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來了
借著半明半昧的夕陽餘輝,衛小歌眯著眼,上下打量了眼前這人。
個子不高,趿拉著一雙爛布鞋。滿臉橫肉帶著說不出的猥瑣,一條刀疤從耳邊拉到下巴,看著分外猙獰。一看就是個橫行鄉里的二流子。
她有一種想立刻踹死這人的衝動。
「果真是你這小娘皮,呵呵,真是送上門來了。本來還打算改天再去尋你一起快活。」
二狗子咧開嘴邪笑,露出一口黑黃的爛牙。
他聽說衛家有些邪氣,除了幾個小的,全都死光了。雖然早就動了歪腦筋,卻因為心裡總犯嘀咕。不過,既然衛家窈窕標緻的小娘皮親自送上門……
想到這裡,他心頭火熱之極。劉寡婦雖然風騷,卻是皮肉鬆垮,與村裡出名的衛小娘子簡直是天上地下。
握著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二狗子朝前邁了幾步。
隔著老遠,衛小歌都能聞到一股難言的酸臭味,真是噁心之極。竟然想搶強民女,你找錯人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她的匕首已經出鞘,藏在背後,蓄勢待發。
只要二狗子走到近前,此人的爛命就會交待在這裡。
還沒等到她動手,忽然間一道人影飛速掠過她的頭頂,刀光一閃,暗紅的血飆出老高,一顆人頭落地,咕嚕嚕地滾到衛小歌的腳邊。
二狗子竟然成了個沒頭的死狗子。
脖子上還在往外噴血,因為刀速過快,沒頭的身子,直挺挺地站了片刻才倒下去。
衛小歌渾身寒毛倒豎。
好可怕的速度,好鋒利的刀,好殘忍的手段!
人卻不是她殺的,雖然她也很想殺了二狗子。
隨著二狗子的屍體「嘭」地撲倒在地,四面八方竟然有十來道黑影子,嗖嗖嗖地如蝙蝠似的亂竄。夕陽最後的一點微光,照在黑衣人身上,讓人感覺到詭異萬分。
瞬息間,屋中忽聞女子的半聲嘎然而止的尖叫,便再無任何聲息。顯然與二狗子一起的女人,也被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殺了。
那十八具屍體的同夥,終於來了。
看來最終還是無可避免,牽涉到穆劍客的仇殺之中,慘遭池魚之殃。
衛小歌面色一沉,立即將手裡的匕首縮回袖子中。匕首不能讓對方看見。此物來自穆劍客,這還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有武器。
手持武器,就代表著戒備與反抗,只怕立刻會被對方無情屠殺。
對方已經連殺兩人。
目光定格在二狗子無頭的屍身上,她感覺到後頸冰涼,一直涼到骨頭縫裡。
不借外力,在空中飛縱不應該是人類能做到的。這些黑衣人與穆劍客一樣,徹底是她理解能力之外的產物。
如果那一刀如果沖著她,後果與二狗子必定一模一樣,輕鬆得如同捏死一隻小螞蟻。敗軍之將死前尚且能背水一戰,她連一戰的資格都沒有。
冷靜,冷靜.……
必須要非常的冷靜。
深深吸了口氣,衛小歌本能地將呼吸放緩,一吸一吐之間,心慢慢靜了下來。
既然黑衣人暫時沒動手,那麼對方不一定會馬上砍掉她的頭。所以,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動,連舉手投降都不行。任何動作都可能會產生誤解,讓對方認為她試圖反抗或者是逃跑。
她靜靜思索著,如何能尋到一線生機?
