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游騎殘兵,血戰歸來
梅林?艾弗里上一次見到愛德曼?布里佩斯男爵的時候,是在城主府的宴會大廳之中,更上一次則是在一處流水潺潺的精巧庭院。這兩次見面,分別給艾弗里留下了截然不同的印象,一個是從容不迫、揮灑自如的優秀領袖,一個是擔憂愛妻、倍感自責的深情男人。
這一次,在男爵閣下的私人會客廳里,艾弗里見到的是一個全新的形象。
愛德曼?布里佩斯男爵穿著胸前鐫刻著荊棘花紋章的全副鎧甲,腰懸長劍,手邊放著盾牌和鷹翼頭盔,坐在辦公桌后的姿態彷彿隨時可以走上戰場。這套鎧甲明顯經歷過幾次激烈的戰鬥,傷痕纍纍,尤其以胸前的劍痕和頸側的貫穿傷分外顯眼,以艾弗里的眼光,當然看得出鎧甲的主人曾經因此兩次負傷,險些致命。
「非常抱歉,鐵大師,我本該去門外迎接您的。」愛德曼男爵開口的時候,語氣顯得非常溫和,不過那一絲疲憊也是很容易聽出來的。「可是沒辦法,眼下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希望您能理解。」
「當然,我完全理解。」艾弗里想都沒想的迅速回答,「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執政官閣下,今天我因為處理一些私人事務耽誤了時間,沒想到街上已經出現了這麼多巡邏士兵,難道狂歡夜慘案還在繼續發酵,讓局勢進一步惡化了嗎?」
愛德曼男爵疲憊的抬起手來,揉了揉眉心,「如果不是您親自開口,鐵大師,我什麼都不會說,現在還不是讓軍事機密公之於眾的時候。」他語氣凝重、字斟句酌的解釋說,「遊騎兵連隊第六中隊和第八中隊在不久前傳回了緊急訊息,沙漠蠻族的幾個最大部落出現異動,很可能正在集結部隊,想要襲擊考文垂。」
艾弗里沉默了一下,然後由衷的感嘆說,「這可真是……太不巧了啊。無論是狂歡夜慘案的幕後主使,還是刺殺維羅妮卡夫人的真兇,這一下都難以找出來了。」
愛德曼男爵這一次很明顯的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您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鐵大師,您的頭腦非常敏銳,和那些只會呆在實驗室裡面的藥劑師可不一樣。」
「我的老師曾經對我說,眼界不開闊的人,永遠登不進殿堂的大門,看不到巔峰的風景。」艾弗里信口把原因推到了他那位虛構的老師身上,「執政官閣下,以您的年紀,能夠登到距離巔峰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難道對這句話沒有共鳴嗎?」
愛德曼男爵笑了起來,臉上的沉鬱之色隨之減退幾分,「當然有,鐵大師,您的老師真是個了不起的人,這一句話頂的上其他人的千百句經驗之談。」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隨後響起了達拉斯管家的優雅語調,「遊騎兵部隊總隊長洛克納爵士,首席遊騎兵安森巴赫大人,城衛軍副總指揮官奇悠瓦拉大人,以及新任撫民官漢斯先生奉命前來。男爵閣下,您是否現在接見他們?」
「讓他們進來吧,達拉斯,吩咐廚師安排下午茶和晚餐,今天的會議可能會持續很久。」愛德曼男爵一面說,一面做了個手勢,示意起身打算告辭的艾弗里稍等一下。
「鐵大師,如果沒有什麼急著去辦的事情,我希望您能作為我的臨時顧問,旁聽這場決定了考文垂和荊棘花家族命運的會議。」
艾弗里實實在在的吃了一驚,他下意識的想要推辭,但是看到愛德曼男爵疲憊而苦澀的神情,又有些說不出口。「您這麼相信我,執政官閣下,為什麼?」他最後很勉強的詢問說。
「因為我相信您,還有您身後的那位大人物,對荊棘花家族沒有惡意。」愛德曼男爵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壁爐旁邊,雙眼望進熊熊燃燒的爐火,
「我愛維羅妮卡,而且她的身份也很特殊。如果維羅妮卡不幸死於刺殺,於公於私,一場嚴酷的清洗必將出現在考文垂……如果這個時候沙漠蠻族的大軍出現,城裡的間諜和眼線再適時進行煽動,製造幾起狂歡夜慘案這樣的行為,鐵大師,您能想象得到那將是一場多麼可怕的景象嗎?」
艾弗里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搖了搖頭,然後走到會客廳的辦公桌一側,坐了下來。那通常是執政官私人顧問的位置。愛德曼男爵目光之中的沉重稍微緩解了一些,看到那幾位考文垂實權人物走進會客廳的時候,甚至還露出了一個很不明顯的笑容。
達拉斯管家和兩位僕人跟在那些人身後走了進來,擦拭桌面,擺放解渴潤喉的葡萄酒和蜜酒,給壁爐換上新的木炭。等到僕人們做完這一切事情,迅速而悄無聲息的離開會客廳之後,愛德曼男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是沒有坐下,而是雙手撐著桌面,炯炯有神的雙眼注視著新任撫民官。
「漢斯先生,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希望你帶來了好消息。」
漢斯依舊是一副誠懇樸實的模樣,穿著治安官易於行動的制服,只不過把滿臉的鬍鬚修剪了一下,胸前也佩戴了撫民官的徽章。「執政官閣下,很抱歉,我沒能給您帶來太多消息。我們排除了一些沒用的線索,但是剩下的線索依舊非常複雜,而且相互矛盾。我只能確保其中幾條的正確性。」
