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新世界（上）
幾天後，皮甲蒙塵的墨斐佇立在一處荒野的聚居地前。
聚居地方圓數百里，並無圍欄城牆，外周有大片灌木叢，鬱鬱蔥蔥，漿果累累；入內不少低矮的房屋，樸實但並不粗陋，看起來頗為堅固，其間人影晃動；中央有一棟高聳的尖塔，很像指環王里薩魯曼的法師塔，一條青石大路從入口直通塔底大門。
太好了！來到異界九百多天，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見到文明了！
這一刻，激喜的墨斐無語凝噎，情不自禁的轉身抱住莉莉，狠狠親了下去。
莉莉臉上微紅，任由墨斐擁吻，順從的摟住了他的腰。
良久，兩人分開。
看著淡淡微笑的莉莉，墨斐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心情平復下來。
涉水跋山至今，莉莉仍舊纖塵不染，反觀墨斐，渾身污跡、慘不忍睹，他勉強整了整行裝，拉過莉莉的手，緩步走進聚居地。
聚居地內人並不多，有的外形跟普通地球人一致，有的則紫發灰膚尖耳、身形高大，還有的毛耳絨尾、形似貓人；大家或行色匆匆，或埋頭苦幹，或相互低語。
這時，墨斐發現自己遭遇到了文明接觸的一個關鍵問題：言語不通。
從語音聲調判斷，墨斐至少聽到了三種語言，其中一種語調深沉的語言聽得最多，但不管哪種，他都沒法跟地球上的幾門常見語言聯繫起來。
無奈，墨斐倆只好往法師塔走去，希望能在那裡獲得幫助。
一路上，不時有居民對墨斐倆看上兩眼，在這個類似邊哨中轉站一般的聚居地，像他倆這樣風塵僕僕的來客並不少見，但二人的靚影卻著實吸引眼球。
墨斐不想多事，拉著莉莉沿路埋頭疾走。
不幸的是，麻煩很快就主動找上了他倆。
三個著裝荒蠻、紫發灰膚的猛男，抖著一身勁爆的腱子肉，擋在了墨斐和莉莉的前方。
仨兒猛男本來正倚在路邊酒肆旁，邊喝某種殷紅的飲料，邊操著一口腔調古怪的語言大聲說笑。誰知，幾人注意到了路過的墨斐倆，目光異樣的奔上前來，急不可耐的對著兩人嘰里咕嚕。
耳聽對方洪亮而不知所云的搭訕，墨斐頭痛不已，拉著莉莉就要遠離是非之地。
不料，三個猛男得寸進尺，動手動腳，眼中竟漸露淫邪。
墨斐強忍怒氣，正琢磨著怎麼迴避，其中一個紫發大漢居然猥瑣的靠近莉莉，伸手摸向少女的臉頰。
我去，太過分了，居然見面就調戲哥的女人！
墨斐雙眼怒瞪，而直來直往的莉莉就要動手。
「莉莉，先退下。」
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墨斐心下制止。
緊隨莉莉的後退，大漢卻哈哈大笑，揸手就攬了過來。
「動手！」
墨斐怒髮衝冠，心中令下，隨即莉莉身子一閃，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擊大漢右肋下。
大漢猝不及防，一聲慘叫，噔噔退出好幾步，卻沒有像墨斐預計的那樣抽搐當場，行動不能。
居然沒事兒？莫非是硬功練家子？
沒等墨斐搞明白，大漢跟莉莉放上了對，而同一時刻另兩個紫發大漢則一齊朝他奔了過來，全力出擊，動作凌厲，招式狠辣。
然而，如今墨斐的眼力、感知、反應都非同凡響，兩個大漢猛則猛矣，筋肉架勢、眼神步伐都深深地出賣了他們。輕鬆預判的墨斐閑庭信步般避過急攻，間不容髮的從二人之間穿過，同時左右手疾出，以掌為刀，狠狠地擊在大漢的後腦勺上。
二人一個踉蹌，險險立不住，連忙回身站穩，又驚又怒的以犄角之勢包夾墨斐。
不會吧，這也不倒下，這倆練了金鐘罩鐵布衫不成？不對！
驚愕不已的墨斐猛然醒悟，無論是戳肝區，還是打後頸，都是地球上針對人體弱點錘鍊的招數，而眼前這幾個傢伙儼然不是人類，雖然身形骨架相似，鬼才知道體內構造如何。
