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想不明白
對著宛童和秋桑幾人看來的目光。
她忍不住輕笑兩聲,說道:“原來如此。”
空青看向她手裏的冰鎮酸梅湯,什麽也沒有看出來,便直接問道:“什麽原來如此?”
“我之所以那麽鎮定的去側殿,是在賭皇上對顧皇後的情分。”陳鈺緩聲說道,“蘇公公來後,我本來還有些感動於皇上對顧皇後的情分。但我剛才忽然想到,也許不是皇上對顧皇後的情分起了作用,而是顧皇後又在暗中幫了我。”
“顧皇後執掌中宮多年,對後宮妃嬪顯然知之甚深。她怕是早就知曉賢妃娘娘會為難我,所以才收我為徒,借此讓皇上不得不出手救我。”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想不太明白,就是皇上之前對晉王多有袒護,今日卻這般幹脆的貶了賢妃娘娘為嬪,為什麽呢?賢妃是從一品,賢嬪是正四品,中間差著五六個等分。五六個等分看似不多,但地位卻是天差地別的。”
“皇上這是打算立端王為太子了嗎?”
“顧小郡王呢?”陳鈺實在想不通,便想問一問顧勝。掀起車簾子看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他,隻好問福伯道,“顧小郡王沒有來嗎?”
正整理著馬韁的福伯回答說:“顧小郡王在宮中還未出來。”
陳鈺聞言,朝宮門看去,“他進宮去了?”
福伯不了解宮裏發生的事,隻平常的點一點頭,“半個時辰前進去的,小小姐要等他嗎?”
陳以容是四妃之一,她被貶,背後不知道會牽扯出多少的利益糾紛。顧勝在其中擔當了什麽角色,她並不了解。因而,陳鈺幹脆的說道:“不等了,我們先走吧。”
她要回去再好好的想一想。
福伯坐上馬車,抖一抖韁繩,馬車緩緩行駛。
出了皇城,沿著春明街,直行三盞茶後,便到了東市北門。
正是午時。
太陽雖烈。
但東市的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馬車順著人群,緩緩前行。
行駛到中間的十字路口,將要拐彎之時。
杜嬋的馬車忽然穿過人群,靠了過來。
杜嬋顯然是等了她很久。
又瞧見顧勝沒有跟著。
才匆忙靠過來的。
因而靠近之後,便開門見山的問道:“華陰郡主是去宮中跟徐姑姑習舞回來的?”
陳鈺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周圍,“有事嗎?”
杜嬋點頭。
陳鈺被她的幹脆給逗笑了,直言道:“什麽事,你說吧。”
“街上都是人,不太方便,”杜嬋下巴往前方點一點,“前麵有個茶樓,我們去那裏說吧。”
“還是去青雲樓吧。”陳鈺說道。
杜嬋想也沒想,便脫口拒絕道:“不行。”
陳鈺看她兩眼,又看了她所說的前麵的‘香雨’茶樓兩眼。
茶樓二樓臨街的位置。
杜承安手握茶杯,對著她望過去的目光,微微頷首。
陳鈺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回眸道:“不行就算了,正好我也不太想聽。”
杜嬋顯然是有備而來,對於她的拒絕,她絲毫不惱,順便還將一個巴掌大的竹製的盒子遞了過來,並肯定的說道:“看完這個,你會聽的。”
空青得陳鈺示意後,將竹盒接了過來。
竹盒平平無奇,隻在表麵描了兩支墨竹。
墨竹一角,還提了個鐵畫銀鉤的安字。
空青頗是不屑的嗤一聲,說了句‘連我們大公子萬分之一都趕不上’後,打開了竹盒。
竹盒裏放著幾個已經幹澀的荔枝殼。
空青惡心的揚手便要扔出去。
杜嬋適時開口道:“這荔枝殼,是大理寺發賣官奴那日,郡主送給顧小郡王的荔枝,顧小郡王又送給飄飄姑娘吃後,剩下來的。”
空青冷笑道:“那又怎麽樣?”
杜嬋看著陳鈺,“這是掛綠荔枝。”
“所以呢,”陳鈺不明所以的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杜嬋抿一抿嘴,“掛綠荔枝是貢品。”
陳鈺怔了一瞬後,瞬間明悟。她不可思議的看著杜嬋:“所以你和你二哥是打算用這個來威脅我?”
