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為他所用
陳廣誌看著地上碎瓷,有片刻惱怒。自打金氏母子回到京都,這已經是母親打翻的第五套茶盞了。
府中本就入不敷出。
如今又要因她,多出一項開支。
他月底想要裁製新衣的打算,也得跟著往後挪了。
他都已經兩年沒有裁過新衣了。同僚們也因此不大會約他出門喝酒了,甚至,他還成了他們喝酒時的談興。
悄然捏了捏拳,將惱怒壓下去後,陳廣誌看向對麵的李靈均,“宋大強不能留了。”
“他現在還不能死。”
李靈均也掃了眼地上的碎瓷,對陳老夫人的急躁很是不滿,但他壓製著,並沒有表現出來。
“表妹中毒的消息剛傳出,他就死了,很難不讓人懷疑到我們身上。”
陳廣誌沉吟片刻:“那就讓賭坊那邊再設法套牢他父親,讓他父親欠下巨額賭債後,殺人滅口嫁禍於他。”
“此計…甚妙!”
李靈均掩著精光,佩服的起身向他揖手,“嫁禍他後再殺他滅口!此計若成,我們不僅能擺脫嫌疑,還能倒打大舅舅一把!我這就讓人去辦!”
“不急。”陳廣誌得了抬舉,心中的惱怒被意得取代,心緒也漸漸歸寧。
捋一捋下顎美須,他道,“等過上兩日再行安排吧,把我們嫌疑徹底摘去。”
“還是舅舅想得周全。”
李靈均笑著坐回去,覷一眼陳二夫人,見她神思散漫,並沒有叫人進來收拾碎瓷的打算,隻好自己叫了人進來。
等收拾好,他接著說道,“過幾日就是大皇姑的賞荷宴,大皇姑最喜結交權貴,有十三先生在,想必表妹已經收到了參宴的請帖。表妹若去,必是焦點,我們就選那日動手,舅舅以為如何?”
陳廣誌思索片刻,偏頭先對陳二夫人道:“回頭把你的那幾支金釵賣了,請個好的大夫回來給玉兒瞧一瞧,別因為那點傷,錯過了賞荷宴。”
“不行!那已經是我最後的幾支金釵了,再賣,我都沒法出門見人了!”
陳二夫人神思瞬間回籠,不加思索,便斷然拒絕。
每回出去都是那幾身舊衣、那幾支金釵,已然遭了不少嘲笑。若連那幾支金釵都沒了,指不定禮部左侍郎府和翰林學士府的那幾個長舌婦會在背後如何說她呢。
陳二爺沉臉,“賞荷宴的請帖是賢妃娘娘好不容易才求來的,豈能因此錯過!先賣了金釵給玉兒治傷,下月俸祿下來,再給你重添兩支就是!”
“夠了!”
這樣的話她已經聽夠了!
陳二夫人藏在心間多年的委屈頃刻爆發,她拍桌而前,怒指陳二爺,“就你那不足三十兩的俸祿,扣除筆墨紙硯,還剩下不到一半,再扣除府中下人們的月俸,也就還能結餘個五六兩!五六兩中,你吃酒又得備五兩,剩下的加上晉雲的俸祿,才將將夠著府中的開支。一支最便宜的金釵,也要二兩銀子,你作什麽給我添!”
陳二爺臉色陣青陣白,眼見一場吵鬧就要爆發,李靈均趕緊從袖中抽出四張十兩的銀票,恭敬的遞過去。
“舅舅、舅母,表妹是為我奔走受的傷,請大夫的銀錢怎敢勞舅母來出?”
陳二夫人掃向他手中的銀票,才四十兩,前日到青雲樓,陳鈺隨手拿的都是一百兩……
撇一撇嘴,陳二夫人嫌棄的將銀票接了過來。
“出來的急,未帶多餘的錢。”
李靈均將她神色盡收眼底,微斂雙眸,掩去冷厲後,揖手說道,“這些舅母先用著,回頭我再讓人送些過來。”
“送什麽送!你東奔西走,正是用錢的時候!把這些錢拿回去!”
