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籌謀深得聖眷
滿清第九位皇帝鹹豐,在他的老師杜授田和當代最有智慧的曾國藩聯手幫助下,終於登上了皇帝的寶座,是為滿清入關以後的第七位皇帝。
他以忠孝愛心取勝,當然不能不把這個名聲保持到底。事實上,他的本性也確實與此相符,兩位出謀劃策的功臣也確實是對症下藥地指導了這個學生。這個學生呢,也算作本色表演。
對那失敗的競爭者六阿哥奕訢,他按照老皇帝的遺囑封為恭親王,而且是“世襲罔替”。這裏關鍵是“世襲罔替”四個字,體現了這個封位的特殊性。
滿清從開始就確定的十二等皇族爵位,所有的都是世襲,而罔替的就必須經過特殊恩準,由皇帝親封。整個滿清十二朝,一共才封了享有“世襲罔替”的皇族十二人,其中十人是親王,二人是郡王。
如果沒有罔替二字,世襲依然是世襲,卻每次承襲都要降級繼承爵位。一直降到規定的級別才保持不變,就以這個級別一直傳遞下去。
更厲害的是,這個降級還不是一級一級的降,而是跳級降,隻要到第三代就降到了最後一級。比如親王爵位,這是一級爵位。他的兒子繼承的時候,就降到奉恩鎮國公,這是第五等爵位。
等到孫子繼承的時候,就從這個五等爵位再降四級,降到奉恩鎮國公,這是第九等爵位。然後後代子孫就永遠繼承這個奉恩鎮國公爵位了。
對比世襲罔替親王和郡王,他們的後代繼承人永遠是親王和郡王。可見同樣是世襲,有沒有罔替差別可就太大了。
因為有這個雷打不動的特征,人們也叫這樣世襲罔替的親王為“鐵帽子親王”。滿清整個曆史才隻有十個這樣的親王有幸戴上鐵帽子,可見他們的地位多麽重要。簡直比皇帝還稀缺,因為滿清出的正式皇帝就多達十二位。
比如那個多爾袞,簡直就是太上皇。其實恭親王也是影響重大,經曆三個皇帝,擔任過總理大臣的皇室成員,豈是等閑之輩。
新任皇帝除了按照老皇帝的意思封了六弟奕訢為恭親王以外,還惠及其他兄弟。就連已經過繼出去的五弟奕誴也封為惇親王。對十歲的七弟奕譞封為醇郡王,六歲的八弟奕詥封為鍾郡王。連剛剛五歲的九弟奕譓也封為孚郡王。
這一通封王安頓了皇室,接下來就該整頓朝綱和對付老皇帝留下的爛攤子了。這當然離不開自己的恩師杜授田。鹹豐皇帝首先封賞了他的擁戴大功,升他為協辦大學士,由原來他的最高官階從二品,直接進到了從一品,越過了正二品。
杜大學士更是精勵圖治,不但自己廢寢忘食,而且不忘記幫了大忙的曾國藩。幾此借機提起以後,新皇帝明白了自己成功得登大寶還有這樣一位背後擁立的大功臣。
尤其是聽了自己那位言語謹慎的老師把他誇得古今中外無人能及,是自己鞏固皇位,改變現狀的絕大助力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要老師把他召來,當麵垂詢,商榷大事了。
三人會麵的地點是皇帝的禦書房。選在這個地點也表明了新皇帝把曾國藩當成了絕對的心腹,因為禦書房不但是皇帝閑暇讀書寫字的地方,也是他收藏機密的所在。隻有關係特別密切的人才能進入。
曾國藩當然知道這次召見的重要和新皇帝對他的親近,由此他特別感謝老朋友杜授田。如果不是他對新皇帝遞話過去,這些暗中的圖謀誰會知道?
到皇帝的禦書房去,老曾也是大姑娘坐轎頭一次,不禁有些緊張。幸好有老杜老馬識途,一邊引路,一邊輕聲給他介紹。
不一會,二人來到了一棟大屋跟前。曾國藩舉目望去,隻見上下兩層,一幅匾額橫掛正中,上書“倦勤齋”三個大字。老曾知道這就是禦書房了。
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公公迎了出來,說皇上吩咐了,你們來了就直接進去。
二人進了禦書房,老曾雙眼描過去,隻見一個清瘦的青年坐在那裏。他趕緊低頭,以免犯下“偷覷君顏”的欺君大罪。雖然隻是一恍之間,可是心裏還是留下深刻的印象,“新皇不免太瘦了一點。”
杜授田告訴新皇帝這就是曾國藩以後,曾國藩就趕緊向前,向皇上行三跪九叩大禮。後者受了,然後說,“曾先生請起,賜坐。”
這可是雙重的特殊恩待了。管曾國藩叫先生,顯然是和杜授田一樣對待。賜坐給他也是額外的恩寵,一般大臣奏事,都是跪著說話。
曾國藩心存感激,更加激勵了忠心報皇恩的心誌。也就不去推讓,身體筆直,端坐在小公公拿來的錦墩上。
皇上見二人坐好,就開口說明了今天召見二人的目的。
“曾先生的擁立大功,朕已經知道。朕必倚靠你為股肱之臣。朕初登大寶,百廢待興,特召兩位先生前來,還望不吝賜教。首重整頓朝綱,其次掃除亂象,不知二位先生有何妙策,可以教朕?”
