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褪色
張白騎這種老陰人在琢磨什麼事情,我一直都懶得關注,因為關注了也沒用,赫赫有名的九千歲心思比女人還要來的細膩,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想看明白九千歲心事的難度怎麼也要比海底撈針大個十倍左右吧。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身上才有那麼多冤債孽債。
我沒有發現張白騎的異樣之情,因為就在齊東來滾蛋不久之後一個扎著辮子背著書包的小蘿莉就到了張家宅子外頭,口口聲聲喊著我的名字,納蘭桀把人領了進來,小蘿莉剛看見我小嘴就扁了,我連忙訕笑:「青草不哭。」
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郝青草撲了過來,委屈到了極點,我撫摸著她的頭髮說你知道啥了,小丫頭帶著幾分埋怨說道我什麼都知道了,你被那個臭女人騙的好慘,為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我說我告訴你也沒用啊,而且小青草要是傷心了我就更傷心了,小蘿莉瞪大眼睛說你就是嫌棄我,你就是覺得我會給你添亂,我忙不迭的解釋,怎麼會呢,小青草這麼聰明,我哪裡會嫌棄你呢?她皺著鼻子小心翼翼的問,那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捏著她的臉蛋說道少說怪話,我怎麼會不要你,一天是我妹妹一輩子都是我妹妹,倒是要擔心你會不會不要我了,畢竟我現在又不是郝正了,郝青草把書包丟給我說道,那正好,反正我也不喜歡郝家人,以後我就跟著你了。
我看著臉色雨過天晴的郝青草,奇怪問道:「跟著我?那許姨呢?」
郝青草說道:「是乾媽讓我來跟你的,她說你現在已經能保護我了,沒有必要再跟著她了,是時候讓我回家了。」
我皺眉說道:「她還說啥了?」
郝青草狐疑的看了看我:「還能說什麼啊,你是不是對乾媽有想法?」
我看著一臉古怪的郝青草心裡咯噔一下,現在的小傢伙是越來越了不得了,這種事情都這麼敏感,當然不太好意思承認,我說道:「小孩子家家亂說什麼,許姨人在哪裡,我現在去找她。」
郝青草沖著我吐了吐舌頭:「乾媽才不願意見你呢,她說讓你不必去找了。」
我忽然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看著郝青草說道:「這話是她說的?」
郝青草搖了搖頭,像是故意在逗我似得,得意說道:「不,是我猜到的。」
我忍不住敲了她一下,差點把我嚇了一跳,對她的話也沒放在心上,說道:「快點告訴我,許姨人在哪?」
「你欺負我!」郝青草扁著嘴,委屈說道:「乾媽不讓我告訴你,她說在你見她之前,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
我臉色微變,因為我的確想到了自己眼下最想做的事情,接回秦曦和徐靈犀。
這兩個女人都是我無法割捨的,一個在榕城,一個在京城,曾經榕城對我來說充滿兇險,京城更是我的禁地,但是現在因為身份的變化,我想我已經能夠坦然踏入這兩個地方了。
兩個女人,兩個承諾,的確是我夙興夜寐想要完成的,可是這種事情從許應憐嘴裡說出來,卻是讓我感到不安。
再金剛不壞的女人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不可能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雖然我的這些女人每一個都不凡並且懂事,但我其實知道她們的心底都有自己的苦楚,所以我更願意用真心去對待她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彌補她們。
人啊,患難的時候什麼都能包容,當大家為了生存,為了尊嚴而活著的時候,就沒有那麼多百轉千回了,可是富貴了,安逸了,沒有那些外在的磨難了,反倒是心思開始變了,問題也會暴露出來。
郝青草看著我獃滯的眼神,說道:「哥哥,你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將心中的不安壓下,蹲下身子抱著郝青草,說道:「跟我說說,京城跟榕城,青草更想去哪裡玩?」
郝青草毫不猶豫的說道:「京城!」
我奇怪問道:「為什麼?」
郝青草伸手捏著我的耳朵,脆生生的說道:「是乾媽說的,她說京城有好戲看,讓你一定要先去看看。」
京城有好戲?
我下意識的就想到了狼狽離開的齊東來,這個傢伙已經火急火燎的趕回齊家了,難不成這齊家真的生出了巨大變故不成?
嘿,這倒是的確要看看。
我一把將郝青草抱起來,朝著別墅走去,納蘭桀在門口站著,我看著一臉微笑的他,眼裡露出審視之色。
納蘭桀淡淡一笑,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說道:「放心吧,我值得信任。」
我饒有興趣的笑著,一邊逗弄著郝青草,一邊問道:「理由。」
納蘭桀深吸一口氣:「因為白叔選了你。」
我搖了搖頭:「你不是一個忠誠的人。」
他也不否認,說道:「怎麼說呢,在前幾天的時候,我的確是有些不滿,心裡頭會有不舒服,覺得你一個外來人上位似乎不公平,但也只是不舒服而已。有一回白叔聽戲,聽著聽著,他把我叫過去,將我這些年背著他做的事情挨個列舉了一遍,我當時聽得時候汗流浹背,因為這些都是我背後給自己鋪路的準備,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事實上白叔比誰都清楚,我這才知道,原來我根本就沒有獲得他的信任,直到你出現,我發現了很好玩的事情,白叔在努力獲取你的信任,你說這公平不?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還要被人提防,但是你壓根就沒有這個心思,偏偏他就要貼著你,白叔信命,覺得你是最好的選擇,我本來不信,現在信了。出去一趟就變成了洪門青字頭大哥,在你眼裡白叔的這點小玩意似乎已經不算什麼了,我們的矛盾這就化解了,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又怎麼會跟你作對呢?所以你可以信任我,要說是疑慮,我唯一好奇的就是白叔憑什麼讓你心甘情願的喊他當爹呢?」
我聽著納蘭桀的肺腑之言,充分的體會到洪門身份的好處,事實上他說的很對,一個聰明人這個時候還選擇跟我作對,那是天方夜譚,納蘭桀是個人才,在我急需要親信的時候,我覺得他很合適,能做尖刀,也能做鐵盾,這樣的人才不可多得。我打量了他一下,在一臉迷糊的郝青草臉上親了一口,說道:「成,那我就讓你給我做一件事情,辦好了我就信你。」
納蘭桀笑道:「大哥請說。」
我眼裡露出一抹悵然之色,說道:「榕城,我需要你去走一趟,幫我帶秦曦回來,我想你應該知道她是誰。」
納蘭桀點頭,看著我的背影,問道:「那麼陳南呢?」
我的身子一震,只有郝青草能看到我臉上深深的複雜,她伸出小手,想要將我額頭的皺褶捋平,我勉強笑了笑,說道:「你看著辦吧,沒必要趕盡殺絕。」
終究還是當年的情分映讓我做不出太過於狠辣的事情,陳哥救過我兩次,他想殺我一次,如今我再饒他一次,也算是報了以前的恩情吧。
就在一個月前我還對他恨之入骨,但轉眼已經登上高位的我卻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以往的事情都是過往雲煙了,或許我們從此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得失得失,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不只是因為得失,我是葉緣,葉緣的性子就是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我改不了。
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這是多麼殘酷的兩個詞啊,或許陳哥多等一等,我能給他的比陳笑林承諾的還要更多,但這就是命。
我很心痛,因為在我記憶中那個父親一樣的偉岸背影正在逐漸褪色。
郝青草摸著我的臉頰,像是哄小孩一般柔聲說道:「哥哥乖,哥哥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