教條主義害死人哪~~~
弄清楚了狀況，墨斐心下大定，一面暗自囑咐莉莉，一面腳步一錯，閃電般狠狠擊向對方的頭頂。
身影閃過，兩個大漢還沒反應過來，只覺頭顱劇痛，眼前一黑，暈死在地。
一力降十會，既然巧勁不管用，就直接上蠻力！
墨斐得意的看了地上二人兩眼，回頭看看莉莉，發現她也已解決了敵人，一時躊躇滿志。
這時，空氣中一陣波動，一個黑袍灰發的身影閃現，漂浮半空。
墨斐和莉莉退步靠攏，戒備的盯著來者。
來者是人族，看起來約四十來歲，相貌還算英俊，不過頭髮蓬亂、滿臉鬍渣，雙眼顯得有些陰鷙。
他看了看墨斐倆，又看了看地上的大漢，伸手一指，黑光閃過，三個人頓時消失。
法師的舉重若輕讓墨斐嚇了一大跳：這一看就不是大路貨的法術，信手拈來不說，還是默發，對方絕對大拿。
墨斐正驚疑不定，黑袍法師對著他說了幾句話，語言清亮，似乎跟當初怪老頭說的一樣，可惜墨斐倆都不懂。
法師愣了一下，對著墨斐一指，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年輕人，你們是誰？竟敢在本座的法師塔附近鬥毆！」
墨斐又是一驚：原來精神交流法術就這麼一下？不管怎樣，眼前這個法師貌似人類，表現也還算客氣，應該可以理智交流，說不定還可以設法從他這兒了解世界，學習知識。
於是，墨斐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紳士禮，以精神力回到：「偉大的法師，鄙人是來自遠方的摩菲，這是鄙人的伴侶塞麗卡。剛才的爭鬥，鄙人也是受害者，對此深感無奈和遺憾。恕在下冒昧，請問尊姓大名？」
法師桀驁的點點頭，驕傲的聲音在墨斐心中升起：「荒野蠻人倒挺會說話。記住，吾名斐濟，斐濟-特斯拉-空行者！盧比那自治境的大法師之一。」
看樣子，這位斐濟來頭不小，說不定名聲在外，光是坦承真名的做派，墨斐就自嘆弗如，可惜，他對這個世界的文明一無所知，別說是大法師了，就算世界之王來到跟前，也是一抹黑。
墨斐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回答：「偉大的空行者，請原諒鄙人無知，在下所來的地方偏僻寡聞，對這個世界的光輝一無所知。」
斐濟沒有回話，墨斐感受到他的精神力掃過自己，停在莉莉身上。
漸漸地，斐濟的神情變得凝重，精神之音再次響起：「年輕人，不必在意，重要的不是過去，而是現在。譬如就在剛才，你公然違犯此地禁令，當眾鬥毆。雖然錯不在你，不用像那幾個傢伙一樣受到監禁，但必要的罰金還是需要的。」
墨斐心下一凜，隱隱覺得有些不妙，連忙回到：「偉大的空行者，如您所見，鄙人只是一個荒野的過客，除了這柄彎刀，身上毫無財物，實在無法給出罰金。」
「哦，你不是還有身旁這個侍靈嗎？」斐濟陰陰一笑，「剛才你說這個侍靈是你的伴侶？有趣，不愧是成長型的侍靈，居然可以跟主人發生這種關係。這樣吧，你這個侍靈就作為罰金吧，本座也不會讓你吃虧，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只要不超出價值就行。」
我艹！一個個都盯著莉莉不放，難道異界人喜好NTR？
墨斐又是憤怒又是焦急，表面上依然恭敬：「偉大的空行者，多謝您的寬容與好意。但這個侍靈跟隨鄙人多年，鄙人實在不忍割捨。鄙人雖然渺小，但還可以為大法師的瑣碎雜務略盡綿薄。恕在下冒昧，懇請以此為罰，鄙人願效勞到大法師滿意為止。」
沒辦法，人生地不熟、形勢比人強，只好賣身保老婆了。順便也能趁機偷師，就當勤工儉學吧。
然而，斐濟聞言，面色一沉：「荒謬！此乃吾之轄地！一個野蠻人居然膽敢違背本座的意願？」
這時，莉莉清冷的聲音透過他的靈魂響起：「莉莉的主人只有墨斐一個，莉莉絕不會離開墨斐！」
