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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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佩陽最終也沒給霍栩讓路。
拿腳踹刀鋒這種絲毫不走腦子的蠻幹流, 在範總這裏就屬於“你可以不用繼續在公司幹了”的方案。他的拒絕不是擔心霍栩,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給這麽沒有危機意識的愚蠢戰術讓路。
短暫思索, 他丟掉手中已經斷了的樹枝, 趁霍栩不備,伸手將對方的樹枝搶了過來。
霍栩一時懵逼, 甚至忘了惱怒, 就聽見範佩陽簡潔迅速道:“把下麵的都給我收上來。”
霍栩更無語了。
自己被搶了東西, 還要聽劫匪發號施令?
“快。”範佩陽沒那麽多時間, 沉聲催促, 眉宇間已見嚴厲氣勢。
霍栩不是被嚇大的, 範佩陽這種壓迫感, 別人可能怕, 他可是完全無感,連眼睛都不眨一……
“都拿來了,給!”底下的鄭落竹, 用一人接一人傳遞上來最終聚成一捆的樹枝, 捅了霍栩的腰。
霍栩:“……”
範佩陽那種“看誰都像手下”的欠揍氣質,絕對是這個世界給慣出來的!
磨牙接過樹枝,霍栩看也不看直接往上舉, 權當自己是一個沒感情的傳送機器。
範佩陽無縫接過樹枝, 幾根聚在一起,成了粗粗一捆。幸虧他的手夠大,可以完全握住,他用力將其握緊, 惦著重量,計算著“抗劈砍”程度,總算有了點把握。
以剛剛窗內人表現出的鋒利效果,這樣的“木捆”,想一次性全劈砍斷,基本沒可能。
劈不斷,那後麵的就好說了。
範佩陽知道自己所作所為,都讓窗內的家夥盡收眼底。
但無所謂,有些戰術,就是你明知道對方要做什麽,也依然沒有更好的防禦。
心下一定,範佩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木捆斜著送進窗口。
木捆橫起來比窗口寬,但斜著利用窗口對角線的距離,就能順利送入。
木捆一進窗口,就改變方向,依然是頂端刺向窗內人。
數根樹枝聚成的截麵,就像一個木樁,衝向窗內人胸口。
窗內人完全搞不懂,明知道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眼裏,還搞這麽愚蠢的攻擊幹嘛?
他一個側身,輕巧躲開攻擊,下一刻抬手就劈。
為了給不自量力的闖關者一個教訓,窗內人這次可用了十成力。
掌側劈到木捆上,當下就有三根樹枝被削掉了頭,另外兩根雖然扛住了,但巨大的劈砍力足以震得木捆另一端的人手心發麻,甚至虎口出血。
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就在他劈砍掉三根樹枝的同一時間,樹枝捆另一端的闖關者竟然鬆手了。
巨大的劈力讓樹枝捆這頭向下,那頭一下子就翻起來,和蹺蹺板原理一樣,翻起的樹枝劈裏啪啦都砸在了窗內人腦門。
砸得倒不是多疼,但是打臉啊,窗內人有片刻的恍惚,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羞辱。
範總可沒時間體諒他,當下翻身入窗,抬起窗邊落地燭台,照著對方就砸了過去。
隻聽“咣——嘩啦——”
金屬燭台狠狠砸中對方腦袋,發出了“金屬被劈砍+腦袋被重擊”的雙重疊加聲響,琉璃燭火罩則掉到地上,摔得稀碎。
燭台落地,撞到對方腦袋的地方,一道被砍得凹陷的痕跡。
然而腦袋也沒好到哪裏去。
一絲鮮血從窗內人額頭流下來,他抬手沾了一點,拿到眼前,看得專注而投入,眼裏先是迷惑,然後開始有些隱隱的興奮。
範佩陽沒再繼續攻擊。
一來,再沒燭台那麽趁手可砸的凶器了,二來,身後窗口不斷有人上來,屋內闖關者越聚越多,雙方的實力天平已經發生傾斜,他沒必要再進行挑釁,完全可以有更低風險高效率的策略。
闖關者們陸續進入窗口,很快就將半個屋子填滿。這個房間的布局陳設和浴袍男那個基本一致,要不是浴室沒聲音,麵前又站著個頭上流血的男人,他們幾乎要以為是當初偷看浴袍男洗澡……哦不,日記的場景重現了。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白路斜。
倒不是他動作慢,實在是懶得和人擠,於是落到最後,慢悠悠才上來。
進房間他第一眼當然是去看唯一陌生的流血男。
男人長得還行,雖然血跡讓氣質打了折,但還是依稀可見細長眉眼,精致五官。
“殺人魔?”白路斜站在大部隊的人牆最後,卻是第一個朝流血男揮了手。
流血的窗內男人聞言抬眼,找了一會兒,才鎖定他,眼裏勾起笑意:“我的昵稱嗎?”他輕舔一下流到嘴角的血,品一品,點頭,也不知道是誇昵稱還是誇鮮血,“還不賴。”
古堡外。
Guest.013遙望安靜的窗口,和夜風中飄蕩的軟梯,懷疑全世界都把自己忘了。
忘就忘吧。
Guest.013拍了拍浴袍,撣掉那些其實根本看不見的灰塵,轉身走向古堡正門。
遊戲已經開始,他總要先換回自己的衣服,才好體麵入局。
你的搭檔已進入關卡,現在送你去與他匯合。
Guest.013腳下一頓:“?”
