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其血玄黃
第三輪戰鬥的核心，是墨斐和莉莉。
不受法術規律限制的他倆是少有能高效傷害邪龍的單位，而墨斐的塑能武具更是目前威能相對最大卻又可以物理起效的攻擊手段。
戰鬥在飛艇密集的炮火中打響。
在法師們的協助下，魔法戰士們冒著邪龍滔天的怒火，又一次視死如歸的頂了上去，場面極其慘酷。
看著這血肉橫飛的情景，聽著這不絕於耳的廝殺，一個個曾經鮮活卻不復於世的面龐從墨斐眼前掠過，他的心卻隨之沉著下來，恨意順著全身氣力的凝集，匯於目光，宛如利刃。
沉靜的莉莉默默挺立在墨斐身側，在二人齊一的心意中，仿若一柄蓄勢待發的利劍。
這時，達斯傳奇和祖卡茲傳奇的竭力之下，一顆遮天蔽日的巨大星體從星界飛降！
圍攻中的九頭邪龍一聲怒嘯，噴涌的黑氣暫時擋住進攻，八首朝天，向疾飛而至的墜星發出了猛烈反擊。
轟——
飛沙走石，不斷破碎的浮空大陸崩毀加劇，整個凱隆瑞亞破滅在即。
強光巨響，魔法衝擊令征戰已疲的衛隊精英們一陣搖晃。
炫爆漸消，邪龍隱顯的一瞬間。
墨斐，動了。
塑能?天羽羽斬！
以傳說中須佐之男斬殺八歧大蛇的神劍為名的武具驟現於手。
能量涌動中，墨斐身心合一，平生第一次使出了塑能武技——「十握?八歧斬滅」！
剎那間，魔光乍閃，傷損疲憊的八頭盡斷，化作黑氣翻湧，一時未能復原。
嚯——
渾身鮮血噴涌的主首巴哈姆特徹底狂暴，一個巨大耀眼的能量球驟然成型，勘勘要轟向眾人。
無限龍炎（OmegaFlare）！
同一瞬間，莉莉出擊了——聖劍斷鋼?一擊絕殺！
Caliburn，阿爾斯特傳說中亞瑟王一劍擊殺數百勁敵的鋒銳神器，經歷無數磨礪、隱隱深蘊此勢的長劍攜劍靈少女心身之力，以一往無前之勢斬出。
彷彿旭日高升！
魔能炫爆耀人眼目，爆鳴再次響徹各方。
在眾人滿懷的期冀中，邪龍黑氣淡去的殘破身體從光塵內露出——不愧是傳說中連神也畏懼的龍王巴哈姆特，藉助龍炎的對抗，如此威能也未將其絕殺。
苦痛的怒吼中，黑氣凝聚，九頭邪龍漸漸恢復。
眾人剎時冰涼。
此刻，連續施展禁咒的兩位傳奇後繼乏力，墨斐精疲力竭、莉莉更是身形隱約，再無可戰之力。
不待指示，堅守至今的戰士們主動護住幾人，頂在了前方——即便只是平凡者，他們也會以血肉築起不倒的城牆！
唯一讓人看到希望的是，重傷后的邪龍雖然恢復，形體卻儼然小了一圈，氣勢也委頓不少，各龍首的攻擊都減弱了許多。
在微弱希望的支持下，背水一戰的眾人咬牙搏殺，屢屢重創對方，但九首不盡，邪龍仍是不滅。
僵持的激戰中，大伙兒心身俱疲，傷殞漸重，勝利的天平越來越偏向邪龍。
「有完沒完，再這麼下去，這傢伙不完蛋，我們就完蛋了。」手中的刀劍雖未停下，隊伍中已不斷爆發出絕望的抱怨。
「堅持住！不到最後時刻，哪能放棄？」
「大家苦戰至今，怎麼能叫兄弟們白白犧牲，就是死，也要拉著這個怪物一起死！」
到了這最後的時刻，格勒菲列和貝倫幾人一邊身先士卒，一邊仍不忘指揮迎戰、鼓勵士氣。
相對其餘人，強健身體和自主熵控，讓墨斐很快回復了大半，他覺得自己還有一戰之力。
只是，一戰之後呢？邪龍能不能斃命？倘若又差那一步呢？
逃，無退路；援，無可期；生，卻足戀。
悵然瞬間，墨斐的視野忽然模糊，周圍的一切似乎變得透明，他的靈魂彷彿飄零於不定的虛空，三條近在咫尺、卻又如遠在天邊的七彩光帶纏繞交錯，直達天際：一條光彩照人，與格勒菲列頭頂耀眼奪目的光環緊連，另外兩條若隱若現，分別與邪龍和墨斐相連。
