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5)
「記得。」清然鎮定地說。
「沒想到不到一天的時間,我們就見了兩次面,真是緣分。這頓飯我請,千萬別跟我客氣。」年輕人痛快爽朗地說。
清然覺得這人身上有種自然的親和力,能很快與人熟絡。「請問你是什麼人?」雖然他對這個年輕人並不反感,還有幾分欣賞,但鑒於自己的身份和楊柳鎮發生的事情,他不得不保持警惕。
「我?」年輕人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叫逯也,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我看你這個人不錯,打算交你這個朋友。」
「哦?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不知道。不過不重要。」叫逯也的年輕人,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重要的是我想跟你交個朋友。」
「你不知道我是誰,就要跟我交朋友,也許我是個歹人呢?你也要與我結交嗎?」
「歹人又如何?朋友何論出身?」
「昨晚我看你帶領兵士捉人,你應該是官府的人。」清然直言不諱。難道抓賊的會以賊為友,無稽之談。他不相信逯也的話。
「我確實與官府有些關係。」逯也不否認,「但跟你想的有些不同。」他慧黠一笑。
「有何不同?」清然不太明白逯也的話。
說話間,茶棚老闆把逯也點的東西陸續端了上來。逯也拿起一壺酒,把另一壺給清然,說,「先吃東西吧。你一定餓了。」說著,自己從盤子里抓了一塊牛肉放到嘴裡,嘗了嘗,「味道還行。」
清然的確很餓,但他沒有動盤子里的吃的,端坐在原處,雙目炯炯地盯著逯也。
逯也仍是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他就著壺嘴喝一口酒,品了一下,撇撇嘴,「這酒的味道差點兒,湊合喝吧。……你怎麼不吃?」他見清然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問。
清然還是用懷疑的目光盯著逯也。他怎麼看這個逯也都很可疑,覺得他是故意來找自己的。
「哎,你這個人……」逯也放下酒壺,用手抿了一下嘴角。「太嚴肅了。還有……」他指著清然的臉和清然身上的衣服,「臉上的傷也不處理一下,衣服也不換。」
清然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看身上的衣服,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這個逯也做事奇怪,說話也奇怪。
逯也見清然仍是一副愣愣的樣子,噗嗤笑出聲來,「你這個人還真是有趣,跟你交朋友果然沒錯。」
清然開始懷疑這個逯也腦子有問題。
逯也收起嬉笑的臉,一本正經地看著清然,「我這麼說吧,張虎的事是你做的吧?」
果然,他是為張虎的事而來。清然心中暗嘆,這個逯也一定是在回去后,知道了張虎等人的事情,猜到自己是傷人之人,追過來的。
「你是來捉我的?」他正色問道。
逯也聽了,又笑了,「捉你?為什麼?」還反問清然。
「我打傷那麼多人。」不管當時用樹枝傷人的是辛國公主還是她身邊的孩子,都是為了救自己。事情終是因自己而起,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不會牽連她人。於紫陌應該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到商國的事情,他決定為於紫陌隱瞞。
「那又如何?」逯也又塞了一塊牛肉到嘴裡。
「你不抓我。」
逯也笑了,「我早就想教訓那個姓張的了,沒想到被你搶先了一步。」
清然越來越覺得這個逯也奇怪。「那些人怎麼樣了?」他問。
「估計這輩子站不起來了。」逯也幸災樂禍。
這麼嚴重!清然雖然痛恨他們仗勢欺人,自己還差點死在他們手上。但聽得他們的下場,心裡還是有些不忍。
「你不會同情他們吧?」逯也看到清然略帶自責的表情,誇張地說道,「你應該為他們慶幸,因為如果換做是我出手,他們這輩子只能在床上躺著過日子了,坐都坐不起來。」
「你不是官府的人嗎?」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誰說的?」逯也高舉酒壺,仰著脖子,往嘴裡倒酒,
「你……」清然話到嘴邊,不由停住了。逯也舉起酒壺時,手臂上的衣袖滑了下來,露出裡面的白皙光滑的手臂。清然清楚地看到,在逯也白皙、修長、結實的手臂上赫然刻著一個藍黑色的「奴」字。這是商國官奴的標記。「……你是官奴?」他驚訝地說。
逯也舉著酒壺,不在意地掃了眼自己的手臂,無所謂地說,「是啊。」
清然懵了,按照商國的規定,官奴是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單獨走動。而這個逯也,不但能一個人自由走動,還指揮官兵。
「知道我不是官兵,你該放心了吧,至於其他,以你的智慧是不可能一下想明白的,」逯也說,「趕快吃東西吧。有機會的話,我會解釋給你聽的。」
清然確實不明白。這個逯也好像比辛國公主還神秘。自從下山之後,他遇到了太多不解的事情,也不差這一件了……不管這個逯也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來抓自己的,一切等填飽肚子再說吧。
想到此,清然便不客氣地抓起桌上的饅頭,撕開,將盤子里的牛肉抓一把塞進去,一起送進嘴裡。如此這般,很快就將桌上的十個饅頭和兩盤牛肉都吃光了。他又拿起酒壺,將壺裡的酒一飲而盡。他是真的餓了。
逯也則坐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他,在他快吃完桌上所有食物的時候,他叫茶棚老闆,再上十個饅頭和兩盤牛肉。
「不用了。」清然擦乾淨嘴邊的酒漬,對逯也說,「我已經吃飽了。」
「你吃東西的樣子還真是野蠻。」逯也還在不緊不慢地喝他手中酒壺裡的酒,「這些饅頭和牛肉不是讓你現在吃,是給你帶在路上吃的。」
清然一愣。
逯也淡淡一笑,「你身上的錢都給了別人,哪還有錢買吃的。我不知道你住在什麼地方,要多久能回去,這些吃的總還能支撐一陣。之後我就不管了。」
清然心中又是一動,「你怎麼知道我身上的錢都給了別人。」難道他見過那對母子,那母子還沒有離開。
「只要是在我出入的地方,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逯也自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