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五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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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1、3號孤島組甩給……哦不, 按流程交接給同事之後,卡戎度過了一個美妙的上午。
及至正午時分, 明媚的陽光熏得監控室暖洋洋的, 卡戎才重新調出投屏。
如今,需要他監控的隻剩下2、4、5三座孤島。
每一座都是那樣的特征鮮明——
2號, 甜品狂魔。
4號, 聖光籠罩。
5號, 吃貨天團。
捫心自問, 卡戎現在哪一組都不想看, 但作為一個有職業道德的守關人, 他隻能強迫自己先選一組沒那麽容易氣傷身的。
4號吧。
聖光雖然一言難盡, 但隻要清楚了何律的性格, 其實不難預測這一組的劇情走向,而且4號組目前也相對更艱苦,不至於像1、5組那樣, 讓卡戎產生衝過去搗毀甜品或者掀翻小飯桌的衝動。
實時畫麵漸漸清晰。
果然, 何律又帶著鐵血營組員、叢越、白路斜,穿梭著孤島植物園,走在“嚐百草”的路上。
不過相比前些天, 此刻畫麵中的何律明顯狼狽了許多。迷彩服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口子, 有的像扯的,有的像割的,褲子上蹭了不少各種顏色的植物汁液,臉上也有一些擦傷, 頭發如果不是剃的圓寸,這會兒估計也亂了。
此刻他們站在幾株類似向日葵的植物旁邊,但植物金黃色的花盤上不是一粒粒瓜子,是一根根暗藍色尖刺。而現在,所有花盤都被齊根斬斷,落在眾人腳邊,其中一個花盤上的刺已經空了1/3,剩下幾個被斬斷的花盤尖刺倒是完整。
仔細看,還能看見何律的袖子上,勾著一些暗藍色的小刺,和花盤上的一模一樣。
卡戎看這情形就明白了。
一株襲擊了何律,安全起見,他們便把旁邊幾株相同的植物解決掉了,以免後患。
這是個聰明的做法。
如果不斬草除根,旁邊那幾株一定會攻擊,因為他昨夜給這個島選擇的施壓期操作——A.槍打出頭鳥——還在繼續,隻要何律一天沒消失,鴞係統就會將這一選項執行下去。
4號孤島本質上,就是一座植物地獄,在這一選項的設定下,所有致命植物,都已經待命,隻要時機合適,它們定然會攻擊何律。
然而置身在孤島上的闖關者們,對幕後操作一無所知。
“今天到底怎麽回事?”一個鐵血營組員煩躁地抓抓頭,看著何律一個個拔掉衣服上的尖刺,“怎麽總遇襲,還每次都是你受傷?”
何律剛要說話,白路斜涼涼插話過來:“不是總遇襲,是——他——總遇襲。”
“他”字被懶洋洋地拖長,以顯示目標的唯一性。
叢越也發現了:“何組長,真的每次都是攻擊你,太奇怪了,難道植物也會認人?”
何律抿緊嘴唇,同樣困惑。
“有什麽奇怪的,”白路斜聳聳肩,理所當然的語氣,“他走一路,吃一路,沿途葉子都要給他啃光了,我是植物,我也要報仇。”
叢越、鐵血營組員:“……”
完了,他們竟然覺得這歪理邪說好有邏輯。
白路斜眉梢微挑,對於四人的啞口無言,很滿意。正打算進一步批判何律破壞孤島生態平衡的行徑,忽然瞥見地上已經被斬斷的一個花盤,尖刺正輕輕震動,幅度極細微,不仔細看很難察覺。
他想都沒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抬手,準備去推開何律。
可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密密麻麻的倒刺已閃電般從花盤中衝出,像被聯排發射的鋼針,一霎就刺到了何律麵前。
何律反應極快,立刻閃身躲避。
無數鋼針擦著他的臉側而過,釘到了後方的植物粗莖上。
“靠,怎麽砍了還不消停——”鐵血營組員3憤怒地啟動自己的文具樹[流星錘],一把鏈鎖鐵錘瞬間入手,朝著地上的花盤就“咣咣”砸下去。
幾錘過後,所有花盤稀巴爛。
叢越插不上手,隻能圍在何律身邊,當人牆,不經意間,發現何律臉頰上多了一道細細的劃傷,微微泛紅:“何組長,你又傷著了?”