“沒有要威脅你,隻是想要跟你好好談一談。”杜嬋平靜的說道。至於談不攏後,會不會用作威脅,那就不一定了。
“可我不想跟你談。”陳鈺拒絕道。
杜嬋沒有想到她都看到掛綠荔枝了,還會拒絕。看她兩眼,確定她不是作假後,不由再次提醒道:“掛綠荔枝是貢品。”
“我知道掛綠荔枝是貢品呀。”陳鈺揶揄道,“隻是你們兄妹但凡多查證查證也該知道,定國王府在嶺南有片荔枝園,荔枝園也栽有掛綠荔枝。去大理寺之前,我剛從定國王府解毒出來,定國王妃送我和我母親一些掛綠荔枝,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你們拿這個威脅我,不覺得很可笑嗎?”
杜嬋一時語噎。
定國王府在嶺南有荔枝園的事,她確實忘記了。
定國王和定國王府世子在邊關罹難後,定國王府便似消失了一般,低調得沒有人提,都想不起來它的存在了。
隻是,掛綠荔枝是哥哥準備了好久的底牌,沒有發揮作用便罷,還成為了一場笑話。這個結果,杜嬋怎麽想,都覺不甘心。
眼看馬車行過‘香雨’茶樓,就要走遠,杜嬋壓著急躁,不死心的說道:“掛綠荔枝是貢品,數量稀少,因而彌足珍貴。定國王妃送給你,想來也是讓你嚐嚐鮮,你就那般隨意的送給了顧小郡王了?”
“掛綠荔枝是貢品,也確實彌足珍貴。但我從小到大,一應用度,哪樣不是最好的?”陳鈺平靜的說道,“一個掛綠荔枝而已,我想送就送了,有什麽問題嗎?”
杜嬋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到她發上的珠釵和身上的衣物上:方勝花鈿寶髻、對孔雀銜花冠子、鳳鳥步搖釵;淺粉綾夾衫子、紫綾夾裙和綠綾夾帔子。
無論是發飾還是衣物,僅是打眼一看,也知手工、質地的講究。這樣的人兒,確實不在意一個小小的掛綠荔枝。
隻是……
杜嬋猶自不甘心的問道:“所以,你不願意和我二哥重修親事,真的是為了顧小郡王?”
“隨便你怎麽想吧。”陳鈺無所謂道,“反正皇上也打算給我和顧小郡王賜婚了。”
杜嬋麵色急速一變:“皇上打算給你和顧小郡王賜婚?何時發生的事?”為何她從來未曾聽說過?
陳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也想打探皇上的言行?”
杜嬋看著她,“也?”
“對呀,也。”陳鈺笑看著她,眉目燦爛,“先前在宮裏的時候,賢妃娘娘也跟你一樣,想打探皇上私下裏的言論,結果就被皇上貶為賢嬪啦。”
杜嬋心中猛的一沉。
陳廣誌因為她,從正三品的禮部實權右侍郎被貶為正五品的工部閑差郎中。
二哥因為她,成為整個京都的笑話,還被逐出南山書院。
陰平郡主因為她,被奪去封號,被貶為庶人,還被遣去尼寺。
現在賢妃娘娘也……
看著陳鈺那張笑臉,杜嬋不寒而栗的叫停了馬車。
待陳鈺那張笑臉消失,又待她的馬車走遠,杜嬋方才大大的鬆上一口氣,而後叫著馬夫趕緊回‘香雨’茶樓。
她要將剛剛聽來的消息,趕緊轉告給二哥!
“還真是不驚嚇。”陳鈺好笑的說道。
宛童、秋桑幾人都沒有笑,且還個個臉上都帶著欲言又止的憂愁。
陳鈺當然知道她們是在憂愁什麽。
但她並沒有問。
隻靜靜的看著她們。
等著她們自己開口。
最後,還是宛童忍不住,不動聲色的給她碗裏添好冰鎮酸梅湯後,試探的問道:“小小姐當真想讓皇上賜婚?”
陳鈺定定的看著她。
直看得她不自在後,方才撲哧一笑,說道:“皇上是不會賜婚的。”
宛童不解:“那小小姐為何……”
陳鈺淺飲兩口冰鎮酸梅湯,“皇上說要給我和顧小郡王賜婚,多半是在試探顧小郡王。我說皇上會給我和顧小郡王賜婚,則是……狐假虎威吧。今日宮中一行,看得出來,皇上對顧皇後確有幾分情分,對顧小郡王也確實厚愛。我如此說,不過是想讓皇上以後在對付我或者對付父親時,稍稍有所顧慮罷了。”
秋桑掃一眼周圍,低聲提醒說:“可顧小郡王說他心儀文安郡主,小小姐這樣說,會不會……”
陳鈺坦然的說道:“回頭我會跟文安郡主解釋清楚。”
眼下的局勢越來越亂,也越來越讓她看不懂、摸不清。所以,就算知道利用顧勝,會傷害文安郡主,她也必須這樣做。
“那裴公子呢?”宛童忽然又問,“小小姐不怕他也誤會嗎?”
