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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並不是周武,什麼意思?」
於是何青一口氣將之前所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等到石中聽完之後,他便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所以你是說,工地上扛水泥的工人里,的確有一名叫做周武的,而且那人雖然還活著,但卻也消失了。同時,這名被那名妻子以及那名工頭指認為確實為周武的受害人,也許並不在那裡工作?」石中總結著「這裡面有矛盾。」
何青點頭「是的,所以當時我是準備去找到整個工地的負責人,查看他們的雇傭資料,好確定是不是工地上有兩個周武。或許,受害人確實在那裡工作,只不過並不是扛水泥?」
「有人在說謊!」石中冷冷的說著。
何青思忖了一會,「確實,如果受害人並不在那裡工作,那就有可能那名妻子以及王偉都在說謊,當然,妻子那方面,有一定可能是受害人故意隱瞞,她並不知情。如果受害人確實在那裡工作,但卻不是作為水泥工。那麼王偉就在說謊。」
「這樣說的話,你們說的這個王偉,左右都在說謊咯。」一旁認真聆聽的李念忽然插話道。
「嗯。」石中表示同意。
何青微微皺起了眉頭,張嘴欲言又止。石中見狀,乾脆的問道「小何,你還有什麼想法?」
聞言,何青猶豫了片刻,「這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就在想,或許我遇到的,並不是單純的意外。」
石中陷入了沉默,他沒有反駁,也沒有同意。半晌才聽他開口「你先好好養傷,我去工地看看。」
「我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的,如果不是醫生非要留我住院,我現在都可以跟您一起去。」何青顯得有些著急。
石中安慰似的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就權當放假。再說有小李在這裡照顧你,我也放心一些。」他說完,轉身就走了出去。
何青無奈的目送著石中離開,「石探長,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冬日的傍晚,夕陽映得雲朵紅彤彤的好似嬌羞的少女般,石中搭了輛車,徑直再次前往工地。路上,一個個疑問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受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王偉是因為什麼原因說謊?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說謊?如果何青的懷疑正確,那這件案子究竟複雜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會令得誰竟然敢蓄意謀殺警員,而且還是在偵查剛剛開始的時候?另外,蔣濤的突然出現,與何青身上所發生的『意外『有無直接聯繫?
多年的警探經驗告訴他,一個巧合,雖然牽強,但或許還能理解。但是幾個巧合連在一起,那就絕對不會是巧合那麼簡單。
況且,當年蔣濤的那些毒辣手段,石中可謂是記憶猶新。如果說蔣濤牽扯進了這起案件裡面來,石中想:他是絕對有膽量謀殺何青的!
各種各樣的疑問縈繞在腦間,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到達目的地停了下來。石中付了車費,打開車門,再次站在滿是灰塵的工地門口。他透過寬敞的工地入口望了進去,剛才的那些問題突然變得清晰開來。
「一切的疑問,都源於受害人的真實身份!」
因為白天剛剛發生事故,而且險些受害的還是名警員的緣故,整個工地被迫停工,工地里也多了好幾名身穿警服的同事走動。坐在崗亭里的馮老頭正百無聊賴的發著呆,直到他瞧見石中的身影。
馮老頭趕忙跑了出來,石中看到他,立即冷冷的問道「這處工地的老闆現在在哪裡?」
看出了石中臉上憤怒神情的馮老頭,諂媚的回答道「之前發生了事故,老闆沒一會兒到了工地,現在應該在他的辦公室。」馮老頭說完,偷偷的瞄了一眼石中,隨即再次開口道「要不我帶您過去找他。」
「好。」石中點頭。
馮老頭聽言,慌忙跑進崗亭取來兩頂安全帽,一頂遞給了石中,一頂自己戴上。「不知道您的那位同事,傷的怎麼樣呢?」馮老頭一邊在前帶路,一邊小心的問道。
石中雖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但他還有問題要問這馮老頭,所以也不便太過冷淡。「應該沒什麼大礙。這個工地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故嗎?」
「哪能啊。」馮老頭否定道「不過,畢竟是工地嘛。每年都會出那麼一兩件事,哎,那些工人都是掙得血汗錢,很不容易。」
「每年一兩次意外,這樣的事故率已經很高了,沒有人管嗎?」石中皺眉問道。
「這裡以後可是會成為城市中心的地方,政府以及開發商投入了大量的資金進來,發生幾次意外,這樣的小事,誰會來管哦。」馮老頭似是看破了現實般,忽又補充道「而且,發生意外的對象都是普通的窮苦工人,開發商也會對他們的家人做出補償,自然也就沒有人還會自討沒趣了。」
雖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情,但馮老頭所說的倒也是事實。不管這個社會如何去宣揚人人平等的理念,但平等總歸還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想。貧窮工人們的性命,在有錢人眼裡,的確卑賤一些,以致於偶爾死那麼一兩個人,那些大老闆都理所應當的認為可以拿錢去擺平。而且更可悲的是,只要賠償足夠豐厚,死者的家屬,也能夠做到將悲傷咽下,轉而去享受更好的生活。
