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蜉蝣殺手

  陳鈺拎著裙擺，瞬間衝出十裏亭，朝著金君擷來的方向跑去。


  陳離緊隨其後。


  滾滾煙塵如煙似霧，越來越近。


  在百丈之時，金君擷一踩馬鐙，長身而起，腳在急馳的馬背上輕輕一點，而後飛身掠來。


  掠到近前，他張手接住撲來的陳鈺，同時奪過秋桑手裏的傘，一麵為她遮去太陽，一麵哎哎說道：“就在京都等著就是，怎的還跑這裏來了？太陽這麽大，這要是曬中暑了怎麽辦？”


  “想四哥了。”陳鈺腦袋他在懷裏輕輕蹭了蹭。


  金君擷咧著嘴笑，“四哥也想你了。”


  “我也想四哥了。”陳離湊上前，仰頭說道。


  金君擷呸一聲：“晦氣！”


  話雖這樣說，但還是伸拳過去，頂了他的肩膀一下。


  陳離被頂得倒退兩步，且齜牙咧嘴。


  金君擷哈哈大笑道：“還是跟以前一樣沒用！”


  陳離揉一揉肩膀，暫不與他計較的說道：“天太熱了，四哥，我們上馬車再說。”


  “先等一下，”將傘遞給陳離，讓他給陳鈺遮好後，金君擷雙手托著陳鈺的肩膀，將她從懷裏帶出來，而後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將她打量了數個來回，擰眉問道，“怎麽黑了，還瘦了？”


  “天京都的天氣太熱了，”陳離趕緊‘告狀’道，“姐姐她又坐不住，整日不是往這裏去，便是往那裏去，自然曬得黑了。”


  “四哥別聽他胡說八道，”陳鈺抱住他的胳膊，邊走邊說道，“我黑了些，不過是近來太忙，沒空塗塗抹抹罷了。得忙過這陣，好好歇一段時日，自然又能白回來了。”


  “白不白，無所謂。”金君擷理所當然的說道，“反正無論我小妹是何模樣，永遠都是天下最好看的姑娘。”


  陳鈺想起許傾奺說要嫁到金家的話，歪頭問道：“四哥以後成親了，也會覺得我是天下最好看的姑娘嗎？”


  “當然！”金君擷依舊理直氣壯的說道，“像進我金家的門，必須要承認我們小妹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那，”陳鈺目光流轉，“四哥打算何時成親？”


  幾人已經走到馬車前，金君擷讓她稍等後，揖手向著福伯見禮，並親切喚道：“福伯。”


  福伯麵色和藹的點一點頭：“上車吧，有什麽話，等回了府再說。”


  金君擷應是，向候在一邊的幾個隨從打了兩個手勢，讓他們跟著馬車後，他便領著陳鈺和陳離坐上了馬車。


  “四哥喝茶。”


  “四哥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等回到春江府後，再大吃大喝。”


  “姐，四哥住上林院，那我住哪兒？”先前隻顧著來接人，都忘記問住處了。現在接到了人，陳離終於想起來這件事。


  “你住……”陳鈺心虛的看向天冬。


  早前安排院落的時候，他在定國王府，說是讓她們隨意的給他挑個院落。近兩日事多，她好像忘記給他挑院落的事了……


  天冬從容的答道：“公子住在距離上林院不遠的錦墨院。”


  陳鈺立即點頭，並強行挽尊道：“對，你住錦墨院。你這院名聽著實在別扭，回頭你趕緊改一改。”


  陳離本來還有些懷疑，但聽她這麽說，疑慮漸消道：“錦墨院？確實不太好聽。回頭改成上陽院吧，上林、上陽，多好呀。”


  “上陽院，確實好聽了許多。”陳鈺一本正經的誇讚道。


  陳離沒有看出來她在胡說八道，金君擷卻是一早就看清楚了，但他並不點破。隻笑嘻嘻的一邊享受著她的殷勤投喂，一邊看著她哄陳離。


  “四哥，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騙完陳離，陳鈺立即轉移話題，不給他思考的間隙。


  金君擷熱鬧看得正起勁，猛然沒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問題？”


  陳鈺重複道：“當然是四哥打算何時成親的問題。”


  “這個呀，”金君擷敷衍的說道，“大哥二哥三哥都還沒有成親，我不急。”


  祖父已經發話了，誰敢成親後，隻生小子不生女娃，就去管理田莊。


  就以金家旁族支脈近幾月全生小子的狀況來看，那是誰最先成親，誰就得去管理田莊的結局。


  好在他排第四，頭上有三個哥哥頂著，不著急。


  “不過……”金君擷朝兩人勾勾手指，待兩人靠近後，他壓著聲音，神神秘秘的說道，“大哥最近好像有情況。”