曾國藩當然是有備而來,而且這兩個問題他是一直都在尋求解決辦法,有不少想法。可惜以前他沒有條件去照辦,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至此得蒙垂詢,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不過,他不會冒昧搶話,亂了秩序。畢竟老杜和皇帝的關係更密切。而且他也更清楚皇帝的想法。因此,他就等著老杜先說。
老杜果然穩重持恒,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皇上初登大寶,一切以穩定為主。對於朝綱,臣建議皇上選派一二能員,暗中調查外地官員。待證據確鑿以後,就對有問題的官員撤職嚴辦。”
皇帝說到,“先生說得不錯,穩定為上。朕可以特派欽差去做這樣的事情。一旦貪官汙吏被清理一淨,情況會大有改善。”轉過臉對曾國藩說,“先生以為呢?”
曾國藩一邊聽這二人對話,一邊心裏不以為然。這樣的對策當然不能說是錯誤,但是卻嚴重的時機不對。曾國藩可知道下麵的亂民起事迫在眉睫,靠現在的這個朝廷,用目前的這種方式是絕對對付不了的。
下麵的各級官府確實問題很多,但是關鍵的問題是在朝廷中樞。不從根子上解決問題,是沒有辦法抗過今後的難關的。這個朝廷的問題,不是機構臃腫,辦事低效。這樣說是太輕微了。
而是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尤其是一些手中握有重權的皇室大員,簡直就是倒行逆施,什麽事情都是越辦越壞。這些人當政,時局不但不會好轉,而且會越來越壞。那些亂民不但無法鎮壓,滿清統治都會很快陷入窮途末路。
老曾斟酌了一下詞句,思考了一下到底應該怎樣把自己的擔憂表達出來,然後把自己針對這些擔憂的措施提出來。最後他決定,還是直接晾問題,敞開自己的心懷,提出建議。接受的話,我肝腦塗地,也會促使其實現;若不聽從,隻能看它滅亡,我也無能為力。
“啟稟聖上,臣認為結束亂局當用重典。若依然任奸黨弄權,紊亂朝綱,臣擔心不至久遠,國將不國矣。微臣近日回湘探望母病,嚐聞南方諸省亂黨風起雲湧,此起彼伏。各級官員,欺上瞞下,隱匿不報。
“更有一可慮之事,基督教已然擴散,彼外來傳教者,及本土入教人等,以堅韌心誌,持恒傳導,讓諸多愚民,知曉並認同該基督教信仰。
“還有甚者,許多落第秀才亦參與其中。臣憂亂黨與基督教互為連接。一旦此混合形成亂局,朝中再互相製肘,則大局崩壞無救矣!”
接著,曾國藩就把他從兩光巡撫葉名琛那裏間接收集的資料,加上直接從麥軻那裏聽到的基督教知識和現狀,都說了出來,配合他前麵的回答。
“前朝北經也有基督教,當時已被前朝聖上嚴格禁止。似乎無大影響。現在果真如此嚴重?”杜授田比較了解滿清早期發生的事情,知道康熙初期的時候,還對基督教挺寬鬆的,所以一聽老曾的介紹,覺得難以相信,會有那樣大的危險。
“臣對其危險遠未描畫精細。與我大清糾葛之外夷,皆以基督教立國。彼輩難免亦對吾大清作如是想。未雨綢繆總好過臨陣磨槍。”老曾對皇帝解釋。雖然是老杜問的,他總不能把皇上拋一邊,跟別人去扯。況且這些問題,估計也是聖上關心的。
“如此曾先生有何對策?”
“臣有二策。前者快刀斬亂麻解決朝綱紊亂;後者建立根基對抗亂黨。
“欲振朝綱,必除文華殿大學士。穆彰阿受累朝知遇之恩,不思其難其慎,同德同心,乃保位貪榮,妨賢病國,小忠小信,陰柔以濟奸回;偽學偽才,揣摩以逢主意。
“從前戎務之興,穆彰阿傾排異己,深堪痛恨。如達洪阿、姚瑩之盡忠宣力,有礙於己,必欲陷之;耆英之無恥喪良,同惡相濟,盡力全之。似此固寵竊權者,不可枚舉。
“穆彰阿欺瞞先皇,肆行無忌,若使聖明早燭其奸,則必立置重典,斷不姑容。可恨該員至今恃恩益縱,始終不悛,且自恃老臣,欺瞞聖上。如此上乖天道,下逆天情,必致變生不測。伏乞聖上明察,果決處之。”
老曾說完以後,老杜又補充了一些具體內容。皇上也對一些細節進一步詢問。
這個時候曾國藩也再一次回憶了自己和穆彰阿的一些往事。說起穆彰阿,和自己還是頗有關係。不管是自己考取功名,還是十年十次升遷,都有他的影響在起作用。
作為道光皇帝的首席秘書長,穆彰阿負責處理所有與皇帝相關的事務。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對所有官員實施管理,也就是當滿清的組織部長。因此,曾國藩可以說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不但是曾國藩,所有的官員都是如此。所以,客觀上來說,曾國藩可以算作穆彰阿的門人弟子。如果不是生死存亡,哪怕穆彰阿很平庸,很不好,老曾也不會反對他。
而且這時候反,風險還很大。萬一新皇帝對這個皇室重臣心存倚重呢?畢竟穆彰阿是先皇托付的顧命大臣,而且是身居首位。
可是,為了大清的江山這個大局,為了身家性命這個切身利益,老曾也顧不上這麽多了。別說是一般的提拔與被提拔者的關係,即使是至親,必要的時候也要大義滅親!這時候明哲保身,不啻是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