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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文具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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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遊怪的出現, 讓戰場出現了對峙局麵,可這對峙源於“意外”, 而不是“實力”。


  再說明白一點, 隻和提爾自己的情緒波動有關。


  而現在,他眼中的煩躁正在一點點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平靜, 和輕蔑。


  “我不喜歡投機取巧的人。不管你是怎麽把它帶進來的, 又用了什麽手段讓它聽話, 如果你覺得這樣就能顯得與眾不同, 讓我給你通過, 恐怕要失望了。”


  唐凜無辜地看他:“我從沒說過自己與眾不同, 你非要強調一遍, 看來是真有點打動你了。”


  “……”無言對視兩秒,提爾反倒坦然了,“是有點特別, 但還不夠。”


  短短九個字, 一人一狼就被判了死刑。


  唐凜不再多費口舌。


  身上的疼又卷土重來,他在意的卻是綁在小腿的短刀,那是範佩陽讓他用來防身的。


  隔著長褲看不到, 但每次動腿, 都知道它還在那兒。


  和提爾硬碰硬毫無勝算,所以這刀隻能出鞘一次。出鞘,就要通過。


  狼影感覺到提爾的殺意,弓起背, 拉出凶狠長嚎:“嗷——”


  狼嚎在車廂裏久久回蕩。


  提爾眨眼功夫就到狼影麵前,抬腿就是一腳。


  狼影散成黑霧,讓這一腳提空,而後又迅速凝聚,猛地咬上敵人剛收回的右腿。


  提爾嘴角冷冷一勾,對這撕咬毫不在意:“還沒有夜遊怪敢在我身上留牙印,你走運留了一處,應該見好就收的。”


  語畢,他左腿已照著狼影狠狠踢去。


  “嗷嗚——”


  狼影痛叫著,被踢飛到車廂盡頭。


  唐凜心裏一疼。


  你倒是鬆口啊。不鬆口就不能變回黑霧,必然挨這一下,挨完了你不樂意鬆口也得鬆,虧不虧,傻不傻。


  然而心疼沒影響他的攻擊速度。


  這是狼影用自己給他換來的機會,錯過就沒了。


  趁著提爾還沒把目光從狼影那邊收回來,唐凜拔出短刀,一記橫切,目標就是提爾最脆弱的脖頸。


  兩次下手,都是脖頸,都是殺招,因為對待強大的敵人,不遺餘力才可能活命,手軟,就等於送自己下地獄。


  觀戰者在唐凜出刀的一刻,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提爾還保持著偏頭姿勢,這一刀絕對躲不過!

  可下一秒,他們就知道了,這世上沒有“絕對”。


  提爾看也不看,居然抬手穩穩抓住唐凜橫切過來的小臂,用力一折!

  “哢——”


  所有人都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唐凜的臉色刹那間白得像紙,可他皺緊了眉頭一聲未吭。


  刀從手中滑落。


  提爾用另一隻手接住了,輕聲道別:“再見。”


  沒半點遲疑,刀尖衝著唐凜心口紮下去。


  忽然,一抹黑色狼影淩空而來,生生替唐凜擋了這一刀。


  整個刀刃刺入狼影腹部。


  “嗷——”


  嚎叫聲沒有疼痛的淒厲,竟然還在威嚇敵人。


  提爾眼裏毫無波瀾,手上未停,一刀劃到底。


  隻是一團黑影,狼的輪廓罷了,然而所有觀戰者都好像看見,一頭驍勇的狼,正被開膛破肚。


  還是用唐凜的刀。


  狼嚎聲漸漸弱下去,最終沒了動靜。


  提爾將掛在短刀上的狼影甩下去,就像在甩一張獸皮。


  唐凜紅了眼,仿佛忘了自己剛折斷手臂,弓起背,蓄滿全身力量,用同歸於盡的凶狠撲向提爾,也像一頭瘋狼!

