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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旅館,走向另外一個方向的蕭克,不知為何,心底莫名的生出一陣陣恐慌之感,那感覺,並不像遇見石中時那種驚嚇之意,倒像是感覺自己的每一步動作,都被身後的人捕捉得清清楚楚,根本無法逃脫。


  「這是怎麼回事?」蕭克心下暗驚,自打產生這股不祥之感開始,他那前進的步伐已然不知不覺的減緩起來。奈何,好幾次突然的側身,他都未能瞧見身後任何值得他如此心亂的身影。


  片刻后,蕭克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這條街的盡頭,面朝馬路。接下來,只需穿過馬路,再沿著相反的方向走到旅館的斜對面便可以了。然而,原本應該毫無問題的這段路,在此時的蕭克看來,卻似是暗坑遍布,兇險萬分。


  「去,還是不去?」蕭克眼神猶疑了半晌,突然,一道白日黑衣皆睡在他身旁的身影猛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隨即只聽他根本不敢相信的念叨「不可能,石雨荷那個女人,我很了解,她絕對不可能發現我的事!」


  然而,即使語氣如此篤定,約莫一刻鐘后,蕭克還是禁不住內心的掙扎,腦袋微動,目光不受控制的飄向了那間旅館的三樓。


  當日,特地選擇的靠窗房間,便是因為這個道理。只可惜蕭克並沒有想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在街上看向房間,又怎知,房間里是否也正有一雙眼睛正在看他呢?


  轉眼間,站立不動的蕭克身旁,來來往往之人已不知多少,起初,偶有路人注意到他的異樣,便都會以為這人在想些什麼事情。可是隨著站立不動的時間越來越長,有些人的眼神之中自然就多了些別的味道:該不會是瘋子吧,可是看穿著打扮,不像瘋子啊。


  當然,蕭克是沒有注意到那些人的想法。


  不過有人注意到了。


  許久,蕭克終於打定了注意,心底那個揮之不去的驚恐感迫使著他做出了選擇,於是他微微扭頭看了一眼旅館斜對面的那條巷子,雖然從這個角度根本無法看清裡面是否仍然站著那個人,但不管怎麼樣,蕭克已經決定,今天絕對不能往那裡走。


  蕭克轉身走向了街邊的一間小賣部,隨意買了包煙后,徑直穿過馬路走上了一條相對較為狹窄的道路,過了那條路,視野寬闊之際,他揮手招停了一輛計程車,隨即汽車直奔他所說的目的地而去。


  半個小時后,蕭克出現在了市中心一個高檔小區的入口處,只見他走到崗亭前,淡淡一笑,崗亭內,身著保安制服的中年人便打開了欄杆,放他進入。


  原先,蕭克並不准備貿然來到這裡,只不過他知道,之前那人的出現,必然意味著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未能見面的他,只好按照之前的計劃,趕到此處。


  這個小區乃是這座城市近些年唯一一處大手筆巨作,其內所有住房在開售的那一天就已急速售罄,同時,能夠入住到這裡的人,無一不是財富顯赫之輩,此刻,蕭克所要前去的那棟精緻的別墅,其主人,則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了。


  站在高大的如同宮殿一般厚重屋門前的蕭克,輕輕的摁響了門鈴,不一會兒,屋內響起的腳步聲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


  片刻后,一道略顯蒼老的身影出現在了蕭克眼前,蕭克瞧見那人,立即客氣的點了點頭,沒有做聲,卻徑直踏步朝里走去。


  那道嚴格說來已經能夠稱作為老人的身影,待得蕭克進入,便乾脆的再次將大門合上。


  彼時,進入屋內的蕭克站在大廳中央,視線移動之間,別墅內富麗堂皇的景象立時盡收眼底「真是棟極好的房子。」


  那道身影的主人,並沒有發表什麼意思,只見她輕笑了一下,隨即伸手道「先坐下吧。」


  「好,」蕭克倒也不客氣,輕車熟路般,身子已然靠在了奢華的沙發上。


  那道身影跟著坐了下來,先為蕭克倒了一杯茶水,這才問道「他告訴你了?」


  聽言,蕭克心神一動,暗想今天趕到這裡來,果然是正確的決定,「中間出了些事,我沒能見到他,所以直接過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哦。」那人蒼老的臉頰上,已漸漸有些皺紋,讓人看不真切她在想些什麼,「周武出現了。」


