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義氣
凌晨六點,我們離開了別墅,沒有回家,找了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火鍋店坐下,老闆是個樸實的北方漢子,不知道從哪裡引進了一種木炭火鍋,底下放著木炭生著火,上面是一口大黑鍋,裡頭一點也不如名牌火鍋的精細,都是些大塊的牛羊肉,陪著蔥姜蒜跟胡蘿蔔,還有零星的幾片白菜幫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這就是北方的特色,雖然對於我們這群大清早就過來吃這麼油膩火鍋的行徑頗感到奇怪,但老闆長久以來的開店經驗告訴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別多問。
十幾號兄弟,分開坐了五桌,我跟白景騰,還有郝火坐在一起,三個人一口鍋,酒肉綽綽有餘,白景騰嚼著肉,喝了口酒:「人醫生說的不能抽煙不能喝酒少碰辛辣的,你全沒當一回事,回頭真成了瘸子怎麼搞?」
我沖著郝火勾了勾手指,他腦袋湊過來直接就給他拍了一下,我笑著說道:「別拿這種憂心忡忡的眼神瞅我,少聽老白這貨在這瞎說,抽煙能緩解疼痛,喝酒能活絡關節,至於吃辣的嘛,說真的我也不喜歡,要不你們遷就下我換一口白水煮肉的大湯鍋?」
郝火是個直腸子,為了能讓我快點恢復操碎了心,一聽這話竟然馬上就要起身,白景騰把他拉住,哭笑不得:「白水煮肉,媽的也能想的出來,不得把人活活噁心死?要真是那樣,我寧願這小子變成瘸子。」
郝火對他怒目相對。
白景騰咀嚼著肉,說著風涼話:「行行行,我不該說你大哥,回頭這貨死了跪了別找我。」
郝火知道白景騰在說笑,識趣的不插嘴,只顧著自己吃肉,剛到北方的他對於飲食也不習慣,這種風格的火鍋吃起來雖然別有特色,但要說對胃口那是騙人,但他還是皺著眉頭吃著肉,要習慣北方的一切,這是他最近需要做的功課。
我喝了口酒說道:「這個王賀勢力不大,但是心眼可一點不小,不動聲色的弄了個消息網,幾千萬的身家都砸了進去,倒還真是捨得下血本。從這一點上來看他倒是激靈,知道黑道不是砍砍殺殺喝酒吃肉玩女人,得照顧到方方面面,白道上關係要經營又太費精力,而且需要運氣,所以乾脆就放棄白道一心鑽營,以前只當他運氣好每次都能賭對,現在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如果沒有這麼一個消息網路他王賀也不可能到今天的程度,你說咱把這玩意接手過來是不是如虎添翼?」
白景騰吃起東西給人一種從容不迫的感覺,但是他咀嚼的速度卻很快,不遜色狼吞虎咽,但偏偏看起來卻又極有風度:「說這話的時候你的口水都已經快流進鞋裡了,裝什麼裝,早就想接手過來了。」
我臉上渾然沒有一絲尷尬之色,說道:「逢人說話留三分嘛,這是我在江城的媳婦告訴我的道理,並且言傳身教,硬是給我養成了這種習慣。」
白景騰放下筷子,拿著紙巾擦了擦嘴:「以前的你可不會這麼說話,說吧,有什麼事憋著。」
我看著沸騰的火鍋里隨著紅油涌動的油膩肉塊,有些出神的說道:「你覺得九爺這檔子事我們能不能插一手?」
白景騰嘆了一口氣:「你看,又不說老實話。」
