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朽法則
雖然接了這個清理武器庫的小差事，但實際上慕少安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月時間裡都沒有能夠踏足武器庫一步，因為每隔六天，鐵匠唐納·諾伊就會帶領工匠和苦力們抓緊時間前往長城外的鬼影森林鑿冰。
畢竟一年之中，最冷的就是這三個月，過了這段時間，儘管長城外還是會被冰雪覆蓋，可那個時候鑿出來寒冰已經不適合修築絕境長城了。
對於這一點，首席鐵匠唐納可是固執得很，而這個傳統，就算是再跳脫的守夜人也不會去違背的。
所以，直到到了這三個月的尾聲，天氣終於開始轉暖，冰火世界的正式劇情終於要開始展開的時候，慕少安才終於有機會隨著那個萊納德以及其他幾個工匠去整理武器庫。
順便，他也終於聽到了那個命令，遊騎兵維瑪·羅伊斯爵士將帶領守夜人蓋瑞，威爾前往長城外追查一夥突然出現的野蠻人部落。
這也是冰火劇情剛開始就死於異鬼之手的倒霉蛋三人組。
若是在從前，慕少安說不得要想辦法跟上去，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但現在他知道，就算他強行加入這個三人組，他也永遠見不到異鬼，而他恰在此時被安排進武器庫打掃清理，也是對方在用這種方式防範未然。
如果他敢這個時候衝出去，或者隨後想辦法偷偷溜出去，信不信武器庫裡面立刻就會失火或者是丟失某個重要的武器，然後全體守夜人會瘋了一樣衝出去群毆他，這種套路，第七戰區玩起來不要太簡單。
好在他已經不需要了。
他們這次進入武器庫清理武器，用的名義是，那些新兵蛋子在經過了三個月的雙倍訓練強化后，已經結束了新兵訓練，他們過幾天就會去鬼影森林的魚梁木前宣讀守夜人誓言，然後正式成為守夜人，那麼，他們就需要真正的一整套守夜人的武器裝備。
「大家都聽仔細了，老規矩，a區不用整理，你們也進不去，那裡只有總司令和首席遊騎兵大人，以及唐納才有資格進入，而b區是器械，箭矢，和一些弩槍，火油等儲備，同樣不用去，c區是甲胄和衣物，d區是刀劍鐵鎚斧頭等武器，我們這次主要整理c區和d區，挑選出24份守夜人裝備，嗯，安德森，你去e區吧，那裡都是一些從戰場上搜檢回來的破損刀劍，那些都是應該重新回爐鍛打的，你去整理一下。」
工匠萊納德是個四十多歲，鬍子拉碴的矮冬瓜，也是個鐵匠，但他並不屬於絕境長城守夜人軍團，而是鼴鼠村土生土長的，也許他的老爹是某個守夜人，或許是某個過路的貴族，不過都不重要了。
他顯然也是被某種隱藏的數據曲線所影響，只要稍微重要點的東西，就絕對不讓這個看上去很詭異的安德森接手。
而清理武器庫嘛，當然得從清理垃圾入手。
其實這個龐大的武器庫裡面根本沒有e區，或者曾經有吧，但現在卻只剩下蛛網和灰塵了。
推開吱嘎吱嘎作響，搖搖欲墜的大門，一陣腐氣撲面而來，四周黑乎乎的，地面上堆積著一堆又一堆的破爛。
慕少安的目光並沒有在那些破爛上巡視，而是盯住了他頭頂上方一道破損的蛛網，嗯，看來在不久前有人來過這裡。
那幫傢伙還真是細心啊，把自己預先可能進入的區域，可能做的事情都一一排查，確保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這點用心的態度，必須給36個贊。
「可惜了。」
慕少安咕噥一句，轉身去拿了掃把等清理工具，就一板一眼地打掃起來。
這個e區不算太大，一百五十個平方左右，裡面堆積的垃圾卻真的不少，比如被蟲子蛀的千瘡百孔，一拿起來就稀里嘩啦的皮甲，皮頭盔，皮盾，損壞的根本無法修理的弓弩，鏽蝕的箭頭，彎曲受潮然後崩裂的長矛，銹得連他媽都不認得的鐵劍。
大致如此。
也怪不得那幫傢伙會如此放心他來清理。
感情這還真的是一大堆垃圾。
至於武器庫之中為什麼有這麼多根本不能用的垃圾，原因其實很簡單，守夜人是要經常戰鬥的，和異鬼，和野人。
戰爭是要死人的，這幫守夜人死了之後都是直接火化，沒有拿武器陪葬那個習慣，而那些在戰場上破損的武器被收拾下來后就堆在這裡，當時這都是可以維修的，比如被撕裂砍壞的皮甲，豁口的長劍等等。
但是須知絕境長城的物資全部都是從後方調撥運送的，成捆的長劍，成車的護甲，衣物，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一些比如唐納這樣很有責任感的優秀鐵匠來帶領工匠們進行維修，也沒有太多動力，要知道絕境長城之上需要維修的事情多了去，夏天要伐木，冬天要鑿冰，總共就幾百人，哪裡有時間修復那些破損的裝備武器啊。
畢竟就算是到了現在，來自後方的物資支援越來越少，但每個守夜人也絕對不會缺少武器的。
這一點在整個冰與火劇情裡面都不存在，守夜人軍團缺少的是大量的士兵，是人手。
最後再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此刻這武器庫之中儲備的武器裝備，都可以立刻武裝起800名守夜人，但上哪裡找人去啊，不是隨便來個阿貓阿狗就能當守夜人的。