這個“又”,足以反映何律這一上午的坎坷。
鐵血營組員們聞言,也立刻圍過來,三臉關切。
“可能剛才沒全躲開,被尖刺劃到了,”何律用拇指肚輕輕抹了一下細痕,不在意地搖頭,“你要不提醒,我都沒感覺,沒事兒。”
四個人圍著何組長關心。
隻有白路斜,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原本抬起打算推人的手,已經收回,這會兒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自己的嘴唇,幫助他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律的注意力都在新添傷口和安撫隊友上,肯定沒啟動[墨守成規],這時候用[孟婆湯II]或者[催眠術],應該不用擔心被電擊懲罰。
白路斜想得很好,卻遲遲不能向文具樹發出啟動信號,他也說不上原因,明明這是最好的一雪前恥的時機,可就是覺得哪裏不對……
被四人圍在裏麵的何律,突然抬頭,像是感覺到了白路斜的目光,直直看過來,同時發出詢問似的:“嗯?”
白路斜被看得心裏莫名一虛。
他終於知道先前的“不對感”來源於哪兒了,就是來源於何律的陰險。對方一定是假裝將注意力放在傷口和那四個笨蛋身上,其實早就啟動好了[你犯規了],就等他入坑。
他才不上當!
何律發現白路斜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不高興,很認真地思考片刻,懂了——吃了一上午的苦葉子,這是又在鬧脾氣了。
哪裏還有漿果呢……
何律四下環顧,暗暗確定了下一階段的尋找重點。
投屏前,卡戎看著何律臉上新添的傷,笑意微妙。
傷口本身微不足道。
但那些暗藍色的尖刺,帶來的可不僅僅是這一點點傷。
“看來‘槍打出頭鳥’,明天就可以完成了……”守關人自言自語著。近幾日來,第一次對“明天”有了期待。
“胖子,你幹嘛呢?”畫麵裏突然傳出鐵血營組員的疑惑聲。
卡戎回過神,重新看向投屏,差點被叢越那張特寫的大臉嚇到。
孤島上的越胖子應該正45°仰望半空。
但在卡戎看來,叢越就是一臉凝重地和他這個守關人在對視。
“怎麽了?”畫麵裏,何律也過來詢問。
越胖子仍盯著半空中的某個方向,滿眼警惕:“總感覺有人在監視我們。”
卡戎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可能的,他們的監控是基於鴞係統建立的實時傳播,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監控設備”之類,別說闖關者,就是守關人在孤島上,一樣不可能有任何感知和發現。
投屏裏,何律和三個鐵血營組員,都湊過來了,有人還伸手在叢越盯住的半空上來回揮。
“什麽都沒有啊……”
“你是不是神經過敏了……”
組員們不信,但何律深思熟慮後,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我們這幾天的求生,每次一有進展,就一定會出現新的變數,關卡節奏掌握得這麽好,可能真有人在暗中操控。”
卡戎:“……”
就算有,叢越是怎麽發現的呢?
鐵血營組員1:“就算有,怎麽我們都沒發現。胖子,你到底看見什麽了,別賣關子了。”
卡戎點頭,問得好。
投屏裏,依然是特寫的那張大臉,眯起小眼睛,一字一句沉重道:“沒有發現,就是感覺。以前上班的時候,老板總在最裏麵的辦公室,透過百葉窗縫隙監視我們,我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
何律、鐵血營123、白路斜:“……”
卡戎:“……”
5號孤島
卡戎把畫麵轉過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別的島還落日餘暉,這裏早一片暗夜景象。
或者說,這座被大雨衝刷了五天的孤島,天空就沒有真正明亮過。
全景投屏還是分為了兩塊,因為兩組人馬仍在“各自求生”。
蟒蛇帶來的熱量已經耗盡,大四喜、清一色、佛紋、下山虎,在今天選擇了出洞打獵,由於額外獲得了手丨槍,所以他們信心百倍,他們鬥誌昂揚。
祁樺和組員也出洞了,就在四人組出洞的同一時刻。
他們在暗處,起初追隨著前者的腳步,後來因為雨太大,不小心跟丟了,便隻好自己去找獵物。
四人組對這一過程完全不清楚,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對抗大雨,搜尋獵物上。
但卡戎看得分明,兩者其實沒離多遠,祁樺和還鄉團組員以為自己跟丟了,卻不知道,他們和四人組,奇異地選擇了同一條路線,再轉悠幾圈,說不定就能碰上了。
“啪嗒——”
暴雨中,有什麽東西打到了下山虎旁邊的樹枝,發出奇怪聲響。
下山虎抹一把臉上的雨水,低頭去看,發現打完樹枝落到地上的,是一個鵪鶉蛋大小的圓圓的冰塊。
卡戎勾起嘴角,要說天氣最慘的,還得是這一組,高溫可以離島,嚴寒還有別墅,就這裏,暴雨沒停,冰雹又來。
“天啊,是冰雹——”下山虎也反應過來,大聲驚呼。
清一色、大四喜、佛紋立刻圍過來,一個小冰雹給他們來回傳閱,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喜悅?
