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當她嫂嫂
中年男子拿著身契，帶著武安侯府一眾女眷，很快便到了練兵場。
確定無人再競價。
中年男子將身契交向陳鈺。
陳鈺接過來，隨意翻看了幾張，又掃幾眼站於眾婢女身前的幾個華服少女，為防萬一，她偏頭向文安郡主確認道：“可確定她們都是武安侯府的小姐？”
文安郡主點頭，並一一為她介紹道：“花衫綠裙的是蘇二小姐蘇曼吟，今年初便已經及笄，且同兵部武庫清史司員外郎方宏大人的長子方衍忠定親；紅纈綠衫纏枝紫裙的是蘇六小姐蘇文茵，十三歲；淺衫粉裙的是蘇七小姐蘇攸寧，隻有九歲。”
陳鈺拿出三人的身契，對照文安郡主所說，確定無誤後，抬眼看兩眼麵色蒼白卻格外沉靜的蘇曼吟，又問道：“那位方公子可在這裏？”
文安郡主連帶著蟬衣，同時掃兩圈周圍後，文安郡主搖頭說：“沒有見到。”
沒有見到，便是沒有來，沒有來的原因是什麽？陳鈺細思片刻，看著蘇曼吟，也不問她入獄這些時日，方衍忠是否有來看過她，而是徑直說道：“你雖被充作官奴，且已經被我買下，但方公子若還肯守諾娶你，我可以成全你。”
蘇曼吟的眼底盈上絲絲亮光，但轉瞬，她便調整好心態，恭謹道：“郡主有什麽要求，盡管吩咐。”
“很好。”陳鈺喜歡她的聰明與上道，將手中身契遞給宛童，隨即吩咐她，“你協同宛童，核對身契與人。核對完後，我便允你去找方公子。”
蘇曼吟不料她的要求如此簡單，當即應好後，便同走來的宛童一起，挨個挨個，積極的核實起來。
中年男子還等候在一旁，見到陳鈺的動作，他並沒有阻止。
陳鈺也看著宛童和蘇曼吟核實片刻後，才讓秋桑拿出銀票，先取出一百萬兩遞向他，同時解釋說：“大人見諒，我父親不在，家中也無人做主，行事不得不謹慎一些。這一百萬兩大人先拿著，餘下的五十萬兩，等蘇二小姐和宛童核對無誤，我再交付於你。”
一百萬兩如十兩一般，陳鈺隨手便遞過來的行為，刺得中年男子心尖一抖。下意識的，他接過銀票後，便分辨起來。
陳鈺遞給他的，不是銀票，而是飛奏院的公據。總共一張，每張十萬兩麵額。公據上都印有飛奏院的刻章，做不得假。中年男子確認無誤後，不由自主的又向秋桑手中拿著的那厚厚一摞的公據。
她拿著的那一摞，少說也有四五十張。
若每張都是十萬麵額，那便是四五百萬兩。
陳鈺就這麽帶著幾百萬的銀兩，招搖過市……中年男子的心髒忍不住又縮了兩下，難怪一向理智冷靜的孟彰會起貪欲，就是他，此刻都有種想衝過去將之全部搶過來占為己有的想法了。
許是他的目光過於炙熱。
秋桑不動聲色的將公據塞到懷中放好，又不動聲色的握住了纏於腰間的鞭子。大於他敢搶，她就敢一鞭抽死他的架式。
中年男子察覺到殺機，趕緊清咳一聲，收斂住炙熱的神色後，退站到一旁。
中年男子尚且如此。
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便更不用說了。
兩人就站在陳鈺身邊，觀感上的震撼，來得比他更為強大。
文安郡主尚好，隻驚駭於陳鈺竟隨手攜帶著如此多的公據外，便沒有別的想法。
陰平郡主卻不同。
林菀華的慶賀宴前，她二舅舅難得給她五百兩銀子置衣，結果落到她手時，卻隻有二十兩了。眼下見著陳鈺隨隨便便就拿出五六百萬兩的銀票來，她所受的刺激，不亞於雷劈電擊，以至於嫉妒與不甘，猛如狂風暴雨一般，朝著她洶湧淹沒而來。
憑什麽！
憑什麽她一個卑賤的商賈之女，能受如此厚待！而她那般隱忍刻苦，卻要受盡磨難！
指尖用力掐著掌心，幾乎掐進了肉裏，但沒用。再鑽心的痛，也無法阻擋她此時此刻的憤怒與嫉恨！
空青不動聲色的上前兩步，隔開她望著秋桑的目光。
陰平郡主霎時抬眼看向她，看到她眼底冰冷的殺意，方才如一盆涼水潑下。飛遠的理智霎時歸來，讓她頃刻便挪開目光，看向了別處。
隻是心裏的翻江倒海，卻怎麽也平複不了。
她如此，韋氏、林四夫人、林雨瑤及周圍看熱鬧的所有人，就更不用提。
