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沙漏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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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電梯?”蓮花的清一色走到巨大的沙漏麵前, 繞著透明的沙漏壁走了一圈,完全沒找到任何電梯特征, “沒樓層沒按鈕連門都沒有, 這玩意兒確定是電梯?”
其實都不用走那麽近,就大部分闖關者現在所站的位置, 都看得清楚, 那就是個一比一放大了的巨型沙漏, 透明玻璃罩和不斷下落的細沙, 是它全部的構造元素。
“哎?”正在沙漏外壁上摸索的清一色, 突然發現隻要手掌和沙漏壁接觸, 接觸麵那裏就會透出來紫光。
他抬起手, 紫光便消失, 再碰上去,紫光又出現。
反複幾次後,他試探性地用力拍了下沙漏壁, 不料拍上的瞬間, 手竟然在紫光中奇異地穿過了透明壁。
清一色猝不及防,身形一晃,半個身子就穿過透明壁, 進了沙漏中, 腰部以下還站在沙漏外的原地,看起來就像一個穿牆穿到一半的人。
清一色嚇一跳,好半天沒敢亂動。
步步高升的江戶川有點看明白了,樂著調侃:“你不是找門嗎?恭喜你, 成功了。”
這時候清一色也反應過來了,這[沙漏電梯]應該屬於“感應穿越式”。
沒工夫搭理江戶川,他腳下往前一邁,終於整個人進入了沙漏之中。
源源不斷的細沙從上麵落下來,打得他滿頭滿臉。清一色“呸呸”吐掉嘴裏的沙子,迅速挪到沙漏一側,避開正中位置。剛重新站定,就聽見一聲“叮——”
:歡迎來到[沙漏電梯]。這裏是6/10闖關口,每次進入都需要扣除,數量:1。本次扣除完畢,你的,剩餘數量:9。
“趕緊進來吧,”清一色晃晃手臂上的,招呼還在觀望的眾人,“確實是闖關口,不是陷阱,我都被扣一個‘我是VIP’了——”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眾人算是徹底放心下來,不過這個6/10的入場券,單看沒什麽,可是一喊出來“我是VIP”六個字,總感覺在向某組織投誠。
眾多一言難盡的目光,默契地投向VIP六人。
這組織名起得太缺德了。
VIP們倒是心情不錯。
唐凜帶領自家夥伴,成為繼清一色之後,第二撥進入電梯的人。
之後是清一色的蓮花戰友,十三幺,對對碰,大四喜。
然後白組、十社、孔明燈、甜甜圈、鐵血營等等,就陸續過來了。
給出的進入闖關口時限是“沙漏停止之前”,但沙漏的上半部分藏在天花板裏,誰也看不見究竟還剩多少沙子,隻能看見堆積在下麵的沙子越來越多,難免有種時間上的緊迫感。
所以也就兩三分鍾,四十五個闖關者裏,絕大多數都進了電梯。
沙漏的內部容量超乎大家想象。這麽多人塞進來,竟然也沒擠到呼吸困難,每個人還都能站得挺體麵,不過肩膀擦肩膀,後背碰前胸,總是難免的。
似曾相識的情景,勾起了眾闖關者一些不太美好的記憶——
