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歸途
開車到榕城不過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情，但我們卻直到天亮，才順利的到達，原因還是因為我的傷勢，大量的出血，再加上還沒有取出來的子彈，讓傷口化膿了，我甚至能夠嗅到一股子惡臭的味道。我開車開了一段時間，就交給方允了，她的駕駛技術倒是還不錯，但是因為要分心照顧我，所以車速不快。
我覺得帶上方允或許真的是一種英明的決定，如果沒有她，我根本不可能回到榕城。
方允眼裡也滿是困意，強自撐著，說道：「你為什麼堅持要回到榕城呢？我們就不可以就近找個醫院先給你做手術嗎？」
我搖了搖頭，嘴角帶著一抹蒼白的笑意：「不行，首先醫院不安全，如果齊家或者是洛冰要殺我，很有可能會給他們留下蹤跡，其次，治傷代表著要打麻醉，我會陷入昏迷之中，具體昏迷多久，我不清楚，但是在確定絕對安全的的前提之下，我必須要保持清醒。所以，只有榕城，才是眼下讓我覺得最安全的地方？」
方允思索了一陣，說道：「你說的是那個姓陳的大哥吧？你不在的時候，他幫過我，但我卻很難對他親近的起來，因為我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讓人害怕的氣息。」
我想起洛冰之前跟我說的話，陳南也不一定就靠得住，可是眼下，我如果不依靠陳哥？還能依靠誰？我有理由懷疑這是洛冰的挑撥之語，現在她所說的話，一個標點符合我都很難相信，我喘息一陣，說道：「放心吧，如果陳哥都不肯幫我，那麼也就活該我死了，天底下沒有人會幫我了。」
方允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在我看不見的角度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的精神振奮起來，她說道：「最多半小時，我們就要進入榕城市區了，希望你這個陳哥能靠得住。」
我看著前方，目光渙散：「放心吧，我拿陳哥當父親，他一定會幫我的，他……」
我的聲音逐漸微弱了下來，閉上眼睛，臉色蒼白的靠在汽車後座。
方允著急了起來，叫道：「葉緣，葉緣……」
我的聲音虛弱的傳來，帶著一股子無奈：「放心吧，我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死掉的，還沒有到那麼狗血的程度，這一路上，你不停的找我說話，就是希望證明我還活著，可是，這也消耗了我的大量精力，讓我休息一會兒，我要保持清醒去見陳哥。」
方允點了點頭，再次加快了速度。
四十分鐘后，我們出現在洗浴中心的外邊。
現在是天剛亮，正好是小姐下班的時候，一群鶯鶯燕燕走出來，方允扶著狼狽的我下車，腳踩在地面上彷彿踩在棉花團里，完全使不上力氣，我踉蹌了幾步，靠在方允的懷裡。
一群小姐看到方允，下意識的就開始品頭論足了：「咦，這是哪來的姐妹，怎麼帶了個男人？」
「嘻嘻，不知道是哪一號？小模樣倒是長得漂亮，這是要帶著男人去接私活吧？」
「這可是違反規定的哦，而且這男人病怏怏的，能行嗎？」
一群女人捂著嘴笑起來。
方允臉色通紅，正想要說什麼，我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這種輕佻的言語，卻是讓我覺得有種莫名的溫暖，我看著她們，基本上已經不認識了，這個行當更新換代的實在是太快，吃青春飯的都免不了這種結果，幾年巔峰過去，便人老珠黃，我的目光穿著人群，看到走在最後面的一個妖嬈少婦，笑著說道：「綠姐，還認識我嗎？」
穿著綠色紗裙腰身如水蛇一般曼妙的熟女幾步走過來，辨認了下我的模樣，捂著嘴巴驚喜叫道：「小葉哥！」
我沖著她招手，就在她走過來的時候，眼前一黑，徹底的軟倒在地上。
這一昏，就昏了很長的時間。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了，體內是熟悉的空虛感，幾次受傷，都是這樣的感覺，我活動著腦袋，看著坐在床邊上的人，是方允，她低垂著腦袋，臉上帶著掙扎驚恐的表情，似乎是夢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我心中輕嘆，動了動身子，她卻是立刻被驚醒，看著我用手背揉著眼睛：「葉緣你醒了。」
我問道：「我睡了多久？」
方允說道：「沒有多久，一天一夜而已。」
我點了點頭，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纏滿了繃帶的肩膀：「這裡？」
方允解釋道：「子彈已經取出來了，這裡是榕城最好的醫院，是陳哥救了你，綠姐聯絡了他。」
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樣，我問道：「陳哥呢？」
「我在這裡。」
門被推開，叼著一根煙緩緩走進來的陳哥依然還是以前的姿態，穿著西裝，領帶亂七八糟的系著，襯衫的紐扣解開，露出鎖骨，抽的煙是五塊錢的紅河，刺鼻且口感不好，但這卻是給我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和安心，我望著陳哥，會心一笑。
他也露出笑容，說道：「你小子還真是女人緣很好，方小姐在這守了你一天一夜都沒有合眼，讓她睡也不肯睡，男人這輩子有這麼個紅顏知己，值當了。」
我愛憐的看了眼方允，說道：「去睡覺吧，已經安全了。」
可是……
她還想要說什麼。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去吧，我和陳哥單獨說會兒話。」
方允起身，擔憂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走了出去。
「醫生說不讓你抽煙。」陳哥說著，卻是拿出一根煙來：「嘗嘗？」
我笑了，用左手接過來，他給我點上，抽了一口，卻是嗆得直咳嗽。
陳哥看著我狼狽的樣子：「怎麼，這一趟避風頭，避的連五塊錢的煙都抽不慣了？」
我搖了搖頭，狠狠的吸了一口，臉上湧出一抹潮紅：「我不應該抽不慣，以前我也抽這煙，我能想到自己是個窮屌絲，一無所有，後來闊氣了，心態也就變了，真的把自己當成是一號人物，從雲端摔下來，摔的我差點粉身碎骨，最後再抽這口煙，才覺得這是人間真諦。」
曾經擁有的一切，如今都飄散如煙，這句話，卻是能夠完詮釋我此刻的境況。
陳哥嘴上叼著煙，雙手支撐著后靠，翹著腿說道：「你的事情，我大概也聽說了，很勵志，很讓人沒有想到，葉子啊，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以前我覺得你這人有一點好，就是能記恩情，誰對你好，你就能掏心窩的對待對方，所以我拿你當親兒子看待。這一點品質真的好，你給我接班，我不需要擔心你會出賣我，干過河拆橋的事情，但這一點品質也不好，因為太容易被人利用了，以前沒有，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那個利用你的人，洛夫人這回狠狠的給你上了一課，怎麼樣，還能站起來不？」
我苦澀的說道：「站起來談何容易，你不知道我擁有的那些，花費了多大的心思，又有多少人喪命了，這件事情對我的打擊很大，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才承認，我其實挺想自暴自棄的，但是心裡頭覺得不甘心，以往都是我踩著別人，奪了別人的造化，現在別人踩了我，奪走了我的一切，這感覺是真心難受。」
陳哥看了我一眼，眸子深邃：「葉子啊，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想得到什麼東西，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的野心變大了，那麼付出的代價也很大，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這段時間，你好好養傷吧，順便想想，你將來要怎麼做，跟著我繼續混，在場子里繼續做經理，還是要回到江城那個名利場，由你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