震驚、嫉妒、羨慕、熱切、不可思議等等情緒，交織於各人臉上。但轉瞬，這些情緒又全都幻化為對韋氏的嘲弄與笑話。
韋氏拿出五百萬兩需要一籌再籌、一拖再拖，而陳鈺就那麽輕飄飄的，百萬兩如同十兩般，隨手就拿了出來，這般強烈的對比，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當眾打在韋氏一行人的臉上。
韋氏一行人的臉色本就很難看了，此刻聽著周圍的嘲諷與奚落，更加難看外，還湧著五顏六色的羞、憤、怒、恨和嫉。
與韋氏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陳鈺明媚燦爛的笑臉。
她也是第一次花這麽多錢。
在洪源郡時，吃穿住行，都有舅母和哥哥們安頓，她從來不曾為此操過心。回京都時，在有錦繡莊與織錦坊的前提下，舅母和哥哥們依舊給她和母親備了足足十餘車的衣物首飾，以至她回京都後，除了給顧勝的‘保護費’外，基本無用錢之地。
是以，她平素身上帶的銀票並不多。
今日帶的公據是解完毒，從定國王府出來時，真掌櫃給她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拿時，她還有些嫌麻煩。但看眼下眾人神色，特別是韋氏一行人憋屈、憤怒的神色，陳鈺隻覺得通體順暢，並且決定以後走哪，都得多帶些銀票在身上。
在她通體順暢中，宛童和蘇曼吟也核對完畢。
讓秋桑將剩下的五十萬兩遞給中年男子後，陳鈺再次看向蘇曼吟，“再麻煩你一件事。你幫我挑七八個模樣俊俏，但本分的婢女出來。”
蘇曼吟應好。
須臾。
蘇曼吟將人挑好，陳鈺又讓宛童拿出與之對應的身契，轉身叫過旁邊嫉妒到眼珠子都發紅了的林雨瑤：“送你了，趕緊過來拿走。”
“我要自己挑！”林雨瑤哼聲說道。
陳鈺嘲諷的瞥她兩眼：“挑去跟你爭寵搶位置？”
林雨瑤憤憤的奪過身契，把人給領走了。
“什麽爭寵搶位置？”許傾奺的聲音，從武安侯的一眾女眷身後傳過來。
陳鈺立即轉身看去，看到她和顧果、何蓁、江窈，當下開心的迎上前去，問道：“你們也是來挑官奴的嗎？嘿嘿，你們來晚了，她們全被我買下來了。”
許傾奺跟著顧果三人，先是規矩的向樹杈上的顧勝見禮喚完二哥，方才奇怪的問她道：“你買這麽多奴婢回去做什麽？”
這可把陳鈺給問住了，在下意識的跟著她們也向顧勝見過禮喚過二哥後，她看看武安侯府的一眾女眷，又看看許傾奺，好半晌才說道：“買來做什麽我也不知道，就先買下來再說吧。你們要麽，我送你們幾個。”
“我不要。”許傾奺拒絕。
陳鈺看向顧果、何蓁和江窈。
三人也拒絕。
“你們是想買武安侯夫人和兩位嫡小姐？”陳鈺驚訝，“她們要五百萬銀兩。”
“多少？”許傾奺以為自己聽錯了。
顧果、何蓁、江窈也是。
幾人齊刷刷的看向她。
陳鈺點頭，並肯定的說：“你們沒有聽錯就是五百萬兩銀子。”
“五百萬兩銀子！他們怎麽不去搶呢！”許傾奺嘖嘖兩聲。又聽陳鈺說，她們已經被韋氏買下，她再次嘖嘖兩聲，感歎完韋氏真有錢後，突然指著蘇曼吟等一眾婢女，問陳鈺道，“你買她們花了多少銀子？”
陳鈺順著她的手指看上兩眼，“不多，就一百五十萬兩。”
“一百五十萬兩！”許傾奺揚聲，引來眾多注目後，她趕緊壓著聲音，怒目道，“你瘋了嗎？一百五十萬兩，就買這麽些人！”
顧果拉住她，“你急什麽，又沒有花你的銀子！”
“怎麽沒有花我的銀子！”許傾奺激動之下，脫口說道，“我可是將來要嫁給她哥哥，當她嫂嫂的人！”
陳鈺震驚的看著她。
離得不遠的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也同樣震驚的看著她。
就連樹杈上的顧勝，也沒有忍住的朝她看了兩眼。
顧果、何蓁和江窈見狀，深覺丟人的趕緊挪到一邊，距離她遠遠的：這樣的玩笑話，私下裏說說便罷了，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她們真的丟不起那個人！