走著走著,石中忽然停了下來,他看向左側不遠處畫了一個大圈的位置,「那裡就是之前石塊掉落的地方?」
馮老頭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是啊,當時我在崗亭里,沒看到整個事情發生的經過,只聽見了一聲巨響,緊接著就是塵土猛地翻騰起來。」
石中不再言語,仰頭朝上方看了過去,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離圈住位置最近的地方,也是唯一可能會發生巨石掉落之事的,僅有旁邊那幢好像已經接近封頂的高樓。
見到樓體的模樣,疑慮立時襲上石中心頭,他思忖了一會兒,開口問道「查出來了為什麼石塊會掉落嗎?我看這棟樓不是快要封頂了,怎麼還會有這種事發生?」
馮老頭搖了搖頭「誰知道呢,是怪邪門的。那麼大塊石頭,就好像是被風吹掉了一樣,雖然我不懂造房子的事情,但是這棟樓應該已經早就不需要那種體型的石塊了。」
『看來何青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
約莫二十分鐘后,石中在馮老頭的帶路下,來到了工地最里側一處雖然也是臨時搭建,但卻十分考究的房子前。
馮老頭客氣的點頭道「這裡就是老闆的辦公室了,他應該在裡面,您敲門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話,馮老頭表現的像是很怕遇見屋內人似的,轉身一溜煙的就跑開了去。聽見了屋裡爭吵聲音的石中,上前兩步,敲響了門。
「誰啊!正在忙,現在沒空!」一道雄厚的聲音傳來,底氣十足,就連說話間,都透露著老闆的架勢。
石中聞聲,心裡沒來由的產生了一股陌生的厭惡之感。他開口惡狠狠的回道「警探,開門。」
話語穿出,石中明顯的聽見了屋內響起了一陣騷動,感覺好像是有人來慌忙走動,以及紙張被匆忙收拾鎖進抽屜里。
片刻后,房門被開啟,一名看上去書生氣十足的中年男子站到了石中的面前,右手搭在門框上,整個人幾乎攔住了入口,只聽他玩味的笑著,滴溜的雙眼來回的轉動,目光在石中身上轉悠了好幾遍才停了下來。
「石探長是吧!」看似不卑不吭的態度,卻不知為何,在石中而言,總是透露著不可一世的味道。
石中雖有一點驚訝於這名陌生男子竟然可以看出自己的身份,不過驚訝也就只有那麼一點而已。他知道,以面前這人的身份,只怕張克過來,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的。
可惜,石中不是張克,特別是現在的石中,已沒有必要對任何人多麼客氣。
只見石中取出證件,快速的在中年男子面前亮了一下,接著問道「請問你是這處工地的老闆嗎?」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臉上的表現似是有些詫異,大抵他是沒想到石中會是這樣的態度「是我,你有什麼事?」
初次見面就沒有給對方留下好印象的兩人,自然也就不必再假惺惺的做樣子了。石中瞥了一眼中年男子撐住門框的手,「警局目前正在調查一件兇殺案的受害人,是你們工地的工人。我來這裡是想要請你協助警方,將在這裡工作的所有人的檔案交給我們查看一下,方便我們確認身份。」
「哦?」中年男子莫名的哦了一聲,扭頭看了看屋內。「這件事恐怕有些不太方便,那些信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查看的。」
石中聽言,冷笑起來「那麼,請問什麼人能夠查看呢?」
中年男子瞧見石中臉上冷笑的表情后,目光變得冷漠起來。原本故意裝出來的客氣模樣瞬間消失不見,只聽他毫不留情的回道「至少,以你的級別還不行。讓你們局長過來,或許我可以給他看看。」
石中沉默,內心對於面前這名男子的憤怒已經膨脹到了一定程度,他的拳頭都有些握緊,不過他還是決定嘗試一下「我就是受局長命令過來,希望請你能夠配合一下調查工作。」
中年男子滿臉戲謔的搖了搖頭,自顧自的拉起房門,作勢就要關上。「讓你們局長來。」他說著,轉身就朝屋內走了回去,房門被大力一推,很快就合上了。
陰著臉沉默的站在門前的石中,目睹著那名已經令他厭惡到了極點的男子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荒涼的工地上,寒風夾雜著黃沙朝他襲來,想起這幾日所遭受的事情,感受著內心憤怒的石中,下一秒所作出的事情,是沒有經過理智的,純粹是本能的反應。
只見石中上前一步,多年來鍛煉的強健體魄發揮了作用,他抬起腳,猛地揣向不太結實的房門,房門應勢『嘩啦』一聲裂開,再一腳,整扇門便從牆壁脫落開去,無力的倒向地面。
石中踩著已經顯出破爛跡象的房門,霸氣十足的走進了中年男子根本無意讓他進入的屋內。
已然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上的中年男子,見到這般景象,整張臉被氣得通紅。他張著嘴,似是想要說出什麼狠話,卻奈何半天沒能想到該用什麼話語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憤怒與不滿。
終於,中年男子還是開了口「姓石的,你好大的膽子。」
「呵呵。」石中冷笑著伸出手」檔案,麻煩。」
「好,好!」中年男子惡狠狠的連說兩個好字,擺放在可以用巨大來形容的豪華辦公桌上的雙手,因著氣憤而略微顫抖了起來。
石中面色冷漠,無所畏懼的盯著中年男子,好一會兒,才見中年男子終於還是抬起手打開了右手邊的中間的抽屜,取出一份猶如大字書般厚實的檔案,『哐當』一聲扔到了石中跟前。
「姓石的,今天就讓你囂張囂張,我倒要看你明天還能不能繼續做你的工作!」中年男子僵硬的將身子靠在了椅子上,威脅的說著。
石中笑笑,拿起了那份檔案,「你做你該做的,我做我能做的。」說完,他轉身就欲離開。
然而直到這個時候,石中才注意到房間角落的沙發上還坐著一個人。
那人坐在陰影里,令人不能馬上看清他的樣貌。不過,只要稍微適應了一會兒,便可以瞧見。
是的,石中瞧見了那人的模樣。
所以石中愣住了,因為他瞧見的,是一個根本不應該在這個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