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鐵板一塊
. ,
見他們抵達, 男人徐徐站起,漫不經心打量他們。他的眼睛湖一樣清澈, 臉龐英俊, 身形矯健而優雅,整個人的輪廓, 完美得像藝術品。
“得摩斯說這次有個有趣的家夥, 我還以為可以期待一下, 怎麽到我這裏的人數, 反而比從前都少。”
男人的聲音也好聽, 淡淡的微涼, 像山林間的薄霧。
但語氣裏毫不掩飾的失望, 就沒那麽美了。
十三人站定未動, 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周雲徽悄無聲息地在手中醞釀火星:“你們說,這是上麵派下來的闖關者,還是專門守這一關的NPC……”
何律提醒:“咱們一路闖過來, 你見過NPC嗎?”
沒有。
一切的規則都是通過貓頭鷹和傳達的, 一切關卡內容也都是自動觸發的。
鄭落竹:“所以是闖關者?”
南歌:“我不覺得闖關者裏有這麽帥的。”
唐凜眯起眼。他說“怎麽到我這裏的人數,反而比從前都少”,很明顯這不是男人第一次守在這一關盡頭了, 甚至很可能他就是這一關的固定BOSS。
但為什麽搜集情報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提過他?
無論是範佩陽在外麵找來的情報, 還是破T恤他們提供的情報,裏麵都沒有關於這個男人的隻言片語。
就算是他們都錯過了,難道幾大組織也不知道關卡盡頭的情況嗎?
唐凜向前走幾步,從隊伍末尾進入隊伍中間, 不著痕跡觀察所有人的表情,幾乎每雙眼睛裏,都或多或少有驚訝,和麵對未知時的本能警惕。
“得摩斯……”探花忽然低聲重複男人說過的名字,“那是希臘神話中的恐懼之神……”
和尚皺眉:“怎麽又跑出個希臘神話,咱們這一路不都是北歐神話嗎?”
是的,一路都是北歐神話,絕對沒有遇見過能和“得摩斯”扯上關係的人或事。
然而男人說,得摩斯告訴他,這裏有個有趣的人?
得摩斯是誰?
有趣的人又是誰?
唐凜以為走到地鐵盡頭,會是豁然開朗,不想卻是更濃的迷霧。
慢著。
唐凜斂下眸子,飛快回憶。
不是一點希臘神話沒遇見的,在廣場上,那個突如其來的“斯芬克斯之謎”,就是希臘神話裏的故事……
還沒等他理出頭緒,男人再一次開口了:“規則我隻講一遍,你們最好聽清楚……”
他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和淡淡的蔑視與不耐。
車廂的燈光很冷。
他的目光更冷。
“我是1/10的最終審查者,你們可以叫我提爾。接下來你們會按順序和我一對一交手,不可以用一次性文具,隻能用你們自己的文具樹。能否通關,判定權都在我這裏。至於判定標準……”他朝十三人走近,最終停在隊伍最前端的何律麵前,“就是我。”
他和範佩陽身高相仿,但目光帶來的居高臨下感,遠比實際的身高差還要強烈。
“我覺得誰可以,那就過,我覺得誰不可以,那就死。”
空氣徹底凍結,車廂寂靜得像墳墓。
忽然,站在何律斜後方的關嵐舉手,乖巧得像課堂上的學生,天真無邪的:“如果一對一的時候,我們把你殺了呢?”