  提爾持刀的手微微握緊,不介意再開膛一個。


  就在這時,被甩到地上的狼影,散成黑霧,細看,擴散開來的黑霧裏,有零星的顆粒在閃紫光。


  提爾怔住。


  死去的夜遊怪散成霧,徹底消失,這不奇怪,但怎麽會有紫光……


  “咻——”


  原本擴散著的黑霧突然匯聚,一刹那就凝成了一條細細的黑色霧帶,夾著奇怪的紫光,直奔唐凜而去。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無論是唐凜,還是提爾。


  那霧帶已經像條蛇一樣,鑽進了唐凜手臂。


  就是骨折的手臂。


  也是貓頭鷹圖案的手臂。


  霧帶消失得無影無蹤,貓頭鷹圖案卻開始瘋狂閃爍。


  唐凜隻覺得一股灼熱的力量席卷全身,下一刻,腦中忽然浮現一棵文具樹。


  他抬不起骨折的手臂,卻可以用意念清晰看見這棵文具樹,和樹根處的永久性文具——


  [狼影幢幢]

  唐凜全神貫注,動心起念。


  透明牆內忽然被一塊塊黑色霧影席卷,它們流動而密集,就像無數個狼影簇擁著,重疊著,充斥了整個戰場。


  觀戰者看不見戰況,提爾也被剝奪了視野。


  唯有唐凜,在這密不透風的黑霧裏,看得竟愈發清晰,猶如秋日望平川。


  不給提爾任何適應機會,他抬起沒受傷的手,一把抓住提爾手腕,不奪刀,直接扭轉方向,讓他自己刺自己。


  提爾猝不及防。


  他全部心神都在這突發的變故上。對戰區是絕對不可能用一次性文具的,這不是他的規矩,而是首節車廂的設置,所以唐凜用的隻可能是文具樹。但在幾分鍾之前,他還根本沒有文具樹!


  一連串的思索讓提爾更加混亂,什麽防禦、感知都遲鈍了,等回過神,刀已碰到脖頸。


  提爾別無選擇,隻能抬另外的手臂去擋。


  刀刃劃過小臂。


  擋這一下,足夠提爾反擊了,他手腕用力,直接掙開唐凜鉗製。


  唐凜被震開的手疼得近乎麻木,和另外一條骨折的手臂一樣,都接近廢了,可提爾連傷都沒傷到,隻被劃破了袖子。


  再沒機會了。


  唐凜比誰都清楚。


  懸殊的敵我差距,讓提爾根本不必視野清楚,依然能輕易奪取他性命。


  提爾也清楚。


  可他不想做了。


  “通過。”


  觀戰者們還對著一片黑霧懵逼,就聽見霧裏傳出簡單明了兩個字。


  然後,聲音又沒了。


  提爾不說話,唐凜也不說話,黑霧還在。


  靜默數秒後,又是提爾的聲音,隻是比剛才高高在上的“通過”,多了一絲不情願:“不管你用的什麽,收了。”


  “誰先說話誰就輸”的較量,提爾,敗。


  黑色霧影消失,但沒散,而是聚成一個狼影,圍著唐凜腳邊一個勁兒的蹭,討獎勵似的。


  唐凜想給它個笑,可眼底漫起的卻是水汽。


  文具是他操控的,沒人比他更清楚,這隻是一個影子,摸不到,碰不著,真真正正的一片霧。


  輕輕呼出一口氣,唐凜壓下眼裏的灼熱,重回冷然。


  文具效果解除。


  黑影散成細霧,鑽回唐凜手臂,貓頭鷹圖案隨之一閃。


  所有人都看懵了。


  剛剛夜遊怪明明就死了,怎麽一個眨眼就死而複生?還複生到唐凜身體裏了?後來的漫天黑霧又是怎麽回事,一隻夜遊怪可絕對搞不出這麽大的“黑幕”。


  相比之下,提爾被割破了袖子,反倒不算驚奇了。


  提爾同樣有疑問,可他不用自己想,直接上前撈起唐凜骨折的手臂,點開。


  唐凜疼得呼吸一滯,額頭立刻冒出汗珠。


  但下一刻,他和提爾一樣愣了。


  裏,文具樹的樹根處的確解鎖了第一個永久性文具[狼影幢幢],但卻不是他原本的那棵文具樹,而是在旁邊又長出來一棵新的,解鎖出文具的是這第二棵新文具樹。


  至於原本那棵,仍頑固地堅持著隻散葉,不結果。


  唐凜抬頭,疑惑地望提爾,等一個解釋。


  結果提爾抬頭,同樣的眼神望他。


  “不要告訴我你也不懂。”唐凜淡漠的眼裏,一片嘲諷。


  提爾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他會和透明牆外那個虎視眈眈的家夥湊到一起了。一個重壓迫,一個輕嘲諷,兩個極端,卻殊途同歸,都是輕易就能讓人很不爽。