  「嗯?」蕭克一愣「在哪裡?」


  「現在還在市立醫院做手術,不過我想,最多還有一兩個小時,就應該出來了。」老年婦人平靜的說道。


  「所以,是需要我去接他?」蕭克疑惑的問著,雖然話語出口之後,他就有些懊悔,畢竟聽著這個問題,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


  老年婦人微微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呢?」


  「現在的情況有點複雜,陰差陽錯的,張克剛好也在市立醫院,並且他竟然就在手術室外面等著。」


  「什麼?」這下,蕭克是真的驚了,登時,急切的心情立即就表現了出來「不能讓張克以及石中審訊周武,否則以他們的能力,絕對能查出點什麼出來。」


  「嗯。」老年婦人點頭道「你看來並不驚訝周武能夠活著回來的事情?」


  蕭克聞言,莫名的皺了皺眉頭「我從來都不覺得趙靜會真的殺了周武,畢竟趙靜那樣的人,雖然內心確實是比外表看起來要狠毒一點,但是殺人那種事,卻是不會發生的。」


  「哦?」老年婦人似是聽到了很奇怪的言論「我想,你或許錯了。趙靜那種人,為了林磊,能做出來的事必然超過我們的想象。這一次,周武受了很嚴重的傷,根據我的了解,這三天里,趙靜必然對他好生折磨。」


  「折磨?」蕭克重複了一遍,立即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的意思是,周武說了?」


  不料老年婦人卻是搖了搖頭「我也不太能夠拿準,按理來說,周武是絕對不會吐露半句實情,但是如果什麼都沒說,他應當沒有可能活著回來。那天夜裡,趙靜做出了那樣的準備,便就沒想要一切如初的回來,我想,周武可能說了一些。」


  聽到最後這句話,蕭克立即臉色大變「如果他說了,我們豈不是有麻煩了。」


  「我猜他是說了,但具體說了多少,目前來看,只有他自己知道。」老年婦人說著頓了頓「好在他現在還在手術室里,張克也接觸不到他。我已經讓人過去,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夠把周武弄出來。你馬上也去市立醫院,但是因為石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去醫院,所以你暫且在醫院外面等,如果真出了問題,再做打算。」


  「好!」蕭克乾脆的回答著,雖然他心裡對於可能會碰到石中這種事很是抵觸,但他也知道,此時此刻,可容不得那些。


  老年婦人起身送蕭克離開,臨走前,她嘆了口氣「周武是個關鍵。」


  蕭克那本已站到屋外的身子,猛地一停,只聽他頭也沒回的應了一聲「我知道。」


  市立醫院裡,坐在輪椅上,體會著頭上時不時傳來的疼痛,張克都快有些不太耐煩。特別是夏薇隔上一陣便會過來抱怨一聲,更是惹得他心煩氣躁。


  整整五個小時,雖然期間手術室的門有過短暫的開啟,但那也不只不過是護士醫生的迅速進出而已,從他們那匆忙的身影,石中知道,顯然手術還沒有結束。


  「可是,究竟受了多重的傷,竟然到現在還沒有結束手術?」張克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


  之前石中說過的警員在他離開后不久,便就趕到了醫院,此刻那四名警員正坐在等候室的長椅上。張克看了他們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偌大的等候室內,時不時的會響起焦急的腳步聲或者嘆息聲。張克聽了五個多小時這樣的聲音,漸漸的倒像是有些習慣了。


  人來人往之間,穿插其中的兩人,著裝極為普通,他們的臉上露著焦急的神色,偶爾會如同其他等候的家屬一樣,來回走動起來。


  此時,內心本就很是急躁的張克,猛地再聽見這樣的聲音,瞬間他有種想要轉身過去呵斥他們的衝動,不過好在他雖然確實轉過了身,但那呵斥之語卻是沒有出口。


  「嗯?」目光從那兩名看似頗為焦急以致來回走動的男子身上掠過之時,張克忽然心生一股熟悉之感,可是當他定睛看去,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從沒見過那兩人,「這是怎麼回事?」