於是這樣一來，這些破損的武器裝備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被扔在這裡，慢慢的被蟲子蛀掉，慢慢的被時間老化，生鏽。
一整天的時間，慕少安也才清理了一個角落，因為他不是走馬觀花一樣的清理，也不是應付差事，他做得很認真，很虔誠，很細緻，沒有半點粗暴，就好像他面對的不是一堆垃圾，而是古墓之中出土的幾千年前的珍貴文物。
「安德森，天黑了，明天再繼續吧，你還想在這裡雕花呀，一整天才清理這麼點，你是打算在這裡清理一輩子嗎？」萊納德在外面戲謔地喊道，卻也沒放在心上，這種鬼地方，大多數人都是抱著得過且過的日子，誰在乎誰啊？
慕少安什麼也沒說，安靜的退了出來。
——
深夜，武器庫的e區內，一盞油燈忽然亮起，兩道鬼魅似的身影鑽了出來，他們仔細地觀察打量慕少安白日里清理的那連一平米都不到的小小區域，很是緊張的樣子。
「你說這個野蠻人想幹嘛？話說他越是這麼安靜，我特么的就越心裡發毛，這個鬼差事！」一個人就低聲抱怨道。
而他的同伴同樣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腳，「鬼知道，本來我們以為這就是一個垃圾堆，毫無價值，但那傢伙居然津津有味的在這裡清理了一整天，若是和正常人一樣大掃除也就罷了，你瞧瞧，他乾的是什麼事啊？一件破皮甲他都能對著它端詳一個小時，一點點的清理，那溫柔的樣子，好像這是他老婆一樣，我想想就渾身雞皮疙瘩，湊，這傢伙絕對是變態，心理變態！」
「要不上報吧，上面不是說了嗎，只要那個野蠻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立刻上報。」
「湊，還是先等等，這三個月來我們都已經上報了23次異常了，差點就成了驚弓之鳥，這次先看看再說，我怎麼也不信，那個野蠻人就清理一些垃圾，還能整出花來不成？不過，這件被他溫柔整理出來的皮甲我必須拿走給上面資深的老傢伙們看看，有什麼端倪。」
話音落下，燈光熄滅，再無聲響。
第二天一早，慕少安又隨著萊納德等工匠們進入武器庫，這一次萊納德等人是要負責檢查製造羽箭的，這玩意是消耗品，尤其對於守城者來講，是必不可少的，雖然運來的物資裡面也有大量的羽箭，但此物畢竟製造簡單，所以還不如把有限的運力用來運其他物資。
鼴鼠村的工匠在結束了冬日鑿冰之後，就得開始製作羽箭了。
所以慕少安倒是可以繼續清理e區。
而見到他昨日整理出來的一件千瘡百孔的皮甲不見了，他就微微一笑，早料到第七戰區的那幫傢伙不會放心，那就拿去好了，包管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端倪的。
沒錯，慕少安就有這個自信。
在混沌基地之中，武器有靈這個說法並不是不存在，事實上反而大有市場，一件武器上的傳奇附魔，或者是傳奇特性，都能夠讓武器的威力成倍增加。
一件普通的白板武器，也許就因為被著名的歷史人物使用過，那就身價倍增，比如紂王和妲己所創的炮烙青銅柱，姜子牙的直鉤，周文王的八卦盤，秦穆公的八駿寶車，諸葛亮的羽毛扇，這都是因主人而非同一般的寶物。
但是，正如同史書之中記載的永遠都是帝王將相，民間傳頌的也永遠都是名人名妓，或者鼓噪一時的大事件。
有誰記得草莽眾生？又有誰在乎升斗小民？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蒼茫古戰場之上，號角聲聲，旌旗陣陣，留下的永遠都是英雄的名字，英雄的背影，那些無名的死者，死了一茬又一茬，生不被人所知，死不被人所憶！
他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但存在感卻又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了連混沌規則都忽略的程度。
這無關時空，無關背景，無關種族，無關文明，無關戰區，無關規則，他們都有著同一個稱呼，那就是——炮灰戰士！
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麼能夠感受到這卑微泥土下的靈魂？
他們又怎麼能夠理解這銹跡斑斑的鐵劍上所附著的執念？
他們又怎麼能夠明白，那千瘡百孔，紙片一樣單薄的皮甲上，曾浸染怎樣的熱血？
只因為他們是螻蟻，只因為他們是炮灰，只因為他們是微不足道的小兵。
「從未有一種規則為你們而獨自存在，也從未有一種力量願意接納你們，生而無名，死而無聲，現在，我作為你們中一員，我要重新制定規則，或許我永遠也改變不了小兵卑微的命運，也改變不了炮灰戰士在衝鋒路上的死亡，但是，我至少可以確保你們的死亡將被銘記，直至不朽，哪怕時間，時空，種族，星河變幻也抹不去你們的功績，你們的存在，就是不朽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