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既然如此
劉壯山站在坊門口，看著被團團圍住的秋桑一行人，暗鬆一口氣後，拿著信進了坊門。
步行十餘步，順石梯上到坊樓。
看著站於十丈外陰影中的矜貴少年，劉壯山深吸兩口氣後，微躬著身子，快步走了過去。
“世子，陳小姐交由我送您的信。”
少年回頭。
有月光滑過坊樓凹凸的牆麵，落到他身上，清晰的映照出了他的麵容。
是杜承安。
杜承安接過雙鯉打開，抽出裏麵的信紙。
當先印入眼簾的是兩行歪歪扭扭、隻能勉強稱之為簪花小楷的字。
漂亮、聰慧的小姑娘，字卻……
杜承安嘴角抑製不住的揚了起來。
偏頭透過凹角看向街麵。
禁軍長矛直指馬車，駕車的婢女正激辨厲害，但馬車卻安安靜靜，不起波瀾。
收回目光，再看信上的字。
杜承安的嘴角，又忍不住揚了兩分。
“世子，可要去幫忙？”劉壯山諂媚的問。
杜承安嘴角的笑容先是一僵，繼而收斂起來，“不用。”
馬屁拍到了馬蹄上，劉壯山訕訕的退開兩步，身子又往下躬了幾分。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
讓陳家拿金氏、陳離和康掌櫃置換王麻子。
短短兩行，十七個字。
沒有一字提到威脅，卻字字都是威脅。
杜承安看著信，心生讚賞之餘，又忍不住看向了街麵：當初利用王麻子對付宋常存，本是順手為之的一樁小事。事成後，在除王麻子時，卻被他僥幸逃了，還遍尋不到。如今剛一出現，便撞到了她的手中。
是巧合嗎？
還是有人在暗中助她？
幾乎是轉瞬，杜承安的腦海中，便浮出了顧勝的身影。
眼眸一沉，他立即追問：“她如何讓你將信交給我的？”
劉壯山恭謹的將陳鈺的話，如實的複述了一遍。
杜承安心潮湧動：她是在試探，還是真知道他們會在這裏攔她？若是知道，又是如何知道的？
顧勝，還是……
杜承安隱晦的看了劉壯山兩眼。
劉壯山靠騙術行走江湖，最是會察言觀色。瞧見他目光，便知得了懷疑，忙垮臉叫冤道：“世子明鑒，這陳小姐，我今兒可是第一回見她。且這幾年，我都被你們拘在華陰郡太陰府中，哪兒都不能去，便是有賊心有賊膽，也沒有那機會。”
“你有沒有機會，不是你說了算。”杜承安收起信紙，迅速四掃一圈，未見有異後，方起步下了坊樓，朝坊門走去。
剛出坊門，忽的腳步一頓，猛然朝北街看去。
那是……
……
距離宣陽坊不遠的巷道暗角。
木蛟低呼小叫：“完了完了，陳小姐被圍住了。木狼，趕緊給我黑布，準備救人。”
木狼麻利的從懷中抽出兩塊黑布，扔一塊給木蛟後，趕緊蒙好臉，作出助跑的姿勢。
在等裴京墨下令的間隙，他又迅速歪身從靴子中掏出把短刃握在手中。
旁邊木蛟見狀，一邊掏短刃一邊說：“這陳小姐腦瓜子實在是太笨了，那宣平侯世子就躲在坊樓上，她都看不到。看來回頭得找朱雀多備些暗器才行了。”
木狼讚同的點點頭。
兩人同時做好助跑姿勢。
等了片刻，不見裴京墨下令。
兩人便小聲商議起了暗器的形狀。
商議完畢，還不見裴京墨下令，木蛟等不及的催促道：“公子，該下令了。”
“不急。”裴京墨看著街麵，神色平靜。
“該急了。”木蛟抓耳撓腮道，“再不急，陳小姐就要被抓……”
話未落。
木白突然出現，“師兄，都安排好了。”
木蛟忙問：“什麽安排好了？”
木白點一點街北麵，叫他自己看。
木蛟、木狼往前兩步，伸長脖子往北看。
隻見遠處，數十輕兵護著一輛馬車，徐徐而來。
“那馬車是……”
……
“各位軍爺，誤會誤會，這都是誤會。”禁軍圍上來的瞬間，真掌櫃迅速翻身下馬，揖手賠笑道，“我們是打宣陽坊報案回來，趕不上時辰，才誤了宵禁的，還請各位軍爺明查。”
“原來是青雲樓的真掌櫃，”當頭的禁軍打馬上前幾步，瞧一眼馬車後，高聲問道，“你們報的何案？立案的是誰？立案的證據又在哪？”
“這……”真掌櫃忙又賠笑道，“軍爺明查，我們是真去報案的，隻是宣陽坊的護坊禁軍以臨近宵禁，讓我們明日再來將我們擋了回……”
“這就是說，你們是踩著宵禁的時間點，過來報案的？”當頭的禁軍打馬繞著馬車轉了一圈後，高高在上的問道，“早幹什麽去了？”
“軍爺，”真掌櫃苦著臉，“這案子也不是我們想什麽時候發生就什麽時候發生的，碰上宵禁的時間點，我們也沒有法子。”
“大齊律例，宵禁之後，不得以任何理由在外活動，否則便按盜寇處斬。”當頭的禁軍涼聲道，“青雲樓來京都半載有餘，從未犯過錯事，想來真掌櫃是知曉這一律法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來人，將他們綁了，送去縣衙大牢，等候發落！”
“軍爺……”
一眾禁軍舉矛上前。
秋桑立時抽劍而對。
“襲擊禁軍、抗拒執法，再罪加一等！”退到後邊的當頭禁軍厲聲道，“放下凶器，可饒爾不死，再負隅頑抗，就地處死！”
秋桑冷眼看著一眾禁軍，不為所動。
“小小姐。”馬車中，花楹、宛童等幾個婢女齊齊看向陳鈺，等候著她的吩咐。
陳鈺蜷著指尖，在心內默歎。
重活一回，她以為憑著對李靈均的了解，即便不如他，也相去不遠。
可現下看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他。
她以為假借報案，實則以王麻子相逼，可以讓他妥協。
卻不料他早算到她的動作，將計就計的引她自投羅網。
他是從哪步算計到她動作的呢？
陳鈺低眸細思：當該是從保寧坊開始的吧。
那她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才能扭轉局麵呢？
禁軍們已經越逼越近。
婢女們的目光也全都凝在她的身上。
氣氛越來越緊張。
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每一聲都如雷震耳。
額頭、手心更有細汗浸出。
“小小姐。”
花楹的突然出聲，驚得陳鈺心跳驟然一停。
也是這一刻。
陳鈺的心神猛然變得清朗：裴京墨說過，她的父親是功勳卓絕的大將軍，她的外祖父是功德無雙的天下首富，她的師父是名冠天下的大名士，任何時候，她都可以無懼任何人！
既如此——
陳鈺握緊拳頭，目露堅定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