無人問津也罷,我覺得自己都能夠接受,但唯獨沒有想過這麼果敢激烈的方式,暗槍,俗稱打黑槍,一槍下來,也就沒了性命。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洪清會內鬥也有自己的底線,這大概是我唯一仰仗的東西,但真正有人不守底線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軟弱無力,如果不是洛冰,此刻的我恐怕就一命嗚呼了吧?
我抱住了她倒下的腰身,洛冰面色蒼白,靜靜的看著我。
何軍爆吼一聲:「媽的!」
他擼起袖子,衝進了草叢之中,不等槍聲第二次響起,就已經抓住了罪魁禍首,他就像是拎著一隻小母雞,將此人揪過來,重重的砸在地上。
說實話,此刻我是慌亂的,面對這種局面,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洛冰明顯是說不出話來,唯一的主事人,就是我了,很多人都看著我,我咬牙說道:「先送夫人去醫院,這個人留活口,等我回來審問!」
洪清會在江城紮根了這麼多年,其觸手早就蔓延到了各個地方,醫院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早些年的時候街頭毆鬥可不少,有一家自己的醫院刻不容緩,不然萬一幫中兄弟去了別處被仇家暗算,那可是一筆大損失。如今時代發展,天朝管制,這種事件就極少發生了,不過醫院倒還是保留了下來,排除給自己人治病療傷的因素,醫院嘛,倒也堪稱是日進斗金。
只不過除了那些老資歷的教授,恐怕一些各科室的主治醫生都不知道這家醫院竟然有黑色背景,洛冰自然是進了急診室,無需挂號,六十多歲的高冷老專家幾乎是瘋跑著過來,我在外面的椅子上坐著等待,洪清會的十幾號兄弟守在過道,偶爾有幾個上廁所的迷糊蟲看到這架勢,立即也就折返了回去。
我一根一根的抽著煙,心裡頭很是煩躁,陳哥給我教了無數的規矩,但如今有人不按規矩辦事,這就等於我做了完全的準備,結果人家上來一板磚就讓我徹底懵逼。洛冰中槍這事給我帶來的震撼是挺大的,但要說傷心,還真的沒有多少,如果非要說觸動,她幫我當槍子,讓我有些感動。
兩個小時的急救,老專家摘掉自己的口罩:「夫人沒事,受傷的地方是肩胛骨,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失血過多,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不能操勞,不能動氣。」
我鬆了一口氣,如果洛夫人真的玩完了,我真得考慮連夜跑路去找陳哥救命了。
我走了進去,看著躺在病榻上的合作夥伴,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她這幅虛弱的樣子,就好像讓我想到了同樣蒼白的16,我這回是真的感到悲傷了:「你為什麼要替我擋槍?」
她聽得到,說話卻有些費勁:「為了幫自己。」
倒還真是她的風格,我死了,她也完了,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而且我還是領頭的那個,如果她死了,我能跑,我死了,她能跑到哪去?頭一回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可憐,我嘆了一口氣:「接下來要怎麼辦?」
沒了洛冰,等於摘掉了給我指路的明燈,這江城的一群等著吃肉喝血的老狐狸,該怎麼應付?
她伸出手,在我掌心寫了個字:忍。
洛冰不想住院,我們還是回了家,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土豪建築,依山傍水,滿園都是桃花。
這倒是一樁美景,我失神看著,何軍在我身後說道:「那一日大哥逃婚離開,夫人枯坐一夜,第二天醒來,盤起了自己的頭髮,然後親手動刀,砍光了整院桃花,之後離開這裡,再也沒有回來。」
我可以肯定,這傢伙看我的眼神不是太善意,涼颼颼的,甚至在我看過去的時候,他甚至也不掩飾,反而咧嘴笑了笑。不禁讓我生出個猜測,這傢伙頭一回見我就跟我針鋒相對,該不會是把對郝正的恨意轉移到我身上了吧?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我頓時不踏實起來,這麼一個恨不得弄死我的玩意負責保護我的安全,真要出了事他不給我一刀就不錯了,不過想想,洛冰做事滴水不漏,既然敢讓他幫我,那麼定然是有她的道理,所以我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我問道:「你覺得夫人怎麼樣?」
他自然說道:「神仙一樣的人物。」
我咧嘴笑笑:「那夫人討厭的東西呢?」
他就像是個狂信徒:「都該死。」
我指著滿園桃花:「夫人曾經砍光滿園桃花,如今這玩意竟然又生長了出來,定然很心煩,給你個光榮的任務,把這些破花都砍了。」
他神色一怔,望著我露出怒色,這麼多的桃花,想要砍光豈不是要把他累死?
這我可不管,給他穿小鞋是我早就想好的報復手段之一。
我進屋去看洛冰,她睡得很好,連我靠近都不知道,不得不說,這個女人閉著眼睛睡覺的時候,似乎都有一種女王氣場,總覺得她如果身體健康,有人敢趁夜靠近,她會從被窩中拔刀將其給了解了,就給好夢中殺人的曹操一樣。
恩,女中曹操,這比喻還不錯。
我知道接下來的考驗即將到來,洛冰事先準備好了大量的資料,她讓我忍,其實也就是讓我等。
但我不能白等,我必須要做好準備,除卻最早我看過的資料之外,還有一些洪清會內部的重要人物,我一一了解,大概總結出了三類人。
野心勃勃但是還要臉的郝家人,其中以我那個二叔郝如龍為最,基本上在郝正失蹤之後,郝家的人都投靠了他,畢竟論資歷,論手腕,他都具備投資的潛力。這類人手中掌握權力很大,並且還是我的長輩,正因為如此,他們很容易得人心,但也同樣,也很容易失去人心,所以他們最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傷害我,一旦被查出來,甭管他是不是我二叔,都不可能掌控住洪清會了,所以傷害洛夫人的,絕對不可能是郝家人。
第二類是包藏禍心的投機者,這句話是洛冰給他們的評語,這類人是給郝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元老,掌控著郝家的各種產業,明面上也有一大堆企業家啊,慈善家一類的頭銜,但實際上都是洪清會裡的骨幹人物,他們跟郝家人不一樣,郝家人沒了郝正,自然要跟著二叔混,可是他們卻不是這樣覺得,相比於跟著郝家人混,倒不如自立門戶,畢竟誰的手底下沒有幾家公司,誰的賬戶里沒有一筆財富,跟人打工哪裡比得上自己當老闆舒坦?
第三類人是臭不要臉的野心家,這句評語是我寫的,雖然粗鄙了些,但卻絕對到位,這野心家裡頭有郝家的人,也有其他洪清會裡的骨幹,他們既不想跟著二叔混,也不想自立門戶,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重建洪清會,自己當大哥,所以刺殺我的事情,最有可能做的就是他們。
其中有一個人叫做師國慶,正是此類人中最不要臉的那個,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這個人基本上已經把野心擺在了明面上,他做事從來不顧忌後果,如果洛冰是曹操,那麼這個師國慶就是張飛,我看了一圈,最終覺得這個人最有可能安排殺手。
不過還需要驗證,我去庫房,想要審問那個打黑槍的傢伙,卻發現這個被關在小黑屋的殺手,居然已經死了。
是自殺的,撞死在牆上,鮮紅的血液在牆縫中凝結。
我臉色肅然,這才發現自己的對手遠比我想象的更可怕,居然有這麼忠心耿耿的手下,執著到自殺,這不是只有在電視里才能看到的劇情嗎?我離開庫房,月色皎潔,卻發現了另一個更加執著的人。
一個胖子,提著一柄柴刀,還在不斷的砍伐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