“咻——”
……又來?!
眼前一暗,一亮。
古堡七層窗口房間,到了。
眾闖關者嚇一跳,沒想到浴袍男會突然出現,唰地散開,將窗口舞台留給新來者。
闖關者們這麽一散,窗口處的視野突然開闊,Guest.013就這樣和Guest.014重逢了。
一個穿著浴袍。
一個頭上流血。
Guest.014歪頭朝他妖嬈一笑:“好久不見。”
Guest.013:“……從你給我那個布滿細菌的橘子算起,到現在都沒有超過一小時。”
Guest.014在這直白的嘲諷裏,樂得更開心了:“打賭解個悶兒而已,你怎麽這麽小氣。”
Guest.013瞥他一眼:“你先把頭上的血處理一下吧。”
“這個啊,”Guest.014拿袖口隨意一蹭,“死不了人。”
他臉上本來隻有一道血,這一蹭,滿臉了。
Guest.013:“……”
鴞係統到底是按什麽屬性分搭檔的?雙方的匹配度嗎?如果是,他出去就把試煉區整個買下來,然後雇人砸了,一批人砸不完,再雇第二批。
不知道是不是鮮血有“明目”作用,擦完滿臉,Guest.014才看清013的裝束。這位在休息室裏儀表堂堂的先生,現在渾身上下就一件浴袍,一副眼鏡。
Guest.014眯起狹長的眼,從下到上,再從上到下,打量Guest.013半天,勾起嘴角:“新造型很別致。”
Guest.013不想再和他進行這種沒營養的對話,否則很可能還沒對闖關者下手,就先把搭檔弄死了。
“你的任務是什麽?”Guest.013直奔重點。
Guest.014這回倒是沒繞圈子:“殺人。”
Guest.013:“然後呢?”
Guest.014奇怪地看他:“然後?沒了啊。”
Guest.013:“沒了?”
Guest.014:“不,還有。”
Guest.013舒口氣,他就知道。
Guest.014:“提示原話是‘想怎麽殺就怎麽殺,隨你心情來’。”
Guest.013:“……”
都是顧客,彼此間待遇的差距,仿佛一個親生,一個野生。
他是漏買了什麽VIP增值服務大禮包嗎?!
客人們“親熱寒暄”,眾闖關者可沒這麽愜意心情。
他們拚命聽著二人的對話,努力從每一個字裏摳信息。
殺人魔的任務就是殺人,很明確。這點完全符合預期,眾闖關者也不用再作任何幻想,保命就是了。
相比之下,浴袍男就比較複雜。前麵配合了那麽多劇情,以至於大多數闖關者都默認,浴袍男就算沒有他們的上帝視角,也該是輔助他們走劇情的那一類守關人。
但他問殺人魔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的任務是什麽”。
一個守關人不清楚另外一個守關人的任務?
這太奇怪了。
不,這種微妙的怪異感,從4/10狩獵者遊戲就開始了。1/10、2/10、3/10中,從來沒有哪個守關人,會不清楚自己的任務,他們洞悉所在關卡的設定和規則,就像一個員工熟悉自己的工作範圍,每一個步驟他們都熟得不能再熟。
可從4/10開始,守關者就變得奇奇怪怪,5/10那位更是腳底抹油直接落跑,如今到了6/10,連聯合守關的另一邊負責什麽,都不知道了。
是守關人緊缺找了臨時工來頂,還是關卡係統發生了某些他們並不清楚的變化?