提爾靜靜看了他兩秒,露出了漫漫長夜的一個笑。那笑意將他眼底的涼霧吹散了,一霎美得驚人:“看來得摩斯說得對,或許今晚沒我想的無聊。”
“想殺我,歡迎,沒有懲罰,還有獎勵。”提爾指一下兩邊空位,“現在,隨便找地方坐。”
強敵情況未明,誰也不會貿然破壞規則。
十三人就近落座,甜甜圈六人坐在一側,三大組長和VIP四人,坐在另一側。十三人隔空相對,中間站著提爾。
提爾微微抬手,半空中就出現一個界麵,上麵是十三人的照片,全是先前闖關中的抓拍。
關嵐在吃棒棒糖,探花在苦思冥想,南歌在尖叫,唐凜在刮“諸神的黃昏”,鄭落竹在倒吊……
鄭落竹:“……”
遊樂場過山車的抓拍都比這好看。
提爾輕輕敲擊投屏,屏幕上的十三張照片立即翻過去,背麵都是一樣花紋,撲克牌似的,在經過一番眼花繚亂的無序移動後,這些照片按照“4-4-4-1”排列成了四行。
現在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在哪兒了。
顯然,提爾也不清楚,因為他眼裏閃爍著的興味,就像即將進行一次未知的抽獎。
“第一個出場的,讓我想想……”
提爾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番,似乎挑選照片帶來的樂趣,比對戰都大。
“選你好了。”他點開的是最後一行,那張孤零零的。
照片翻開:鄭落竹
十二人望向他。
中獎者很淡然:“習慣了。”
屏幕上同時列出他的數據——
智力B
體力A
攻擊力C
防禦力A+
綜合危險等級B+
文具樹:[鐵板一塊]
鄭落竹訝異。他清楚記得在電梯裏時,自己的防禦力是A,現在變成A+了。
提爾的視線落到他身上,不耐煩道:“等我請你起立嗎。”
鄭落竹回過神,立刻站起來,身體肌肉漸漸繃緊,蓄力:“怎麽來?”
半空中的投屏消失。
提爾道:“我說過了,沒規則。”
話音未落,男人已欺身上前,速度極快。
他的手裏明明沒拿武器,鄭落竹卻實實在在感覺到了殺意,幾乎是本能地往旁邊躲,避開正麵攻擊,同時召喚出[鐵板一塊]。
一米見方的鐵板瞬間擋在鄭落竹身前,在鄭落竹身後,就是原本坐在他旁邊的南歌。
鄭落竹起先還擔心和提爾的交手傷到其他人,往旁邊閃躲的時候才發現,後背抵著看不見的“透明牆”。
從他被選中開始,其他還坐著的人,就被隔到戰場之外了。
“咣——”
因為鄭落竹的閃躲,提爾的出拳隻打到鐵板邊緣,但就這一下,直接將鐵板邊緣打得凹陷變形。
防具受到的傷害,鄭落竹也是實實在在有感覺的,他可以清晰判斷,如果提爾照著同樣位置再來一下,赤手空拳就能把他的鐵板砸破!
“這就是A+的防禦力?”提爾收回拳頭,嗤之以鼻,“看來評級標準要改改了。”
鄭落竹強迫自己不要去理他的挑釁,凝神靜氣將鐵板重新加固。
提爾轉轉手腕,說:“這一次,我要打你的心髒了,你最好護得住。”
鄭落竹越過鐵板上沿,去望對方的眼睛。
那裏一片蔑然冷漠,沒波動,沒感情,看他就像在看一隻螞蟻。
鄭落竹忽然懂了。
提爾那麽快的速度,那麽敏捷的身手,可以輕而易舉繞過鋼板,從側麵襲擊,卻非要和鋼板硬碰硬。
因為,對方壓根就沒把他和他的防具放在眼裏。
男人再度襲來,還是一個拳頭,連套路都不屑於變。
鄭落竹咬牙站在原地沒動,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鋼板上,讓鋼板達到他所能達到的堅固極限。
巨大的衝擊裏打到鋼板上,鄭落竹被打得踉蹌後退,脊背“咣當”撞到透明牆上。
疼痛從脊椎傳遞到全身。
然而攻擊者的拳頭卻沒收,就在他撞上透明牆的一瞬間,那拳頭直接將鋼板打透了!