許傾奺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但見陳鈺行狀，她揉兩把臉，遮去羞紅後，叉腰說道：“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我沒有資格當你的嫂嫂麽！”
陳鈺悄悄往後退上兩步，搖頭說：“你有資格，但是…我、我不同意。”
許傾鳩怒目：“你為什麽不同意？”
何蓁悄悄翻了個白眼後，沒好氣的說：“因為八字還沒有一撇，你便摳摳搜搜的不準她花錢了。”
許傾奺懷疑的看向陳鈺，見她連連點頭讚同後，立即正色道：“我何時不準你花錢了？”
陳鈺肯定的說：“就剛才。”
“沒有，你聽錯了！”許傾奺比她更肯定的說，“我嫁給你哥哥後，便是你的嫂嫂了。嫂嫂賺錢來，不就是給你花的麽？你想怎麽花，就怎麽花！誰敢說你不是，你告訴我，我去揍她！”
顧果聽不下去了，趕緊把她拉過來，並向陳鈺說道：“我們來大理寺前，曾去禮泉坊玩耍了好些時候。她玩耍時喝了不少酒，現下是酒勁上來了，耍酒瘋呢，你別放心上。”
隔牆有耳，何況這裏還沒有牆。何蓁飛快瞧一眼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也趕緊過來，捂住許傾奺的嘴，麻利的轉移話題道：“我們來時，府裏的婢女找來稟報說，你送了我們一人一車答謝禮？答謝什麽，是慶賀宴上幫你指路嗎？”
陳鈺點頭：“慶賀宴上幫過我的，都送了。送的都是一些尋常之物，你們不要嫌棄才好。”
“尋常之物？”許傾奺掙開何蓁，快速說道，“希望我日日能得這樣一車尋常之物。”
陳鈺瞧著又被捂了嘴的許傾奺，戲謔道：“那有何難？等你成為我的嫂嫂，別說日日得這一車，便是一日得兩車三車，也是可以的。”
許傾奺眼睛一亮，又要掙開何蓁說話，卻被何蓁捂得死死的。顧果見狀，忙配合著說道：“你錢給了嗎？要給了，我們一起走吧。”
陳鈺應好，回頭叫來蘇曼吟，讓她協同空青將所有人帶回青雲樓，其餘事，等她回去再說後，便跟著顧果幾人走了。
她沒有跟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打招呼。
顧果、何蓁和江窈見此，互相對視一眼後，顧果又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麵沉的陰平郡主，她收回目光，又朝陳鈺看了兩眼。等出了練兵場，她問陳鈺道：“你同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起爭執了？”
“不是起爭執了，”林雨瑤插話道，“是陰平郡主嫉妒她，文安郡主幫陰平郡主沒有幫她，所以生間隙了。”
顧果和何蓁同時回頭，看到緊跟著她們的林雨瑤，兩人俏顏同時生冷。
“我沒有跟蹤你們，”林雨瑤見狀，趕緊解釋，“是華陰郡主說，官奴發賣結束後，送我回去的。”
對著顧果和何蓁問尋的目光，陳鈺點一點頭，“我有些事要同她說。”
顧果再看一眼林雨瑤，猜測她要說的事與林府有關，也沒有多問。隻道：“也好，今日時辰不早，等他日你得空，我們再來找你玩耍。”
陳鈺應好。
閑話間幾人出了大理寺。
眼見著康掌櫃與誠掌櫃騎馬領著她的馬車過來，陳鈺停住腳步，同她們辭別後，又有意叫住許傾奺，說道：“我慶賀宴時，我四哥要來京都。傾奺姐姐當真想當我嫂嫂，可以作準備了。”
許傾奺飛快看一眼康掌櫃和誠掌櫃，而後紅著臉應好後，拉著何蓁跑了。
陳鈺輕聲一笑，同顧果和江窈微微點頭，又目送著她們走遠後，正要上馬車，中年男子快步追出來：“華陰郡主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