卡戎奇怪地皺眉。
就聽見投屏內發出歡呼——
“等會兒打著獵物,多撿點冰塊回去,這樣就可以留一部分肉放到明天再吃了!”
卡戎:“……”
不用冰塊也可以把肉放到明天啊!
“常溫保存怎麽都不如冰箱——”
“這冰雹來得也太及時了——”
卡戎:“……”
很好,已經完全是“後廚模式”了。
守關人再不對這四位抱有任何幻想,現在唯一能帶給他心靈溫暖的,隻剩祁樺和……
“砰!”
一聲槍響,驚住了正熱烈討論冰雹用途的四人組,更驚住了卡戎。
他連忙看向第二塊全景投屏。
畫麵裏,還鄉團組員倒在血泊之中,胸部中彈。
渾身濕透的祁樺,手裏拿著槍。
卡戎迅速將投屏時間往前調,很快,就找到了事件的爆發點。
那是五分鍾前,祁樺和組員發現了疑似獵物的蹤跡,但同時也聽見了疑似四人組的交談聲。
祁樺想去找四人組,組員想去追獵物,於是當祁樺選擇了四人組方向時,組員伸手去拉他,希望能攔下自家組長再研究研究。卻不料,這一拉扯,讓祁樺藏在口袋裏的槍,滑出來了。
祁樺和組員同時低頭,看見了地上的槍。
組員臉色一變,速度極快地搶在祁樺前麵,撿起了槍。他並沒有把槍口對準祁樺,隻是茫然地問對方:“為什麽你有槍?”
祁樺一震,沒敢輕舉妄動,也沒草率回應,飛快在腦袋裏組織更容易被接受的說辭。
但還鄉團組員的腦子也不慢:“現實中的槍是不允許帶進來的,關卡裏也根本不賣槍……”他猛抬頭,“你在這裏發現的?是關卡道具?”
祁樺立刻順水推舟:“對對,是關卡道具,我剛撿到的,正想和你說呢。”
還鄉團組員緩緩搖頭,神情冷下來:“組長,我沒你想的那麽好騙。如果我沒發現,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把槍留下了?”
見謊言被拆穿,祁樺也正色起來,罕見地說了實話:“槍是我昨天晚上發現的,我沒告訴你,是我做的不妥,但如果我真想害你,你現在就不會還安安穩穩站在這裏和我說話。”
組員嗤笑:“你不是不想害我,是還沒到需要害我的時候,你還指望讓我出力呢。”
祁樺皺眉:“注意你的語氣。”
“這裏隻有我和你,別端組長的架子了,”組員摸著手裏的槍,仿佛從這一件武器裏,汲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早就煩透你了,你有什麽本事,一個[畫皮],被識破就再沒用處,真以為我們都怕你?”
祁樺眼裏泛起冷冷笑意:“所以呢,你現在是要造反?”
組員緩緩抬手,終於將槍口,對準祁樺:“我想,我現在需要一個恭敬的組員。”
祁樺樂了,帶著點輕蔑,淡淡道:“哦,你想當組長啊。”
下一秒,祁樺突然啟動[畫皮],當著組員的麵,一點點變成下山虎的模樣。
組員莫名其妙:“你這是幹嘛?”