“我其實挺長時間沒坐電梯了,回現實的時候都不坐,”步步高升的下山虎,一邊撲棱頭頂沙粒,一邊低聲道,“從地下城電梯之後,我就有陰影了。”
“就跟誰沒有似的,我現在做夢還總夢見。”旁邊的骷髏新娘認命地讓沙子在自己頭發裏聚堆。
佛紋無語:“什麽好東西啊,這也攀比。”
“你們[電梯篩選]死了幾個人啊?”有人發問,顯然是想和自己的遭遇橫向對比,看看誰家更慘。
有個別人和他搭話,但更多的闖關者和步步高升們一樣,陷入了沉默。
[電梯篩選],是他們剛進入後十關最無知最懵懂的時候,這裏給他們的最殘酷的重擊。
有些人僥幸堅持住了,一路披荊斬棘,今天站在了這裏。
有些人卻再也走不出那座電梯。
這樣的“歡迎儀式”太慘痛了,痛到他們沒辦法拿出來侃侃而談。
漸漸的,搭話的人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停住了話頭。
沙漏之中陷入了徹底的安靜。
由於闖關者幾乎要把沙漏的空間塞滿了,細沙再無法堆成小山,隻能堆積在闖關者腳間的空隙。
一不留神,堆積的沙層竟也漫到眾人膝蓋。
沙粒太細,沙層太軟,有人試圖將其踩實,站到上麵,卻最終失敗。因為一腳落下,深深陷入,就像踩到雪裏,沒一會兒,腳底就又踩到了地麵。
眾闖關者正跟惱人的沙子較勁,鄭落竹忽然發現沙漏外麵還有四個人沒進來,一時愣住,想也不想就喊道:“你們幾個還等什麽呢,過來啊——”
依然在沙漏電梯外的四人,來自同一個中型組織。其實三個組員都想動,但隊長沒動,他們隻能陪著等。
“再看看。”組長回應鄭落竹。
鄭落竹服了:“還看什麽,等沙漏停止,你想進來都進不來了!”
組長反問,滿眼警惕:“萬一不停呢?”
鄭落竹莫名其妙,想問“你什麽意思”,一開口卻接了一嘴沙子,忽然醍醐灌頂。抬頭看看依然在源源不斷下落的漏沙,再低頭看看已經開始堆到大腿的沙層,心裏驀地有點發毛。
感覺到不太妙的不止他一個。
“我說,這該不會真是個……活埋陷阱吧?”有人按捺不住,焦灼出聲,“活埋”兩個字,說得尤為艱難。
有人則已經半個胳膊穿過沙漏,重新回到沙漏外了,猶豫不定地咕噥:“現在撤退還來得及,撤不撤?”
很多人被攪得心神不定。
如果沙漏真的一直不停,被活埋是遲早的事,就怕等到那時再想跑,鴞係統不給他們機會了。
而且這玩意兒說是電梯,可他們進來半天了,也沒有啟動帶他們進6/10的跡象。時間拖得越久,越讓人心生疑慮。
越胖胖也有點搖擺了,詢問的目光一直往唐凜那邊去。
唐凜搖頭,低聲而堅定:“就在這裏。”
南歌也同意:“都給提示了,也扣了,沒理由懷疑。”
“但是守5/10的那個7號獵人說謊了,騙我們他是什麽領路人,”叢越說,“既然守關人都開始撒謊了,恐怕也不可信了吧?”
“不一樣。”唐凜沉靜道,“是運行流程,守關人是在流程之上的執行者,執行者可以有偏差,但流程不能有,一旦流程不再可信,那維係這裏運行的一切基礎都會崩盤,我們這些闖關者也不會再按照他們希望的既定軌跡走,這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越胖胖愣愣地問:“他們是誰?”