秋桑、空青和子苓都直直的看著她。
按照陳鈺的脾氣,如果對裴京墨不在意,肯定是會說‘他誤會什麽?’或者‘關他什麽事?’。
但……
陳鈺想了想後,說道:“我也會跟他解釋清楚。”
秋桑、空青幾個互看了一眼。
空青想問,被秋桑拉住了。
陳鈺看見了她們的小動作,不過一撇頭,假裝沒有看到。
為什麽要向裴京墨解釋。
她也說不清楚。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說。
花楹、天冬已經從春江府回來。
看到陳鈺的馬車進入後園大門。
兩人雙雙走出竹園,迎上前來。
“小小姐。”看到陳鈺從馬車上下來的瞬間,兩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陳鈺好笑的看著她們兩個:“不就是罰你們去春江府住了段時日,哭什麽呀。”
“奴婢沒有哭,奴婢是高興,”花楹上前來,扶住陳鈺的左手,又哭又笑的說道,“高興終於又回到小小姐身邊了。”
“春江府可是皇家別院,旁人想去瞧一瞧都沒機會。讓你們住在裏麵,又沒有我的管束,還不開心呀。”陳鈺半真半假的說。
花楹搶著回答道:“春江府再好,也沒有在小姐身邊好。”
武安侯夫人、蘇采苓和蘇靜好也候在竹園門口。
看到陳鈺走近,三人同時揖手見禮。
陳鈺點一點頭後,越過她們進到竹園。
“當初讓你們去春江府,雖是懲罰,實則是讓你們過去監督看管著那些下人。”坐進降溫亭,暗歎一聲還是竹園涼爽後,陳鈺緩聲說道,“我身邊可用且信任的人,就你們幾個。要是跟你們說明原因,怕是你們一個二個都會推三阻四。也就遇上你們兩個爭論不休,才明正言順的借事發作,將你們送了過去。”
“可好,都不敢推阻,且盡心盡力的留到了現在。”
“原來小小姐不是不要奴婢了。”花楹委屈的又要哭了。
空青受不了她的惺惺作態,徑直說道:“幸好那日我沒有爭吵。”
花楹的眼淚含在眼中,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的瞪了她兩眼。
空青回瞪她一眼後,說道:“我說錯什麽了嗎?”
子苓淡聲提醒,“你什麽也沒有說錯,不過你再說下去,也許下個要被罰的人就是你了。”
空青霎時閉了嘴。
花楹也趕緊抹去眼淚不哭了。
陳鈺雖然沒有再罰人去春江府的打算,卻也樂得讓她們安靜下來。
在柔福宮側殿被關的那半個時辰,她雖然沒有受傷,但那被熱意包裹著的感覺,讓她的心境紛紛擾擾的,直到現在也沒有安寧下來。
所以她現在隻想安安靜靜坐著,什麽也不說不幹。
當然她們也不要吵鬧。
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一碗茶還沒有喝完。
外院灑掃的婢女便匆匆的跑進來,站在降溫亭外,恭謹的說道:“小小姐,真掌櫃遣了人過來說,何大人來了。”
“何大人在哪裏?”並不想挪動的陳鈺問。
婢女回答:“在正樓二樓的包間。”
“轉告來人,讓真掌櫃將何大人請到竹園的外院來。”陳鈺吩咐。
婢女應聲去後。
知曉陳鈺是怕熱的宛童立即吩咐武安侯夫人和蘇采苓,“多去備些冰盆擺到前院,冰鎮酸梅湯和冰鎮西瓜汁也要多擺一些。另外,再去廚房知會一聲,備一桌酒席送到外院來。”
武安侯夫人和蘇采苓也去後。
花楹看看兩人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宛童,嘴角輕輕一抿,上前將果盤往陳鈺跟前攏了攏後,輕快的說道:“竹園的行李雖然不多,但收拾起來也很費人,奴婢下午去春江府多叫幾個婢女回來一起收拾吧。”
陳鈺微斂著雙眼點一點頭,“好呀。”
花楹不動聲色的瞧一眼宛童後,眼角眉梢都揚著笑道:“奴婢雖日日都想著回到小小姐身邊,但在春江府這段時日,卻也沒有閑著。”
陳鈺淺瞧她兩眼,看著她活力十足的眉眼,忽的想起陸映月同她說過的她和馬嬤嬤關係親近的話,以及被劫持前日裴京墨帶她去春江府看煙花時,她帶著官奴也上塔樓的事,勾一勾嘴角,隨意的問道:“說說看,你都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