難道這就是怪老頭兒所謂「超越世界的因果線」？！
墨斐猛然驚醒，眼前的虛空頓時煙消雲散，然而，那熟悉的空靈感和詭異的「絲線」卻深印在了他的腦海。
所以，眼前的一切、眾人的遭遇又是「命運」的一個玩笑？
環視戰場廢墟，墨斐想起那些不知名的、不記得臉的、甚至什麼都沒留下的逝者，說不出是心冷、心痛，還是心恨。
他緩緩地挺立而起，仰望邪龍和它背後的深邃星空，彷彿可以看到那虛無縹緲的因果末端某個「監察者」正盛氣凌人的俯視一切。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此時不拼，更待何時？！
感受到心中的憋悶和莉莉的關切，墨斐憤憤的朝著天空舞了舞捏緊的拳頭，對前方几個隊員癔道：「兄弟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門從天而降的招法？」
「啊？胡說八道什麼！」
「你丫給老娘冷靜點兒！」
在大伙兒的叫嚷中，墨斐的心意終於決絕。
全力竭盡之下，近百柄曾經觀想的塑能武具瞬間凝聚空中，獨特的能流震蕩不息：Tyrfing、Draguvandill、Balmung、工布、湛瀘、七星龍淵、青龍堰月、天叢雲、鬼切國綱、童子切安綱……
奮力運作的墨斐覺得自己就像過熱的燃機，兩耳轟鳴、遍體欲裂、靈魂劇痛，飈增的熵即便身體已有升華，也無法容納，累累乎如要爆裂。
但，墨斐本就不準備長久維持——口胡~~~真?射殺百頭（HundredHeadKiller）！
伴隨噴薄的熵擊，武具似雨飛墜，朝邪龍激射。
電光火石間，正與人糾纏的邪龍猝不及防，魔防盡破，厲吼著淹沒於刺目的光輝。
難以置信的眾人一時竟忘了攻擊。
大片血肉飛濺，炫爆中心一團聚聚散散的黑氣垂死掙扎。
稍縱即逝的瞬間，從一艘不知何時潛伏側近的小艇中，蘇拉傳奇突然飛出，手中一枚飛彈向黑氣彈射而去。
又是一陣衝擊與巨響。
天地震撼，大家眼前一花，一團蘑菇雲升騰而起，卻被蘇拉拘束於限定範圍之內。
片刻、卻又彷彿良久，萬籟俱寂，一切淡去。
星界光華之下，小半的位面大陸已然崩毀，殘存的眾人化險為夷，而邪龍，終於從這方天地消去。
近三百名高階法師、魔戰犧牲，兩百餘名重傷，一艘戰鬥飛艇墜毀、兩艘報廢，凱隆瑞亞幾近破滅。
面對如此終局，幸免於難的戰士們不知該喜該悲，或許，唯有身後居民安全撤離的結果能令大家稍感欣慰。
便在此時，一陣魔能波動，四濺的龍血猛地聚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暈厥在莉莉懷中的墨斐射去。
緊接著，沉寂一旁的達斯傳奇突然施法，一顆隕星乍現，也飛快的轟向墨斐。
「當心！」
眼明手快的格勒菲列奮不顧身的擋在了無力應對的虛弱少女之前。
無數驚呼聲中，他堪堪接住了強力的星隕，剛要攔截射至的凝血之晶，血晶驟然炸開，迅速包圍格勒菲列，眨眼間融入了他的身體。
…………
數小時前，主位面，安全局某隅。
立體顯影長桌之後，臉配數控眼鏡的高大獸人還是雙手交迭支撐嘴顎，聲音低沉、毫無波瀾的說：「諸君，這次的事件暴露出我們的許多不足，居然讓一個家族財團玩得團團裝，甚至丟失了機密文件。這種問題在整個部門的歷史上也是罕見的！」
長桌前，數面通訊晶壁，華光微閃，卻沒有回應。