詭譎的古堡,幽暗的房間,兩個一言難盡卻殺傷力爆棚的守關者。
眾人理不出頭緒,眼前的局麵,也不允許他們分神想更多。
三天前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他們記得很清楚,故事的最後一段——
殺人魔對你展開了慘無人道的攻擊。男人也順著梯子爬進窗口,他和殺人魔聯手,對你繼續展開慘無人道的攻擊。找不到出口就會死,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祝你遊戲愉快。
故事結束,可關卡沒有。
從這裏開始,才是真正的地獄。
“問完了?”傻等半天沒等來Guest.013的新問題,014轉向閃到屋內左側的那部分闖關者,話卻是和Guest.013說的,“那我就要開始了。”
他不關心Guest.013的任務,他隻想完成殺人魔的本分。
這個角色扮演遊戲,深得他心啊。
Guest.014收斂笑意,一片血色的臉上,神情漸漸變淡,若有似無的冷意,染上他的眼眸。
那個打頭陣敢拿破樹枝和他叫板的人,判斷力倒是準。
他的能力的確就是“鋒利”。隻要他想,可以從頭到腳,連一根頭發絲,都成為刀鋒。這種能力的最高境界,將是“鋒利世界”,就是可以將看見的任意物品,都變成刀鋒,最終打造成一個碰到哪裏都會割傷的“鋒利世界”。
可惜,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很難達到。
但是沒關係。
眼前這些弱小的家夥,連唯一能戰鬥的文具樹,現在都使不出來了。雖然他不知道原因,可殺光這樣的可憐蟲,實在不需要最高境界,簡單的“全身鋒利”,就夠了。
Guest.014倒也不貪多,遊戲要慢慢玩,人要一個個殺。
目光在左側牆邊的眾闖關者身上依次掃過,最終落在南歌身上。
“竟然還有女人,”他語帶驚訝,卻又很快笑了,“那就你了。”
話音未落,他便突然啟動,像一柄利劍衝向南歌。
他不需要做什麽特殊動作,僅僅衝過去就行了,他的身體,就是他的刀。
可南歌也不會坐以待斃。
身體不能和刀鋒硬杠,那就躲。她幾乎是在和Guest.014對上目光的一刹那,就開始醞釀防備,待Guest.014說完話,身形一閃,她便猛地斜竄出去,和攻擊者走了個擦肩。
但又沒真的擦到,堪稱完美錯開。
牆邊的其他人比她閃得慢了些,但因為Guest.014目標也不是他們,所以慢也依舊避開了刀鋒。
Guest.014沒想到南歌這麽警覺,自己速度如此快,竟還撲了空,立刻緊急刹住步伐,終於在撞上牆壁的最後一刻,堪堪停住。
與此同時,他就聽見背後傳來“刺啦——”一聲,像是布帛撕裂的聲音。
他本能回頭。
就見一塊被扯下的窗簾幔帳,迎頭蓋下來。
想用幔帳蒙住他,然後趁機落跑?
Guest.014不屑地扯扯嘴角,抬手輕輕一劃。
幔帳被割成兩半,從他身體兩側滑落下去。
但扔幔帳的那群家夥,早跑路到了門口,正在“哢哢”破壞門鎖。
Guest.014倒不急著追,畢竟他有搭檔,立刻朝窗口方向道:“攔住他們。”
窗口一片寂靜。
那裏應該站著Guest.013的,但現在,連個鬼影都沒有。
Guest.014茫然眨眨眼。
一個大活人,怎麽就消失了?什麽時候消失的?為什麽消失了?
一連串問號攪和了Guest.014的專注力,等反應過來再想去門口,複古的木門已經被轟然破開。
霍栩沒踹成Guest.014,就把這一腳貢獻給了房門。
三十九個闖關者狂奔而出,差點把門框擠散架,瞬間就消失在了幽暗狹長的走廊深處,如水滴入海,被這怪物一樣的古堡輕易吞沒。
遊戲才開始,Guest.014不急。
他現在就想知道,Guest.013跑哪兒去了??
“咻——”
眼前忽然憑空出現一個人。
正是Guest.013,但又不再是幾分鍾前的Guest.013了。
正裝代替了浴袍,頭發重新打理,連眼鏡都是新擦過的,幹淨得仿佛鏡片不存在,當真是衣冠楚楚,風度翩翩。
四目相對,Guest.013抬眼調出搭檔間可共享的操控投屏。
隻見投屏上數張古堡平麵圖,所有房間一目了然。
Guest.013毫不藏私地分享新發現:“我剛剛才知道,通過這個,我們可以在遊戲區域內任意兩個房間之間瞬移,雖然不能用於追蹤闖關者位置,但作為移動路徑,還是很方便省力的。”
Guest.014不關心什麽瞬移,什麽省力,他就想知道:“……我在快樂殺人的時候,你回去找自己的衣服?”
Guest.013心情鬆弛,難得認真而嚴謹地回答:“描述得不完整。準確來說,你在快樂殺人的時候,我在快樂地回去找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