「說說看。」愛德曼男爵不動聲色的開口說。
「首先是關於私人醫生辛哈里導師,我們確認他與多方勢力進行過私下接觸,包括明尼蘇達城邦九頭蛇家族下屬的商會,還有來自帝都的暗探頭目。失蹤之後,這位導師沒有出城的記錄,也沒有接觸考文垂的幾大黑幫和其他地下勢力,我們懷疑他已經被滅口了。」
「滅口,或者是掩飾什麼更重要的線索。」愛德曼男爵哼了一聲,「辛哈里或許利欲熏心,但是他一向膽小謹慎,所提出的治療方法也只是拖延時間,恐怕還沒有給維羅妮卡下毒的膽量。」
漢斯沒有馬上開口,而是沉默了一會,這才語帶謹慎的表示說,「雖然您讓我擔任撫民官的職務,但是在我的心裡,我依然只是個治安官。執政官閣下,您讓我說,我就只會如實描述出我查到的線索,判斷出它們是真實或者虛假。除此之外,任何推測和分析都是我不擅長的事情。」
愛德曼男爵幅度極小的點了點頭,面無表情,不過從目光裡面流露出的是滿意的味道。「繼續說,漢斯,還有什麼線索?」
「狂歡夜慘案的背景比想象之中更要複雜,那些地痞當然不是真兇,他們只是被利用的蠢貨。明尼蘇達城邦的飛翼部隊和九頭蛇衛士都參與制造了慘案,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漢斯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停頓了一下,目光帶些探詢意味的看向艾弗里。
愛德曼男爵向艾弗里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然後以命令的語氣說,「繼續,在這裡的人都長著腦子,沒有什麼可以隱瞞和避諱的事情。」
漢斯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語氣沉重的開口說,「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鐵大師,但是由於另一股未知勢力的插手,鐵大師中途改變了路線。」
所有的目光都朝著艾弗里匯聚而來,後者從容的放下酒杯,雙手十指交叉,放在了身體前面。「哦,這麼說,那個報信的人有問題?我記得他的名字是龍?馮德里克,一位來自於冒險者公會的嚮導,據說還小有名氣。」
漢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我查過這個人,從頭查到尾,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這個人已經在考文垂生活了十幾年,屬於一個知名傭兵團體——夜隼小隊的外圍成員,他或許是從荊棘花情報網的某些線人嘴裡得知了相關消息,狂歡夜慘案的發生並非毫無預兆,只是由於某些人的失職,才讓上百條生命成為葬身於烈火的冤魂。」
身材高大,滿臉軍人堅毅之色的城衛軍副總指揮官奇悠瓦拉怒形於色,握拳重重捶擊桌面。「什麼失職,那是瀆職,諸神在上,依我說,那些人全都該死!」
「他們確實該死,而且其中一部分已經死了,另一部分也即將死去。」長著一張陰鬱長臉的首席遊騎兵安森巴赫說話的語氣尖酸刻薄,帶著一股誰都不肯信任的味道。「從沙漠方向刮來的風裡傳出了不安的氣息,戰爭不會距離我們太遠了。」
愛德曼男爵若有所思的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杯中深紅色的葡萄酒,「洛克納爵士,說到這裡,偵察部隊傳回來什麼新消息了嗎?」
遊騎兵部隊總隊長洛克納爵士年近六旬,是與會人員之中年紀最大的,同時也是荊棘花家族碩果僅存的實權元老。會議開始之後,這位長者就捻著花白鬍須陷入沉思,以至於愛德曼男爵開口詢問的時候,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愛德曼男爵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了一絲冰冷,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洛克納爵士這次終於驚覺,先是一怔,隨後手扶額頭道歉說,「真對不起,執政官閣下,我剛才走了一下神……偵察部隊至今尚未傳遞迴新的消息,我認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情況。」
愛德曼男爵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示意洛克納爵士繼續說下去。
「我安排第六和第八兩個遊騎兵中隊遠出沙漠,偵察塔爾瑪和漢莫拉比兩個蠻族部落的動向,同時安排第三和第五中隊作為接應,第二中隊機動支援,每個中隊每三天必須回報一次情況。到今天早上為止,第二、第三和第五中隊都有情況回報,沒有發現蠻族的動向,但是第六和第八中隊杳無音信,已經誤期一天……」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洛克納爵士的話,會議室的門被猛然推開,達拉斯管家面帶惶急之色的沖了進來,右臂從肩頭直至手肘都被鮮血浸染。
「男爵閣下,遊騎兵第八中隊副中隊長從沙漠歸來,身負重傷,他聲稱有非常重要的軍事機密,必須馬上向您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