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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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鍾前, 古堡五層,浴袍男最初洗澡的房間。
叢越茫然跟著唐凜進屋, 小心翼翼關上房門之後, 總算有機會問了:“隊長,我們為什麽要回這裏?”
唐凜不看其他地方, 直接往浴室走:“想確認一件事。”
叢越連忙跟上去:“那個, 你之前說浴袍男不是故意放祁樺走, 而是因為某些‘不可抗力’, 到底指什麽啊?”
唐凜踏入浴室:“我要確認的就是這件事。”
叢越愣了愣, 立刻識相閉嘴, 以免打擾自家隊長思路。
雖然他到現在, 仍是一頭霧水。
唐凜把他從浴袍男手中救下, 是在七樓,他們一路迂回曲折,繞了很久, 才緩慢地繞回五樓。當然這樣謹慎也是有回報的——不光完美避開了殺人魔和浴袍男, 連闖關者都避開了,一路上就沒遇見半個人影。
隻是自家組長非要回到這個故事開始的地方,到底想確認什麽事?
叢越抬頭, 發現唐凜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 在浴室裏四下搜尋、翻箱倒櫃,而是站在一個掛在牆上的空衣架前,不動了。
“這個位置應該是之前掛著浴袍吧……”越胖胖難得動腦,“後來浴袍男拿過來穿了, 所以才隻剩衣架?”
唐凜:“推理正確。”
越胖胖剛要高興……
唐凜:“但是方向錯了。”
叢越:“……”
唐凜莞爾,不再欺負自家夥伴,低頭道:“讓你看的不是衣架,是這個。”
叢越的視線跟著往下,這才發現,衣架底下擺著一個漂亮的淺口竹籃,編織得異常精美,籃子內側還襯著素雅的棉麻織布,以防置於其內的物品,被竹條邊緣勾扯到,盡管那些竹條已經被打磨得極其光滑。
如果單是一個籃子,叢越很難猜出來是幹嘛的,但現在,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浴袍擺在裏麵,他就秒懂了:“髒衣簍?”
但脫口而出之後,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好像不對……”
髒衣簍裏麵的衣服都是隨隨便便一丟,等待被洗,誰會把已經髒了的衣服疊得板板正正放裏麵。
所以……這難道不是個髒衣簍,而是置物籃?
“就是放髒衣服的,”唐凜淡淡一笑,“隻不過有人的習慣比較特別,非得這樣疊好了放才舒服。”
“這疊得也太專業了吧。”越胖胖看著竹籃裏疊得漂漂亮亮的浴袍,再想想自己衣櫃裏那一團團洗過的衣服,發現自己的幹淨衣服還不如人家的髒衣服“過得體麵”,頓時羞愧。
毫無疑問,籃子裏的衣服是浴袍男的。
一是浴袍男再次出現在他們麵前時,已經換了一身正裝,那之前穿過的浴袍自然脫掉了。
二是這浴袍下擺邊緣蹭黑了,因為浴袍男在古堡外和那幾個主動衝上去的闖關者打架屈身時,下擺蹭到了地麵。
事情看似清楚了,但越胖胖實在想不明白:“他特意回來換回自己衣服也就算了,還特意把髒衣服疊好?這不叫‘習慣特別’,這叫有病吧。”
“說不定就是有病。”確認完浴袍,唐凜離開浴室,又回到房內。
越胖胖亦步亦趨跟出去,愈發迷糊。
房內,他們最初曾跳過的那扇窗已經關上了,關得嚴絲合縫,連風都透不進來。
但窗戶的玻璃上有不少劃痕。
越胖胖想起從[生門]回到古堡下層後,甜甜圈曾提到,他們懷疑[生門]就是當初跳古堡的窗口,所以回過這間屋子,想必這些劃痕就是甜甜圈們砸窗時的傑作。
唐凜沒看窗口,而是走到了書桌麵前,微微俯身,認真查看桌麵。
桌麵上本來應該有一本日記,一瓶墨水,一支羽毛筆,一個小花瓶。
現在日記不見了。
其他物件都大體維持著他們最初進這個房間時的位置——墨水瓶和羽毛筆在右上方,插著一支玫瑰的小花瓶放在左上方。
但是墨水瓶原來是擰開的,羽毛筆插在裏麵,瓶蓋放在旁邊。現在瓶蓋被擰上了,羽毛筆被拿出來擦幹淨,挨著墨水瓶規整擺放。
花瓶和玫瑰還是原來的樣子。半枯萎的玫瑰,花瓣蔫頭耷腦,花莖上保留的葉子也缺水泛黃,有些葉片已經脫落,掉在桌麵上。
掉下來的幹枯花葉一共三片,唐凜記得當時的它們就是自然散落在花瓶周圍。
然而現在,小小的葉片被整齊擺在一起,還是按葉片大小排的序。
越胖胖也學著唐凜俯身下來,直勾勾盯著桌麵。
墨水瓶先前是擰開還是蓋上,他毫無印象,玫瑰花落了多少葉子,他更是全然空白。
但就算前麵的都沒記住,也不妨礙他對著這三片葉子的造型,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這是有人故意擺的?”