  陳鈺和陳離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麽情況？”


  金君擷嘿嘿兩聲，繼續壓著聲音，“我聽三哥說，他前一陣救了個天仙一般的女子。這女子的身份，可不簡單了！聽說是天下最神秘的殺手組織蜉蝣的殺手。”


  陳離驚訝：“大哥救了個殺手？”


  “不可思議吧？”金君擷又嘿嘿兩聲，“更不可思議的是，大哥一直把這個殺手帶在身邊呢。”


  “大哥從來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那女子要當真是殺手，背負著的人命或是落難的原因，都是不小的麻煩，大哥不知道她的身份，出於憐憫，或許會救她。但知道她身份後，肯定不會讓她跟在身邊。”陳鈺提出質疑，“所以，三哥肯定說錯了。”


  金君擷點一點頭，“有道理！不過……不管那女子是不是殺手，重點是，不愛多管閑事的大哥救了她，還將她帶在了身邊！”


  “四哥剛才說，那女子跟天仙一樣。你們說，”陳離鬼機靈道，“大哥會不會是看上她的美貌了？就像是顧小郡王日日流連平康坊，看上飄飄姑娘那樣。”


  大哥看上那女子的美貌？


  雖然他們還沒有見過那女子，但陳鈺和金君擷還是同時搖了搖頭。


  金君擷更是說道：“不可能，這麽些年來，使各種手段往大哥身上撲的女子，哪個不貌美如花？你看大哥理會過誰？”


  陳離攤手道：“那大哥為何要救她，還將她帶在身邊？”


  陳鈺和金君擷依舊搖頭。


  大哥的心思，豈是他們能猜的？


  “可惜了。”陳鈺說，“前日秋桑還說，‘百善堂’無法修建的話，大哥肯定會來京都查尋情況呢。”


  眼下‘百善堂’在繼續籌備，大哥肯定不會來了。


  陳離清咳兩聲，在陳鈺和金君擷都看向他後，他提議道：“要不，先讓真伯將籌備工作停下來，等大哥帶著那女子來京都後，再繼續？”


  金君擷立即往陳鈺旁邊挪上兩步，並問他道：“可以呀，不過大哥來後，你得如實告訴大哥，這主意是你出的，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小妹可以為我做證！”


  陳離麵色立即一變，並義正詞嚴的說道：“我說什麽了嗎？我什麽也沒有說過！你們誰聽見什麽了嗎？”


  天冬和秋桑幾個都掩唇輕笑。


  笑聲中。


  馬車穿行過啟夏門，進入京都城。


  在行近通善坊和青龍坊路段附近時，陳離掀起車簾朝外看去，看著潔淨的街麵，他嘖嘖有聲的稱讚道：“這何大人動作還挺快。”


  陳鈺傾身，順他掀起的間隙，也朝外看去，“確實挺快。”


  金君擷不明所以，跟著看了幾眼後，問道：“什麽挺快？”


  “哦，就是我們出城之時，在這裏……”陳離話才起頭，就被陳鈺捂住了嘴。金君擷捏著個茶碗，半支起一條腿，示意天冬來說。


  天冬看一眼陳鈺，而後在陳鈺警告的目光中，快速說道：“出城之時，我們在這裏遇到了流寇，大概有百人左右，都被秋桑、子苓和紫菀給殺了。過後，小小姐請了前麵進昌坊的一個婦人前去宣陽坊，請何大人來處理流寇屍體。宣陽坊距離這裏，有近一個時辰的路。按理，那婦人就算騎馬去騎馬回，應當也不會這麽快才對。”


  天冬說著，又仔細的看了幾眼，確定街麵上連血跡都看不到後，越加狐疑了。


  金君擷聽到陳鈺遭到流寇襲擊，麵色就沉了下去。雖然在十裏亭的時候，已經上下左右打量過她，但他還是拉住陳鈺的雙手，將她手臂張開，再次打量起來。


  “四哥，我就在馬車裏，一直沒有下去。”陳鈺知道他要幹什麽，趕緊解釋。


  金君擷不聽。


  將她前後左右上下都檢查一遍，又問了天冬半晌，確認流寇衝出來後，她就一直在馬車裏，臉色方才緩下來。看兩眼街麵，他問：“京都怎麽會有流寇？”