  牆邊長椅上的夏薇,今日倒是難得的竟然在醫院裡忍了這樣長的時間,雖然途中她曾經好幾次語氣不善的叫張克回到病房,不過到底她還是沒有失去脾氣。大抵是因為這裡畢竟是公共場合,她覺得如果發火,會覺得不太合適吧。


  可惜忍耐終歸是有極限的,而這一刻,便是極限的終點。只見夏薇猛地放下了手中那本她已不知來回翻了多少遍的雜誌,起身走向了張克「幾個小時了,先回病房,那人出來我再帶你來。」


  彼此相處了這麼些年,張克自然是了解夏薇的脾氣。此刻聽她都已這樣說了,張克自知如果再像之前那樣拒絕的話,恐怕難保夏薇不會立即犯難。只不過,張克無奈的看了一眼手術室那道依舊緊閉的大門,心想『都已經等了這麼長時間了,如果現在離開,豈不是白等。更何況,以常理推斷,那扇門隨時都可能會被打開。』


  於是張克開口,討好一般的說道「應該快了,再等一會兒好嗎?」


  聞言,夏薇果然如張克所預料的那樣,眉頭緊皺,原本就有些陰沉的臉色,此刻似是都快要滴出血來。「我問你,那人難道會飛了?」


  「額」張克一時語塞「這當然不會。」


  「這些警員是不是都在這裡?」夏薇伸手一直那四名已經齊齊看了過來的警員。


  「嗯。」


  「他們難道連一個病人都看不住?」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更加強勢,這才是真正的夏薇。


  「嗯,能。」


  「那你還有什麼必要必須等在這裡!」夏薇的語氣里儼然已經有暴走的味道。


  聽到這裡,張克知道他已不能再跟夏薇做任何爭執,否則後果會非常嚴重。「好,好,回病房吧。」


  此話一出,端坐在的牆邊長椅上的那四名無比驚訝於他們的局長竟然還有這一面的警員,不由猛地鬆了一口氣,畢竟以剛才的形勢來看,若是張克夏薇二人真的在醫院就這樣吵鬧開來,他們可是不得不去上前勸阻的。


  與此同時,等候室內那兩名男子,在聽見張克所言之際,相視一笑,甚至這一刻,他們都有些覺得老天都在幫忙。


  無可奈何的張克坐在輪椅上,被夏薇推著朝外走去,在走出等候室門口的那一秒,張克不甘心的扭頭再次看了一眼手術室,目光落在依然緊閉的大門上,一瞬間,思緒繁雜。


  甚至,他都在衡量,繼續等待與惹怒夏薇,兩者或許真的可以二選一。


  約莫半個小時后,已經緊閉了將近五個小時的手術室大門終於緩緩打開,身著白大褂的以及護士陸陸續續走了出來,緊隨其後的便是由四名護士推著的那張擔架,其上,周武的呼吸漸漸平穩,看來性命無憂。


  張克離開后,也還是一直在等待的那四名警員,在手術室門開啟的那一刻,齊齊站了起來。雖然他們並沒有直接參与到之前那起兇殺案的調查中,但是之前,石中以及張克都已吩咐過,一旦病人被推出手術室,必須第一時間確定病人是不是周武,自然,他們都已有了周武的照片。


  於是,一瞧見載有病人的擔架被推出,四名警員警員立即迎了上去。


  不曾想,竟有兩名身著白大褂的男護士搶先他們一步,幾乎是小跑著就到了擔架旁,那四名護士瞧見來人之後,只是淡淡的吩咐送到哪間病房,便就將擔架交給了那兩人,那兩人也含糊,雙手搭上擔架之後,便立即快速的推動起來,根本不管不顧正朝這邊走來的那四名警員。


  此刻,若是張克仍然在這裡的話,他必然能夠認出來那兩人便是之前穿著普通,在等候室內焦急來回走動的男子。


  不過雖然四名警員並沒能與那兩人搭上話,但是擔架之上的人,他們還是清晰瞧見了,「果然,那確實是周武。」


  四名警員確定了病人身份之後,彼此相視一眼,心中所想都是一樣:

  該去通知張局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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