唐凜點頭。
越胖胖:“難道是要給我們傳遞什麽密碼信息?”
唐凜一怔,眼裏難得流露意外:“我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越胖胖錯愕:“不是密碼還能是什麽?”
唐凜:“也許他就是單純的看不慣,非要擺整齊。”
越胖胖:“太變態了吧……”
慢著。
越胖胖抬頭想想浴室裏那個疊得跟新衣服似的浴袍,再低頭看看擺得跟軍訓似的枯黃玫瑰葉……這兩處若隱若現透出的微妙變態感,絕逼是相似的!
“都是那個浴袍家夥幹的?”越胖胖終於開竅。
唐凜正色點頭,不再賣關子:“潔癖+強迫症,這就是他的‘不可抗力’。”
叢越恍然大悟。
再回顧先前和浴袍男有關的種種情景,一切被忽略的不自然處,都有了解釋。
為什麽祁樺蹭著浴袍男腿爬走的時候,浴袍男不是踹人,而是收腿?因為會被碰髒,所以在“殺人”的主觀意圖之前,“潔癖”的本能先給了反應。
為什麽唐凜扯幔帳救他時,還沒等真把幔帳蒙向浴袍男,浴袍男就先身體一僵,給了他逃脫的機會?因為幔帳帶來了塵土飛揚,這對連被唐凜撞一下都要認真拍掉灰塵的浴袍男,無異於重擊。
祁樺的“爬”和唐凜的“扯幔帳”,都不在浴袍男的預計之內。
強迫症的主要表現,就是凡事都必須按照自己的規劃和標準來,一旦出現意外,就很難調試。
強迫症+潔癖……
越胖胖深吸口氣,感覺漫漫前路終於見了光!
叢越:“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這些弱點打他?”
唐凜:“太可以了。”
叢越:“那還等什麽,隊長,你趕緊定戰術,我保證全力配合!”
“不急。”
相比越胖胖的激動,唐凜冷靜得多。
他直起身,目光卻還在桌麵上,過了會兒,忽然跳到另外話題:“日記本不見了。”
越胖胖現在滿腦袋都在想,古堡裏到底能找到什麽“髒東西”來對浴袍男發動致命攻擊,聽唐凜說日記,不假思索便道:“肯定在浴袍男手裏啊。”
當時在這個房間,日記隔空飛到浴袍男手裏,大家都是看見的。
唐凜眉頭輕蹙,微微疑惑:“但他穿的浴袍沒有口袋,後來和我們一起到了古堡外,那時日記在哪裏?”