頂著下山虎的皮,那張清秀的臉,從聲音到神態,和正主別無二致:“忘了告訴你,我的[畫皮III],不僅能變身,還能短時間擁有目標對象的記憶和文具樹——”
話音落下,不等組員反應,一條膠水線已經從祁樺的手中飛射而出。
是下山虎的三級文具樹[膠水俠]。
雖然文具的持續時間和效果,都比原版打了不小的折,但用來突襲,足夠。
膠水線刹那間粘到手丨槍上。
祁樺用力一扯。
手丨槍立刻從組員手裏脫出。
組員回過神,眼疾手快地去槍,竟真的將更被扯到半空的手丨槍再度抓住。
祁樺皺眉,繼續扯動膠水線。
組員則是死也不鬆手。
大雨滂沱,模糊了視線,也滑了手。
一聲槍響。
沒人看得清組員是怎麽弄的,可能他自己都茫然。
槍走火了。
子彈正中組員胸口。
祁樺沒想殺人。他要真想殺,就不會變成下山虎了,隨便變一個攻擊性文具樹的闖關者都可以。
他隻想奪槍。
組員撲通倒下,鮮血從傷口中汩汩流出,又被雨水衝成血水。
沒了阻礙的力道,手丨槍隨著膠水線的慣性,順利進入祁樺手中。
但他現在已經顧不上手丨槍了。
解除[畫皮III],他快步跑到組員身邊,蹲下來查看。
組員睜著眼睛,再沒有呼吸。
祁樺臉色凝重下來。
組員可以死,但要死得有價值,比如危機時刻當炮灰,或者危險地帶去趟路。
絕不應該是現在這樣,死得毫無用處。
孤島求生還剩兩天,他隻剩一個人,很麻煩。
樹叢被撥開。
祁樺聞聲抬頭。
循著槍聲過來,看清眼前一切的佛紋、下山虎、大四喜、清一色,四臉震驚。
很快,震驚又變成警惕,仇視,憤怒。
祁樺明白他們在想什麽。
這場麵的確百口莫辯,他拿著槍,而組員死了,就算他說是組員自己走火,也不會有人相信。
不過他早和這幫人撕破臉,也無所謂信與不信了。
“怎麽的?”祁樺嘲諷地勾起嘴角,“準備四打一,替天行道?”
四人靜靜看了他好半晌,被坑過兩次的大四喜,率先出聲:“我們走吧。”
另外三人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甩給祁樺一個“別來惹我們”的眼神,然後跟著大四喜鑽進樹叢,消失在不知名方向。
祁樺笑了,在沒人看見的夜色裏,濃濃的自嘲意味。
人家根本沒想和他打。
那四張臉上,每一張都寫明了“我要離瘋子遠一點”。
大雨混著冰雹,傾瀉而下,蓋住了天地間一切其他的聲音。
投屏前,卡戎微微挑眉。
關卡進行到第五天,終於出現淘汰者了。
這是一個良好信號。
對於這麽乖巧的5號孤島,他決定多給些自由時光,晚點再出手。
如果說5號孤島是正麵典型,那反麵典型,非2號孤島莫屬。
投屏畫麵一點點轉到那座熱帶風情的小島。
落日餘暉裏,六個甜甜圈將大家的外套集合在一起,於兩棵棕櫚樹間栓了一個吊床,輪流享受。
現在輪到和尚。
光頭青年躺在吊床裏,吹著小風,喝著清水,逍遙樂無邊。
吊床不遠處的沙灘,五個甜甜圈正在堆沙灘城堡,關嵐負責概念指導,萊昂負責出圖設計,探花、全麥負責施工,五五分啟動自己的文具樹[給我刀],拿著寬邊大刀,站在一旁,隨時準備著出手美化不平整的城堡牆壁。
卡戎平緩地深吸口氣。
他有心理準備,他很雲淡風輕,嗯,很風輕。
努力保持微笑,卡戎抬手操控投屏,很快,一行提示出現——
你選擇讓2號孤島進入最後階段,考核期,是否確認?
繼續微笑。
確認。
新提示立即浮出——
關卡時間還沒進入最後階段,請再次確認,是否提前將2號孤島進入考核期?
確認確認確認!
卡戎戳戳戳。
係統接納指令,向卡戎發出最後一條提示信息——
2號孤島已進入考核期,守關人可隨時登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