  “文安郡主說，近幾年上洛郡一直有流寇肆虐，不少流寇會潛來京都，在啟夏門、明德門和安化門臨近的一片坊市燒殺搶掠。”陳鈺盡職的解釋，“盡管皇上已經派了禁軍前去解決，但時至今日，似乎還未見成效。”


  “天子腳下，竟也這般混亂。”金君擷輕嘖兩聲，聽不出是嘲諷多些，還是驚歎多些。


  陳鈺平靜道：“四哥聽到的，還隻是冰山一角。四哥且看這一片的坊市，坊牆巍峨厚重，放眼瞧去，與前方並無不同。但裏麵卻多是破屋爛瓦，住著的也多是因各種天災人禍而逃難過來的流民。”


  金君擷靠著車壁，側頭順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看著一座座如同堡壘一樣的坊市，他歎道：“如果沒有這些流民，金家又何來機會在京都建立‘百善堂’？”


  陳鈺沉默下來。


  旁邊，陳離看氣氛不動，立即插話道：“街麵這麽幹淨，還不見水漬，你們說，何大人是如何處理那些流寇的？”


  這也是天冬的疑惑。


  她將車簾子卷上去，同著陳離一起往後看去。馬車已經駛離了通善坊和青龍坊，進入到通善坊和修政坊的路段。


  “會不會是那些流寇在襲擊我們的時候，何大人就在這附近，所以趕來得快？”子苓猜測。


  陳鈺正要說有可能。


  便聽天冬搶先一步說道：“二牛的母親！福伯，將馬車靠過去問問清楚。”


  二牛的母親牽著二牛，與他們相對而行。馬車靠過去的時候，二牛的母親先是下意識的將二牛護到了身後，待看清是陳鈺的馬車後，又才鬆氣的止住了腳步。


  “夫人莫要驚惶，”看著二牛及二牛母親臉麵通紅且汗流如雨的模樣，天冬拿起一碟冰鎮的西瓜和荔枝遞過去，在二牛母親開口拒絕前，天冬道，“二牛的哥哥是我們小公子的近隨，二牛便也等於是我們小公子的弟弟了。哥哥給弟弟一些吃食，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更何況，先前夫人還頂著暑熱，幫著我們小小姐行了那麽遠的路去宣陽坊請何大人。”


  “不不不，我沒有去找何大人，”二牛母親擺著手，邊退邊道。


  天冬硬將果碟塞到了她的懷中，“沒有去找何大人，那那些流寇的屍體去了哪兒？”


  二牛母親見果碟已經到懷裏了，也不推遲了，拿了塊西瓜給二牛後，連忙解釋說：“我去找了何大人，隻是還沒有去多遠，就碰到一個神仙般的公子，那公子說，不用去請何大人那麽麻煩。然後，他就走到那些流寇的屍體前，隨手灑了些花瓣，那些屍體就化成水，慢慢變沒了。”


  “灑了些花瓣，屍體就沒了……”陳離回頭看向金君擷，“四哥可有聽說過？”


  陳鈺也看向金君擷。


  金君擷揚一揚眉，“不用看我，我也第一次聽聞。”


  秋桑心底隱隱有個猜測，她拉開天冬，向二牛母親問道：“敢問夫人，那神仙般的公子，長何模樣？”


  二牛母親臉色一紅，期期艾艾道：“那公子、那公子……”


  秋桑替她形容道：“可是一身白衣，大概八尺有餘，手中持著一把折扇，模樣風流，卻又讓人不敢輕易的靠近？”


  這形容怎麽聽著那麽像雲華公子？陳鈺看一眼秋桑，又看向二牛母親。


  二牛母親紅著臉點頭：“對，就是這樣子的。”


  “多謝夫人告知。”秋桑答謝過後，回頭對陳鈺道，“如果奴婢所猜不錯，那位神仙一樣的公子應當是雲華公子。”


  “藥王穀的嫡傳弟子？”金君擷來了興趣，“他也來京都了？”


  “他不僅來京都了，還住在春江府呢。”陳離隨意的說道。


  金君擷心尖一跳，幾乎是脫口就問道：“他為什麽要住春江府？”


  陳離聳聳肩，表示他什麽也不知道。


  金君擷立即看向天冬，“怎麽回事！”


  “雲華公子住在十三先生的山水院，”天冬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隻好盡量公允的說道，“他住進來的時候，小小姐也不知曉。小小姐知曉後，也曾阻止過，但雲華公子和十三先生是舊識，且自打我們住進春江府後，每夜都有暗襲之人，雲華公子每夜都有幫忙擊退這些暗襲的人，所以……”


  金君擷剛緩下去的臉色，瞬間又沉下來。