“上麵的人。”唐凜抬頭,看著細沙不斷落下,“或者說,隱藏在這個關卡世界後麵的東西。”
沙層已經漫到眾人腰部。
世界仿佛安靜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沙漏裏外都在等,不同的想法,卻是同樣的煎熬。
沙層漫到眾人胸口了。
這時候就體現出身高優勢了。按平均值,沙層高度在胸口,但對於範佩陽、萊昂、唐凜、鄭落竹、霍栩這種,其實還在胸口微微偏下;而對於越胖胖,那就快到脖子了。
至於個子最矮的關嵐……
不好意思,關組長早早被和尚、全麥攜手扛上了肩膀,現在一派悠然自得。
沒人再勸外麵剩下的四個。
因為隨著沙層升高,除了那位組長外,另外三個組員眼裏原本的動搖,也在慢慢消失。
終於,沙層沒到了大部分人的脖頸。
雖然離口鼻還有些距離,但沙土對胸腔的壓迫,已經讓人感覺呼吸困難。
沙漏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有人開始後悔了,但脖子以下都被沙土禁錮,想動也動不了。
他們處境越艱難,沙漏外的自由者們,越慶幸,臉上已隱隱有了逃過一劫的神色。
就在這時,沙漏停住了。
細沙漏完,不多不少,恰好停在大部分人的下顎處。
眾人目光紛紛往上看,可還沒等他們看清縫隙深處,沙漏外忽然響起劇烈的爆炸聲。
眾人驚愕轉頭。
濃烈硝煙中,四團紫色光影緩緩升起。
這是唐凜第二次,目睹“非戰鬥死亡”。
第一次是在1/10的地鐵站裏,那些沒上來地鐵的人,也是被這樣“處理”的。
這樣的死亡,比所有的死亡都讓人來得恐懼。
因為這和你的戰鬥力無關,也不是你拚命就能拚出活路的,它可能僅僅隻是你的一次多疑,一次錯誤的選擇,甚至一個猶豫的閃念,就這樣殘酷地降臨了。
它清晰告訴那些還活著的人,闖關者在這個關卡世界裏有多弱小,多無力。
紫光沒入天花板。
沙漏電梯忽然開始快速翻轉,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大手,將沙漏重新倒置一樣,下麵的部分轉到了上麵,隱沒在天花板裏的部分轉到了下麵。
所有人隨著沙漏一起翻轉,登時騰空,大頭朝下。
原本埋在身下的沙土,也隨著重力往下來,這回是真徹底將他們活埋了。
空氣一瞬間被奪走,眾闖關者隻覺得天旋地轉,眼耳口鼻都被死死捂住一般。
“嘩啦——”
承載著眾闖關者的半截沙漏忽然碎裂,細沙散落鋪開來,四十一個人骨碌碌滾了一地。
“呸呸呸——”
“呼哧——呼哧——”
吐沙聲,大口喘息聲,交織成一片混亂。
唐凜在沙漏開始翻轉時就已經閉氣,此刻還算清醒,迅速從地上起身,先看四周。
一片黑暗。
耳邊都是夥伴們的聲音,卻誰也看不見誰。
他又抬手想點開,可連貓頭鷹圖案都摸不準。
深呼吸,唐凜在腦內讀取,界麵很快在腦海中浮現。
:你已進入6/10關卡區。
就這樣一句話?
這等於根本沒提示。
唐凜左右看,還是隻能看見黑暗。不過關卡區在古堡上半部,也就是說他們已經被沙漏電梯送到了四樓以上?
正想再往後看,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攬過去。
唐凜撞進一個胸膛,然後聽見頭頂上範佩陽的聲音:“先別亂動,等等再說。”
……這種環境裏也認得出來?
唐凜瞪大眼睛,強烈懷疑範總配備了隱形紅外探測儀。
“我宣布,6/10闖關口超越2/10水世界,榮登最喪心病狂的闖關口榜首。”黑暗裏傳來周雲徽的吐槽,顯然也在腦內讀取完了。
十社的郝斯文問自家崔戰組長:“現在怎麽辦,這黑得什麽也看不清啊。”
還沒等崔組長回應,周雲徽就樂了:“別難為你們組長了,他一個跑腿的,還能跑出光?這時候你就得找我這樣能帶來火種的……”
孔明燈組長周火火,目前的五個文具樹依次是[星星之火]、[酒精燈]、[火焰噴射槍]、[繁星流火]、[繁星流火II],絕對是整個闖關者隊伍裏最易燃易爆……不,僅僅是最易燃的。
最易爆的桂冠,請還給範總的[高級破壞狂]。
幾秒鍾後。
黑暗還是黑暗。
崔戰疑惑出聲:“你的火種呢?”