「責任的追究就交給下面了。」獸人繼續說到，「對於相關問題的審查與改進，我希望很快看到報告。」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讓特派隊儘快接手解決麻煩，韋恩家的小子另作處置，暫時列為考察對象。至於，那個叫墨斐的小傢伙，唔，適當的安排一下吧。」
…………
這次，墨斐並沒有昏迷太久。
畢竟只是脫力而已，以他的體質與異能，不到一天便又生龍活虎。
醒來的他第一眼看到的，除了莉莉，居然是埃尼這傢伙——不用說，這種大事件，肯定被安全局接管了。
而聽了埃尼對後面經過的說明，墨斐黯然失神。
達斯的偷襲，不僅己方反應激烈，連祖卡茲和蘇拉也跟他起了爭執。
眾怒之下，他只好恨恨的暫時放棄了斬草除根的打算，轉而放下隔閡，與蘇拉二人聯手，一面制擎韋恩家的剩餘人馬，一面探查了「小千世界」。
然而，興奮的他們卻發現這個極其狹小的世界里，什麼的都沒有。
要麼迪奧本就沒有留下什麼，要麼囚禁其中的邪龍將寶藏毀得一乾二淨。
誰知道呢。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是，耗費數代人精力，以幾百精英的生命和凱隆瑞亞整個位面為代價，換來的，卻不過是一場空！
別人或許哭笑不得，或許憤懣悲傷。
而身處漩渦中心的三位傳奇則墮入了無盡的沉默與悲苦，最終，悄然積聚的矛盾爆發了！
大概祖卡茲、蘇拉兩位並無野心，只是貪慕「創界」、慾令智昏。在利益的糾葛下，二人還能忍受達斯的陰謀詭計，但當一切都破滅后，悔之晚矣的兩位傳奇將滿腔怒火都發泄到了達斯身上。
飽經戰痛的眾人眼看又要落入傳奇惡戰，關鍵時刻，韋恩家的援軍到達了。
趁著場面騷亂、眾人鬆懈的片刻，達斯發動身上的魔具，遠遁逃離。
祖卡茲和蘇拉兩人則主動認罪，接下來就和墨斐幾個一起被緊隨而至的安全局帶走。
說起來，這次屠龍成功，蘇拉傳奇發揮了重要作用。
當發現引以為傲的法術無效后，蘇拉借眾人對峙邪龍的時機，讓賽巴斯帶人緊急搜集了凱隆堡所有能搞到的煉金材料，以其高能系傳奇的深厚知識與魔力，趕製出一枚簡易N2飛彈，關鍵時刻以法術發射並引爆了這枚中等當量級的氫彈，終於徹底解決了難纏的怪物。
憑這一功績，蘇拉傳奇也算是為自己贖了一些罪。
事情的前因後果，兩位傳奇也交代清楚，跟墨斐猜想的確實八九不離十。
對於這一切，墨斐無話可說，有慾望就不乏野心家，成王敗寇而已。
至於達斯的偷襲，墨斐也不以為鄙，反覺得這傢伙是個直人，已經大奸大惡到這份兒上了，如果還好面子，眼睜睜放跑可能的威脅，等著對方反殺的話，這人若不是白痴，就肯定是個行為藝術者。
但對於這個陰險狡詐、六親不認、殘害無辜的混蛋，墨斐不會同情惋惜，更不會就此放過。
不知為什麼，墨斐總覺得放任下去，這傢伙還會鬧出更大的事來。
必須儘快解決這個人渣！
這是墨斐來到異界來第一次為自己定下的殺人復仇目標——這在以前的他看來，根本是不可想的。
果然，還是不知不覺地陷入了「命運」嗎？！
想到這個如芒在背的枷鎖，墨斐內心又是無比的憋屈與憤懣，然而，不得不承認，他現有的一切確實有如提線木偶，即便不滿反抗，也無所循跡，甚至戰鬥中那恍惚視破的奇妙體驗也再難重複。
不過，墨斐不能放棄也不會放棄，但眼下這些都暫時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因為，為救他和莉莉而被龍血所侵的格勒菲列至今仍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