  “夜遊怪,本質上是一種能量體,所以它才能以實體和霧的兩種形態存活。但實際上,能量的存在形式絕對不止兩種,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讓它認準你,但很顯然,它現在就在你的身體裏,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活。”


  提爾說得清晰篤定,其實隻有“夜遊怪是能量體”是確定的,其餘都是他的推測。但被一個闖關者嘲諷,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必須拿出權威……


  唐凜:“你也是半猜半蒙。”


  權威坍塌。


  唐凜低頭看向那個文具,聲音裏驀地掠過一霎溫柔:“但應該接近事實。”


  狼影還陪著他,這次不用沾他衣服上了,直接就在他的身體裏。


  從今以後,去到哪裏,都帶著你。


  “我原本的文具樹還會開嗎?”唐凜抬起頭,直視提爾。


  原本的?

  觀戰者們麵麵相覷,什麽意思?

  “我也想知道,”提爾這話沒作假,“關卡開放這麽多年,還沒遇見過擁有兩棵文具樹的闖關者。”


  唐凜:“‘關卡’是單指這一關,還是上麵都算上。”


  “都算上,所以……”提爾放輕聲音,一字一句,像祝福,更像威脅,“你,千萬別給我死。”


  說完,他抬手在半空中點了幾下。


  應該是有投屏的,可這一次,隻有他自己知道投了什麽界麵,觀戰者們隻能看見他點擊空氣。


  隨之,一道淡金色光芒籠罩唐凜。


  觀戰者徹底驚呆了,治愈性文具?這售後服務也差太多了吧!

  唐凜毫無防備,舒服的溫暖感已流遍全身,所有傷痛被悉數帶走。


  光芒散盡,唐凜就像在清晨蘇醒,日光明媚,神清氣爽。


  透明牆消失。


  觀戰者們一下子活了。


  五五分:“真有兩個文具樹?”


  和尚:“快讓我看看……”


  周雲徽:“你藏得夠深啊,夜遊怪都帶進來了。”


  探花:“能不能透露點方法,也讓我複製一下成功經驗。”


  崔戰:“你他媽打架怎麽比我還瘋,不過我喜歡……”


  唐凜沒理好奇寶寶們,直接走到範佩陽麵前。


  範佩陽已經坐下了,臉上沒任何表情,也不看唐凜,好像剛剛站在那裏,幾乎要用眼神把透明牆燒穿的人不是他。


  可就在他站過的位置,地上一滴不起眼的紅。


  那是順著他右手滴下來的,砸到地上,一朵細小血花。


  唐凜去抓他放在大衣口袋裏的右手。


  範佩陽一閃,不是躲,是拒絕,眼裏結了寒冰,周身氣壓低得能傷人。


  唐凜知道,他生氣了。


  換位思考,自己也會氣,那種明明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能把人逼瘋,他懂。


  但重來一次,他選擇不變。


  抬手臂點了兩下。


  同樣的淡金色光芒,籠罩範佩陽。


  手上的疼痛頃刻消失。


  是。


  範佩陽不可置信抬頭,發誓唐凜絕對在挑戰他的怒氣極限:“你對我用幻具?”


  一點小傷,唐凜竟然把唯一的治愈性幻具就這麽用了。


  唐凜挑眉:“你的質問有點模糊,是給‘你’用不對,還是給你用‘幻具’不對?”


  範佩陽:“……都不對。”


  沒有咬牙切齒,已經是範總最大的修養。


  唐凜淺笑,聲音像魚兒躍出水麵,不安分的頑皮:“我已經用完了,你該早點說的。”


  範佩陽:“……”


  趁著範總搜腸刮肚找反擊,唐凜出其不意伸手,成功將對方藏在口袋裏的手逮捕歸案。


  果然,掌心破了,這得是拳頭攥得多緊。


  可以麻痹痛覺,卻沒法真正療傷,不過這點小傷,也的確不用處理,傷口已經自己凝住了。


  範佩陽壓著心裏瀕臨噴發的火山,等待唐凜自己反省。


  唐凜放下他的手,抬起眼,認真嚴肅:“你浪費了我一個幻具,不把提爾打趴下,是不是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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