陳二爺奪過陳二夫人手中的錢,遞還給李靈均。
陳二夫人也不跟他爭,端起茶碗,喝了兩口茶後,才淡聲開口:“離賞荷宴還有不足五日,以玉兒的傷勢,想要參加,必須得用上等傷藥。這上等傷藥加請大夫,少數也要十兩銀子。再加添置賞荷宴的新衣、首飾,少數又得十兩銀子。你的新衣、老夫人的茶盞,零零散散的,也要花不少錢。我那幾支金釵,最多也就能賣個十五六兩。差的錢,便用那你方歙硯補上吧。”
聽到要賣他的硯台,陳二爺立時將銀票又拿了回來。
陳老夫人沉著臉,想訓她幾句掉錢眼子裏的話,就見她目光直直的望過來,望向她手裏的佛珠。
陳老夫人咯噔一下,趕緊將佛珠籠進袖中,也閉了嘴。
陳二夫人解決完兩人,才看向李靈均,輕歎著說道:“我也知你不容易,也不是不願意賣那幾支金釵。實是金氏太過高調,給青雲樓掌櫃的月俸都有三百多兩,比你舅舅的歲俸還要多。我們這般找上門,都被人誤認為是拜高踩低,若再樸素些,還不叫那些別有用心之人說我們是上門要飯的了?”
“舅母說的,我都明白。”李靈均忙說。
“你明白就好。”陳二夫人點頭說,“這次的賞荷宴,你不用擔心,你表妹會去的,不僅會去,還會風風光光的去。一來,不能讓人輕瞧了去;二來,也是想借此機會,讓你表妹多結交些名門貴女。這樣無論對你、對陳府,都有無盡的好處。便是再去青雲樓裏找你大舅母和小表妹,也不至於再讓人說三道四。”
“我書房還有幅柳公卿的字畫,回頭母親差人取去變賣了,給妹妹好好添身去賞荷宴的行頭。”
一直未曾說話的陳晉遠,此時開了口,“妹妹性子賢淑,那孽…堂妹性子嬌縱,去到賞荷宴,叫妹妹好生‘照顧’堂妹,也叫人好好看清楚,我陳家是攀龍附鳳,還是耿介端方。”
“晉雲此計甚好。”陳廣誌拂著美須,點頭稱讚,“有玉兒在賞荷宴‘照顧’那孽障,正好可掩蓋我們除宋大強一事。等事成後,兩廂都傳揚出來,便可一舉扭轉眼下的困局了。”
“我已和韋四小姐通氣,她會讓韋六小姐在賞荷宴上配合妹妹。”陳晉遠看著李靈均,麵色嚴肅,“回頭王爺去看望妹妹時,也和妹妹對一對路數。賞荷宴上,妹妹‘照顧’完堂妹,王爺再及時出現。這樣一來,我們便又能轉回原計劃上。”
李靈均誠懇的點頭應是。
陳晉雲便端起茶盞,不再說話。
陳二爺也歇了聲,讓氣氛稍稍緩一緩。
直到屋中的茶沒了,嬤嬤進來換好茶後,陳二爺又才開口:“賞荷宴那日,你再往青雲樓去一趟。”
這話,他是對陳二夫人說的。
“等那孽障走後再去。”陳二爺說,“青雲樓的掌櫃不讓見金氏,你便將晉陽郡主也帶過去。等見了金氏,你以母親身體不便,將她帶回陳府來。若她不肯來,就以孽障的身份和名聲威脅。總之,無論使喚什麽手段,都定要將她帶回來。隻要扣了她,就不怕那孽障不乖乖的聽話!”
“就怕那晉陽郡主……”
“晉陽郡主那裏,我去說。”
李靈均主動將責任攬過來。
陳二夫人鬆氣。
又說了片刻話,李靈均便起身去了陳懷玉的錦華院。
半個時辰後,他出來,隨之回到晉王府。
徑直去書房取了張百兩的銀票,遞給隨從問安後,吩咐:“立即送去陳府給表妹。”
問安握著銀票,不滿道:“王爺怎麽又給他們送銀票了?從大夫人回來,王爺前前後後送過去快兩百兩了吧。”
“哪裏那麽多話,趕緊送過去!”李靈均沉臉。
問安扁扁嘴,不情不願的去了。
李靈均望著他的背影,眸中氤氳出一抹冷色:隻要能為他所用,損失點銀子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