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變得複雜
等一等，等什麽？
縣丞很著急。
但見何衝老神在在，他也顧不得禮製不禮製了，揖手便問：“敢問王妃，可是王爺進宮請旨去了？”
端王妃不願將話挑明說，便是還留著一絲轉圜餘地。縣丞這般明著問出來，等於是把陳鈺和端王府綁在一塊兒了。端王妃瞧一眼麵含急色的縣丞，又瞧一眼閑適從容的何衝，目光隱隱動了一下：這個縣丞有問題。
“王妃？”見端王妃久不回答，縣丞忍不住提醒。
端王妃再瞧他一眼，“是與不是，等一等便知道了。”
縣丞張嘴還要言語，何衝高喊著隨從的名字，“還不添茶？”
隨從高聲應著‘來了來了’，端著茶盤從後室出來，給眾人一一分茶。
依舊是渾濁的粗茶。
花楹隻瞧了一眼，便忙阻止道：“還是我來吧。”
另取了茶葉、茶具，澆好水，沏好茶，重新端出來分給了眾人。
茶香縈繞、茶湯清透。
依舊是極品的陽羨茶。
何衝端起茶碗，嚐過兩口，感慨說：“還是精茶好喝呀。”
陳鈺想起偏廳裏端王妃說的，他長年將俸祿拿去接濟百姓的話，便道：“何大人若喜歡，回頭我送你幾盒。”
何衝擱下茶碗，坦然的揖手道：“那便多謝陳小姐美意了。”
陳鈺眉眼微彎，“我以為何大人會說，讓我將茶葉換成銀子呢。”
何衝失笑：“若是放在去年，確會如此。如今有康掌櫃的慷慨解囊，倒不必如此摳搜了。”
“那我還是給何大人換成銀子吧。”陳鈺笑著說，“我這個人記仇，康叔憑白無故遭了這趟罪，讓我很不喜歡這個縣衙，所以今日事了後，錦繡莊不會再慷慨解囊了。”
“陳小姐，你誤會了，我們大人要徹查錦繡莊，是……”
何衝抬手，製止住隨從的話後，掀眼看著陳鈺，目色沉肅道：“百姓無辜。”
陳鈺拿起塊糕點，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吃完，才歪頭看向他道：“與我何幹？”
“十三先生清識難尚，至德可師，後進之士有升其目者，皆以為魚躍龍門。而十三先生高明遠識，足遍天下，才獨覓你為徒。”何衝嗓音淺淡，卻字字帶斥道，“你這般任放為達，也不怕玷了他的名頭！”
陳鈺又咬了一口糕點，再次細嚼慢咽吃完，才叫花楹道：“他說的是什麽，我聽不懂，你解釋給我聽。”
花楹附她耳邊，小聲解釋了一遍。
陳鈺聽完，佩服的看了何衝兩眼後，又吩咐花楹，“錢是我們憑自己的本事賺的，想幫就幫，不想幫就不幫。何大人既如此高尚，為何不自己賺錢幫助百姓，而要逼迫旁人？你將這句話，也說得深奧些，用來回複他。”
端王妃在旁瞧著這幕，眼中不由自主便湧上了層層的笑意。
便是何衝，嘴角也忍不住翹了翹。
而花楹，在低眸思索片刻後，便揖手向何衝道：“何大人何以乞物行惠？”
何衝壓著嘴角笑意，看了陳鈺兩眼後，道：“損有餘，補不足，天之道也。”
“這句話我知道，意思是減損有餘，補救不足，是奉行天道。”陳鈺說。見花楹點頭，她便轉眸看向何衝，雙目熠熠生輝道，“何大人也許不知，名聞天下的‘百善堂’是金家的。”
端王妃輕笑，對上陳鈺看過來的目光，她瞧一眼何衝後，笑道：“這個京都城裏，對‘百善堂’最讚不絕口的人便是何大人了。就我所知，每每朝會之時，何大人都必誇‘百善堂’，且曾多次上書內閣，要讓父皇下旨厚賞‘百善堂’的主人。”
陳鈺驚訝的看向何衝。
何衝淡然道：“‘百善堂’的善舉，確值得推崇與誇讚。”
端王妃點一點頭，也跟著誇了幾句‘百善堂’。其後，未免陳鈺再和何衝起衝突，便主動轉移話題道：“聽王縣丞說，何大人天不亮，便去進昌坊抓捕盜賊了？”
站何衝身後的隨從，下意識的朝旁邊看去。
看了個空後，他目色微微沉了一下：王縣丞果然不見了！
去到後室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又去到外邊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後，隨從的雙目染上了一層寒意。
回屋便要稟報何衝。
何衝左手握茶，右手搭在腿上，在他開口的瞬間，腿上的手無聲的拍了兩下。隨從見狀，立即住了嘴。
“是去那邊走了走。”何衝有意瞧了眼陳鈺後，慢聲道，“流離失所的百姓都安置在那一片的幾個坊市，近日不知何故，竟都鬧起了盜賊。那些盜賊別物不偷，專偷百姓的米糧。徐捕頭搜捕了幾日，不僅沒抓到人，反叫盜賊們越發猖狂，鬧得百姓人心惶惶，都不敢歸家。沒辦法，我隻好親自過去瞧一瞧了。”
“可抓到人了？”端王妃問。
陳鈺也看了過去。
何衝半靠著椅背，“這些盜賊，許是知曉我今日會過去，都乖覺的藏了起來。”
意思是，沒抓到？
陳鈺雙眉微微一凝後，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進昌坊鬧盜賊，回頭查一查，便知真偽。隻是鬧盜賊這件事，是何衝為了洗脫自己是李靈均同夥的嫌疑，故意弄出來的？還是李靈均為了行事，故意搞這一出，把他調走的？
若是李靈均為了行事弄出來的，那他的同夥，又是誰？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陳鈺一時半刻也理不清楚，幹脆灌了兩口茶後，吃起了糕點。
還是先救人吧。
等人救出來，再想別的。
……
端王府，行雲院。
行雲院乃端王的書房。
平日裏與幕僚議事，或是處理公務，都是在這裏。
行雲院雖隻是個三進的院子，卻極是寬闊。亭台樓閣、假山流水、荷池瞭塔應有盡有，甚至在正院後，還有一片不小的青竹林。
但此刻，端王卻無心欣賞美景。
自打端王妃離宮起，他便坐進書房，手捧著本《史記》翻看著。
隻是一個時辰過去，他手中的書，僅翻過去三頁。
但他的麵上還是冷靜的。
直到範管事快步進來，低聲稟報道：“王爺，如雲回來了。同來的，還有那位陳小姐身邊的一個婢女。”
“請她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