周雲徽擦了擦額頭的汗,不信邪地又試了幾次,一顆心漸漸沉到了底:“我用不了文具樹了。”
這話實在太耳熟,眾闖關者頓時心塞:“靠,不會又來吧……”
5/10通往山巔的路上,他們就沒辦法用文具樹爬山,最後隻能徒步登台階。怎麽的,都6/10了,還來這套?
不對。
隨著時間流逝,眾人漸漸意識到,這和5/10時不一樣。
5/10隻是不能把文具樹用在爬山上,但那些對爬山無任何幫助的文具樹,依然能啟動。可是現在——
“我的也用不了。”
“我也是。”
“操,一樣……”
所有人,都無法和自己的文具樹建立聯係了。
恐慌感開始在黑暗中滋生,蔓延。
他們是披荊斬棘、浴血奮戰才到這裏的,他們理應建立了足夠強大的意誌和勇氣,但直到此刻,他們才不得不承認,那些意誌和勇氣,至少有一大半,建立在文具樹的基礎上。
文具樹是他們的兵刃,是他們的鎧甲,是他們能夠走到這裏的絕對支撐。
沒有文具樹,他們就是再脆弱不過的普通人。
普通人可以爬山。
但普通人在前途未卜的黑暗古堡裏,凶多吉少。
“唰!”
幹脆利落的一聲摩擦,黑暗中亮起一簇小小火苗。
眾人立刻望過去。
火苗映著的,是大四喜的臉。
“別問為什麽我會有火柴,”大四喜一臉無辜,“我從地上爬起來,它就在我手裏了。”
“嗨~~親來的朋友,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火苗上方忽然彈出一塊投屏,自帶冷色背光,這讓投屏上的小貓頭鷹很清晰,可這光卻好像被封在投屏裏,竟一點都沒驅散周遭的黑暗
黑暗,火柴,貓頭鷹版阿拉丁神燈。
眾闖關者冷靜下來,知道前些天的懷疑印證了——他們三天前剛進古堡時玩的那個糟糕故事的選項遊戲,正在變為現實。
故事的第一個選項,他們就已經身處黑暗的古堡走廊,並在打火機、燭台等物品裏,選擇了火柴。
故事要開場,鴞係統必然得隨機選個闖關者把火柴塞過去,看來大四喜幸運中獎。
不過許願的話,當時他們要的什麽來著?
帶麻醉的匕首,六發子彈的槍,甜筒冰淇淋……
“原來你們想要古堡地圖啊,沒問題喲~~”投屏無聲切換,小貓頭鷹飛走,一張古堡各層的詳細平麵圖,徐徐展開。
眾闖關者:“……”
果然不用他們配合,係統一個人就能根據三天前的選項,演完全套。
“叮——”
隨著地圖全部展開,同樣一份,也送到了眾闖關者的裏。
走廊,起居室,仆人房,廚房,甚至連直上直下的菜品傳送道都有。唐凜盯著那份詳細到超乎想象的地圖,思考著它到底會在關卡中起什麽作用。大概率就是幫他們藏身和逃跑了。
牆壁上的燭火呼啦亮起。
狹長幽暗的走廊,終於在眾人眼前露出全貌。
走廊盡頭的牆壁上,一張巨幅油畫。
一切都在按著他們選擇的劇本走,這種上帝視角,多少彌補了眾人失去文具樹的不安。
“你們說,文具樹會不會隻是暫時不能用?”
“借你吉言。”
“但我覺得還是做好最壞打算吧……”
順著走廊,四十一人浩浩蕩蕩來到油畫麵前。
畫上是一個男人的肖像,濃重油彩勾勒出他瘦削冷峻的五官輪廓,即使鼻梁上架著眼鏡,男人銳利的目光依然衝破畫布,鉤子一樣盯得畫前眾人。
眾闖關者噤聲,默默轉頭,看向右手邊的房門。
文具樹什麽時候回來,他們不知道。
但他們清楚記得,畫像中的男人,就在這扇門裏,並且按照劇情,會在舒服地洗完一個澡後,對他們進行慘無人道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