除了黑衣人放過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她悲哀的發現,唯一的生路就是束手就擒,然後以自身的價值打動對方。
自己有什麼價值?所有的不過是比常人多的勇氣罷了。
「請各位不要傷了我家弟弟。」衛小歌說道,將聲音放軟,帶著懇求,表示她並不是要反抗。
沒有人搭腔,十幾名黑衣人忽然銷聲匿跡,彷彿剛才她所見到全部都是些孤魂野鬼似的。
過了片刻,大門裡傳來一聲低沉的男子聲音,「帶你弟弟進來。」
臉上的表情是冷靜的,然而衛小歌手心裡全是汗水,她步履緩慢,退到籬笆圍牆的外面。
弟弟們是千萬不能帶進去的,對她來說只會更加礙手礙腳。
再則,他們兩個要是死了,她衛小歌本人立刻便跟著奔赴黃泉。有綁定的女主系統在身,她就是個給兩個弟弟提鞋的炮灰命。
正因為徹底搞清楚了主次關係,兩小必須逃命,她卻不能跟著走,得苦哈哈地留下來打掩護,拖延時間。
什麼女主,根本是忠心護主的丫鬟。
衛小歌低著頭看著長貴,見他臉色慘白,怔怔地坐在地上,眼神帶著無限恐慌。
瞅了瞅尿濕的褲子,她終於確定,這小子不是個老鬼穿越的,的確是個孩子。不過他並未嚇得尖叫,還記得將長富擋在身後,比大部分的成年人要厲害了。
至於她自己,即使沒多少前世記憶,衛小歌早覺察到,她徹底不在正常人的範疇之內,必定經歷過許多廝殺與喋血。
正常人面對這種可怕的場面,會有各種反應。有的人會失控尖叫,歇斯底里。有的人腳軟手軟,癱倒在地。
是不是冷靜得過份了點?
拋開雜念,衛小歌定了定神,便蹲下身子一把將長貴攬住,「弟弟別怕,姐姐在這裡。」
口中安慰著,底下的手卻按在地上,將她唯一能防身的匕首,直接埋進土中。
長貴瞪著眼看著姐姐,為什麼將匕首藏到土裡,是怕被人發現與穆大哥有關嗎?
衛小歌見長貴眼神還獃獃的,忙使勁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將人蔘塞到他懷中。緊接著遞給長貴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眼睛斜斜地看著白澤。
姐姐這是什麼意思?長貴強行按捺住跳得極快的心,拚命思索,想弄清楚她的想法。是了,姐姐的意思是,用人蔘收買白澤,讓它帶著自己逃命。
他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懂了,看樣子,姐姐卻是不打算走了。她……她竟然要留下來?她會死嗎?
見長貴似乎明白,衛小歌又道:「你還走得動路么?」
長貴已經無力再想什麼了,他趕忙配合著姐姐,哆哆嗦嗦地說道:「姐姐,我怕.……我站不起來,走不動路。」
百忙之中,衛小歌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這小子真是個人精,果然明白她的意圖。
場面越混亂越好,她抱起長富,在他屁股上使勁地掐了一把。小娃娃頓時嘴巴一癟,放聲大哭起來,不明白為什麼姐姐要掐他的小屁股。
輕輕拍著長富的背,衛小歌口中不斷哄著。
「長富乖乖,別哭,等下給吃糖糖.……長貴,等下我們進了屋子,你什麼都別做,一切聽姐姐的。走不動路沒事,讓驢子馱著你和小弟進去,別怕別怕,乖哦……」
將長貴扶上白澤的背,摸了摸驢頭,她湊到驢耳朵邊輕聲說道:「白澤,等下我說跑,你就趕緊飛奔,人蔘在長貴的手裡呢!」
她說完這句話,猛地將哭得驚天動地的長富塞進長貴的懷中。
「跑!」
白澤得了命令,聞到長貴懷中那股誘人的人蔘味道,渾身精神一震,拔腿就跑。
目送著驢子如一道青煙似的遠去,衛小歌心中抽痛。真是命比黃蓮三分苦,還不如留在山洞和穆劍客擠一擠呢!
違抗對方的命令,人家也許會立刻揮刀砍了她的腦袋。
但是她卻只能拿項上人頭作賭。
隱約的記憶中,無奈英年早逝這種事,應該算不得頭一遭了。
沒有弟弟們在身邊,至少不會那麼被動。
她已經夠被動了,被動到徹底是個被人隨意碾死的螻蟻。
面對著如同深淵似的門洞,衛小歌苦笑道:「我並無任何抵抗的意思,只願不要殃及幼兒。」
黑乎乎的屋子裡,已經有一點微微的燈光,顯然那群黑衣人已經找到燈油等物。
然而並沒有人回應,彷彿那些燈火只是鬼火似的。
這裡原本是她準備安穩睡一覺的家,眼下卻被一群殺人不眨眼的人佔去了。自己那點小手段,不是對方的一合之敵,如此引頸受戮,痛苦到極點。
她心潮起伏,面上卻顯得平靜。
默默地等著,等待著彷彿深淵中凶獸一般的男子聲音,來裁決自己最終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