“哢——”
提爾的拳頭突破鋼板,打到鄭落竹的胸口。
鄭落竹疼得幾乎窒息,連聲都發不出了。
幸好鋼板還承住了拳頭的一部分力量,如果這一拳直接打到他胸口,鋼板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
“廢物。”
提爾將拳頭從鐵板裏收回來,再懶得多說,電光石火間,又衝著鋼板破洞衝出第二拳。
透明牆外的所有人都呼吸一緊,哪怕鄭落竹在這生死一瞬重新彌補鐵板破洞,也無非是重複上一次的結果,提爾的拳頭會突破鐵板,再次打到他胸口的同樣位置,而已經挨過一下的胸口絕對挨不過第二下,鄭落竹必死無疑。
鄭落竹同樣明白這個道理,不,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已經看見死神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壓倒性的力量,在這樣的力量麵前,連恐懼都顯得渺小。
“縮小鋼板!”背後傳來範佩陽的厲喝。
鄭落竹對老板的指令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腦子還沒轉,已經一下子將鋼板縮小得隻有巴掌大。
鋼板小了,提爾的拳頭也到了。
鄭落竹在這生死一瞬,終於領悟了範佩陽的意思,傾盡全力將鋼板護在心髒位置。
人的精神力是有限的,而防具的效果卻有很多方麵,“防禦麵積”是一個,“防禦堅固度”又是一個,你把精神力投入到了麵積上,堅固度自然會被削弱。
反之亦然。
鄭落竹將原本支撐大麵積鋼板的所有精神力,都投注到了“堅固度”上,小鋼板的厚度霎時增加幾倍。
提爾這一拳不偏不倚,正打在鋼板上,“咣”一聲,震得人心顫。
鄭落竹已背靠透明牆,再無可退,硬生生接下這一拳,心跳甚至停了幾拍。
但這次,鋼板沒碎,擋不了疼,卻護住了他脆弱的心髒。
提爾收回手,輕輕朝拳背吹氣:“算你過關。下次記得,操控文具樹要用腦,不帶腦子的通常死很慘。”
透明牆消失,鄭落竹直接癱到地上。
他這就算……過關了?
提爾懶得看他,反而抬眼,瞥向範佩陽:“我好像沒說過,允許觀戰者多嘴。”
範佩陽向後靠進椅背,右腿搭上左腿,閑適得像坐著自己的老板椅:“你也沒說過禁止。”
提爾點頭:“那麽,現在禁止了。”
範佩陽也點頭:“可以。”
半空的界麵再次出現。
提爾抬起手,忽然又看一眼範佩陽:“最好能選到你。”
“加油。”範佩陽的鼓勵一點不走心。
鄭落竹蹣跚著坐回長椅,心口還在一抽一抽的疼。但他顧不上緩,第一時間提醒範佩陽、唐凜和南歌:“他真的很強,等下你們千萬千萬要小心。”
他一字一句咬得極重,更是連用兩個千萬,因為真的稍有疏忽,就是喪命。
“明白。”南歌目不轉睛盯著提爾,前所未有的嚴肅。
唐凜給了鄭落竹一個“放心”的眼神,算是代範佩陽一起回應了。
但他心裏清楚,範佩陽肯定能過,自己卻……
隻能用文具樹,還需要打嗎,他乖乖讓提爾拿人頭就行了。
手忽然被握住。
是範佩陽。
唐凜轉過頭。
範佩陽沒看他,和南歌一樣盯著提爾和空中投屏,手上的力道卻極大,攥得他生疼。
第二張照片翻開:何律
智力A
體力A
攻擊力B
防禦力A+
綜合危險等級A
文具樹:[墨守成規]
作為組長,何律的綜合等級是A,這很正常,甚至都不算高,但他的文具樹,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連還算熟悉的周雲徽和崔戰,都看得一頭霧水。
細細想來,從站台到車廂,再走到這裏,好像誰都沒見過何律用文具樹。
唐凜記得車廂搶鑰匙混戰時,看見何律用了防具,他當時以為那就是何律的文具樹,現在想來,應該是一次性防具。
而且從周雲徽和崔戰的表情看,何律在闖關之前,也沒輕易露過自己的能力。
越低調,越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