越胖胖被問住了。
唐凜:“他後來換回的正裝,是修身剪裁,如果身上放一個那麽厚的手劄,絕對能看出來……”
但是沒有。
越胖胖見唐凜仍盯著書桌,知道自家隊長心裏還是沒放棄懷疑,但日記不在書桌上,也不能憑空把它看出現啊。
“如果日記真在這兒的話,甜甜圈他們過來的時候,就該找見了。”
“說不定他們隻顧著找[生門],根本沒想起日記,又或者和你一樣,想當然認為日記被浴袍男拿走了,所以連查都懶得查……”
唐凜說著再度俯身,將書桌唯一的抽屜用力拉開。
偌大的抽屜裏,深色封麵的皮革手劄,規規矩矩躺在抽屜中央。
叢越:“……”
這嚴謹的擺位,除了那個連髒浴袍和枯葉片都不放過的浴袍男,絕不作他想。
唐凜將日記取出,當下翻開。
第一頁還是鮮紅刺目的:偷看者,死。
但因為已經是第二次看了,這些字再難造成什麽衝擊。相反,由於第一次剛翻開,就被浴袍男隔空收走了,他都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一下筆跡、字體什麽的。
這回終於看清楚了。
不過唐凜真正想看的是後麵。
翻過第一頁,來到第二頁。
空白。
老舊泛黃的紙張上,什麽都沒有。
唐凜微怔,繼續翻後麵,從第二頁一直翻到最後一頁,都是空白。
叢越看得滿腦袋問號,但又怕自己說話影響唐凜,直到唐凜停下翻頁,對著日記出神,他才低聲道:“隊長?”
“抓住浴袍男或者殺人魔逼問通關條件,是下下策,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唐凜緩緩合上日記,看向叢越,“但未必真能行得通。‘守關人知曉一切’隻是我們認為的,從前麵浴袍男走‘故事線’的反應看,他不一定就比我們知道得多。”
越胖胖:“可他們是守關人啊。”
唐凜搖頭:“一個關卡,如果‘逼問守關人’就能通關,那設計者就太偷懶了。”
叢越:“你的意思是……”
唐凜:“這座古堡裏一定有條‘正規’的通關路。”
越胖胖看著自家隊長手裏緊握的深色皮革手劄,好像有點懂了:“你懷疑線索就在這本日記裏?”
唐凜剛要回答,忽然聽見門外有響動,立刻伸手壓住嘴唇,示意叢越噤聲。
越胖胖最初沒聽見,但在看見唐凜動作後,條件反射地豎起耳朵。
果然,門外有極輕微的響動。
這意味著有人已經到了這個房間的門前!
對方的動作輕到走過來根本沒腳步聲,要不是現在離門太近了,門內根本不可能察覺。
唐凜立刻將日記本塞進懷裏,拉著越胖胖迅速躲到門後。
他們剛站定,房門就被打開了。
進來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兩個人,是三個人。
何律、三道杠、大四喜。
唐凜和越胖胖不約而同鬆口氣,進門的三人捕捉到了旁人氣息,敏銳回頭。
“唐凜?”何律全身緊繃的應戰姿態,在看清門後人的一瞬,鬆弛下來。
“唐隊!”大四喜沒想到在這裏會和唐凜重逢,喜出望外,但安全起見,隻敢壓抑著驚喜,小聲呼喚,同時細心地關緊了門。
三道杠:“胖子,你叫什麽來著?”
叢越:“……”
這打招呼的待遇差太多了吧!
三言兩語,大四喜就講明了他們這個“三人組”的由來。
從古堡下層再度返回後,蓮花和VIP一樣,被關卡分散,落單的大四喜想和自家夥伴匯合,不成想夥伴沒找到,先遇見了浴袍男。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何律和三道杠正好進了那條走廊,於是兩個鐵血營夥伴生生把他從浴袍男手裏救了下來。
三人僥幸逃脫,又在一個偏僻房間藏了很久,才敢繼續行動。
躲藏期間,大四喜把[生門]的情報分享給了何律和三道杠。兩人從遊戲開始就一直在找[生門],壓根沒想過[生門]竟然不能通關,隻得再從頭調整闖關策略。
最終,三人研究出的方案便是回到這裏,回到這個關卡開始的地方,從頭開始找線索。
“看來咱們想到一塊兒了。”聽完大四喜講述,越胖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何律:“你們也是來找線索?”
“本來不是,”越胖胖實話實說,“但我們隊長現在懷疑……”
“日記。”唐凜接口,晃了晃手裏的日記本,說,“我發現……”
“轟隆——”
巨大的響動從頭頂傳來,將唐凜的聲音淹沒。
五夥伴驚詫抬頭。
隻見天花板上出現一個大洞,足有一人多寬,內裏漆黑一片,隻有冷風一直往下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