我看著白景騰的臉色,猛地咬牙說道:「媽的,我是想跟你說,我想要奪了九爺的造化!老子賭命贏來的好處那個老王八蛋什麼都沒給,不聲不響的自己霸佔著,還砸了老子的場子,這個仇我一直記著,得跟他清算,我剛在王賀那裡聽到的消息你也知道了,九爺用劉建的場子為誘餌,把這群老大全都勾引了過來,自己則是從邊境找來了一批真正的亡命徒,打算一口氣把這些人全都幹掉,然後自己稱王稱霸,我現在還沒死,但是如果他成功了我就離死不遠了,所以我必須要阻止這件事,並且,我還有個更大的野心,那就是李代桃僵,把這批亡命徒弄到我的手上,讓他們調轉槍口連帶著九爺一起幹掉,這樣北方的分會就都是我的了,我就能徹底的崛起了,靠上徐家的關係,再憑藉著自身的能量,至少能跟陳笑林掰一掰手腕,等到那幾塊地皮的開發結束,我就能迎來真正的騰飛,最多三年,就能讓北洪門不敢惹我!」
白景騰聽著我在心裡頭琢磨了好一陣的宏偉藍圖,這是我隱藏在心裡的最大秘密,他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接著說。」
我喝了一口酒,擺出豁出去的架勢:「但是這件事情無比的兇險,我現在還坐著輪椅,不可能去跟那群亡命徒打交道,郝火又沒有這種頭腦,只有你,你是最適合的人,但這件事情非常的兇險,一旦出了差錯,就要死無葬身之地,我不可能像是吩咐郝火那樣去吩咐你。」
他露出微笑:「你覺得不好意思?」
我點了點頭。
白景騰動筷子繼續吃肉:「說吧,詳細計劃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眼裡露出複雜之色,看著他說道:「九爺把投誠過去的王賀當成是自己人,告訴了他自己的大概計劃,王賀又有一張屬於自己的消息網,他所告訴我們的事情肯定是真的。三天之內,會從西北邊境過來一群雇傭兵,這是一群真正經戰火磨練過的兇狠角色,只認錢不認人,街頭的人在今天晚上就會出發,如果我們這邊有人提前出發埋伏好,在那些街頭的人來之前幹掉他們拿到信物,那麼完全有機會冒充接頭人跟那群雇傭兵聯繫上,到時候九爺會把其他老大全部騙在城郊的龍湖山莊里,他已經包下了整個地方,要召開分贓大會,主要是以劉建的產業跟文浩的產業為誘餌,那幫昏了頭的老大做夢也不會想到九爺有膽子一口氣幹掉這麼多人,到時候面對一群凶神惡煞的雇傭兵,必死無疑!」
我深吸一口氣,眼裡泛出瘋狂之色:「假如,到時候你能夠帶著那群人過來,就可以連帶著九爺一起幹掉,到時候,這北方的盤子,就是我的了!」
一口氣說完,我微微喘息,看著仍然在吃肉喝酒的白景騰。
我知道我跟他從來都不是從屬關係,白景騰想要追求什麼我也不明白,他跟郝火不一樣,郝火喊我大哥,我讓他做什麼心安理得,因為我知道我們這樣的關係就註定了這樣的結局,但是白景騰……說真的,我摸不清他的底細,不是對他不放心,而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另外最關鍵的是,我擔心他就這麼去了,然後再也回不來,那樣我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白景騰吃完,再次擦乾淨嘴巴:「想要讓我死可沒有那麼容易。」
我試探著問道:「你願意去?」
白景騰眼裡閃過一抹銳利之色:「這麼刺激的事情,我當然願意嘗試嘗試。」
我心裡明白,恐怕並不是嘗試嘗試這麼簡單,隨隨便便就拿自己生命為代價嘗試,這麼乾的人,要麼是傻子,要麼是兄弟。
我複雜的看著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很下作。」
他晃了晃手指:「走上這條路的人裡頭,你絕對是最善良的那個,等著吧,我這就去會一會那群亡命徒。」
白景騰從座椅上拿起自己雪白的西裝,穿在身上,然後走了出去。
死心眼的他既然答應給我賣命,一開始就沒準備能有個葬身的地方,這叫實誠,也叫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