「哈哈哈，不錯、不錯，不愧是侍靈珍品，本座要定了！」大法師怒極反笑，突然對墨斐一指。
墨斐猝不及防，只覺一陣沛然莫御的魔法能量拂過。
談不攏就搶，哪有這樣的？居然又是默發！
眼見沒法了事，墨斐再不猶疑，雙足用力，身形疾退，瞬間躍上路旁的房頂，同時左手猛擲，龍牙彎刀呼嘯著飛向斐濟。
砰——彎刀在斐濟身前一米處彈開，顯然斐濟在身周布下了防禦護罩。
但，這不過是聲東擊西，趁著斐濟的注意力被引開，冷眼旁觀的莉莉在魔能輔助下，縱身跳起，子彈般射向半空的斐濟，手中銀光一閃，長劍驟現，猛地斬向斐濟。
斐濟的魔能護罩擋得住龍牙彎刀，卻擋不住無視魔防的長劍！
眼看就要斃命劍下，黑光一閃，斐濟出現了在不遠的半空——閃耀！
接連兩次法術失效，斐濟驚怒交加，然而不等他從生死一發中緩過神來，六道光華從上下左右前後同時射至——轟！
能量炫爆的輝光在空中綻放，早就遠遠避開的居民們，嚇得手足戰慄，四散開逃，惶惶如狼奔豕突。
「可惡！」咆哮從煙火中傳來，在墨斐腦海中炸響，令他一陣恍惚。
作為大法師，身上自然有不少保命的魔法物品，斐濟險險躲過一死，暴怒異常，可沒等他衝出光焰，一道更勝之前六道能量的光華直射而至！
七支——根據石上神宮重寶、傳說神劍塑造的能量武具，投射時先有六道能流從各方打擊，當敵人自以為避過攻擊時，最後同時也是最主要的一道能流方給出致命一擊。
這，是墨斐盡目前所能，最大限度汲取轉化出的最強攻擊。
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殺！
撕破臉皮的墨斐自然不會考慮以德報怨，他潛伏一旁，等的就是法師的疏忽一刻。兩人心心相映，天衣無縫的配合又豈是斐濟這個視侍靈為器物的傢伙所能理解的？只可惜這樣的打擊方式只能首殺有效，倘若敵人已經摸透，很可能吃虧的就是己方了。
眼見敵人授首，墨斐鬆了一口氣。
然而，未等他從方才的精神震懾中恢復，猛地全身一緊，再無法動彈。
空間禁錮？這個法術應該是以魔能鎖定空間來間接起效，虧這個斐濟想的出來，片刻就有了應對之法，大法師果然不容小覷。話說，這傢伙居然還沒死，他是五小強轉世嗎？！
一時無數念頭閃過，墨斐趕緊以魂約聯繫莉莉，誰知少女也無法行動。
他頓時心急如焚，慌忙思慮對策。
這時，煙塵中，怒火壓抑、面目抽搐的斐濟，身形緩緩靠近。他的身體應該做過強化處理，剛才的魔能強擊竟然只在胸腹上開了個大洞，而此刻這個大洞魔光閃動，迅速修復，不知是何種生命法術的奇迹。
「很好！很好！！很好！！！」斐濟咬牙切齒，滿臉獰笑，「野蠻人，你很有些本事，想不到吾輩大法師居然會受到如此羞辱！但是，不管是噬魔體質，還是靈魂契約，區區小技都休想抗衡大法師的力量！現在，本座命令你，將侍靈的契約轉移給吾！」
斐濟暴怒的精神之音在墨斐的腦海中掀起了狂風巨浪，隨著法師最後一句說出，他只覺精神海洋表面劇烈動蕩，幾乎就要按照要求去做。
可是，墨斐壓根兒不知道如何操控靈魂契約，何況就算知道，他又怎會答應？！
面對墨斐頑強的意志，斐濟強大的精神律令旋即如潮水般退去。
法術的再次失效令斐濟面沉似水，眼神愈發陰冷。
「愚蠢！」
斐濟左手虛壓，墨斐只覺身周空間劇烈緊縮，全身筋肉撕扯、骨骼欲裂，有如磨碾刀銼。
愚蠢，哥可是穿過蟲洞的男人，這點兒折磨算個屁！
墨斐心下冷笑，咬牙忍受。
似乎為了慢慢欣賞墨斐痛苦絕望的表情，斐濟並未對他痛下殺手。
相反，斐濟右手又是一壓，強大的空間壓迫出現在莉莉周圍，連光線都被扭曲。
「侍靈，或者滅亡，或者效忠！」
「絕不！」莉莉銀牙咬響，竭力相抗，語音虛弱卻又堅毅。
「自尋死路！」
斐濟右手一握，空間猛然收緊！
生死瞬間，少女對著墨斐微微一笑，精神之音悠悠飄至：「對不起，墨斐！莉莉不能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